許若雪冷聲說道:“難道你師叔也是騙子?”
然後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怎麽辦?這如何是好?和合術被破了。”
她怒道:“都怪夫君你,說了你不能知道。”
“怪我?”小道士愕然。
他苦笑:“若雪,你且别動怒,先将這其中的詳情細細說一下。”
許若雪恨恨說道:“我之所以想着要求師叔,施展和合術,那不是因爲你這個花心的死道士。”
“那一日撞破你跟柳清妍之間的奸情後,我怒極。雖然後面看着是不怎麽在意了,可其實一口氣憋在心裏,怎麽都下不去。我就尋思,夫君你什麽都好,就是太招女孩子喜歡。這樣一個接一個的,什麽時候是個頭?”
“想了很久,我忽然想起了江湖上的傳聞,說苗疆有情蠱,對心愛的人用了後,管教那人對自己死心塌地。若起異心,必被蠱蟲噬心而死。而道士也有一種秘術,名叫和合術。用了之後,管教夫妻和諧,忠心不二,不離不棄。”
“于是有天夜裏,我就去找悟玄真人。當時悟玄真人聽了後大笑,說神宵派的确秘傳有此術,可此術忌諱極多。用了後,極易适得其反。他說夫君你雖然多情,卻絕非無情,哪用得此術?我尋思了會,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後面我們要出谷前,有個晚上我和玄仙仙子閑聊。仙子無意中說道,她所見之人,論才情,當以柳清妍爲最。這世上别說女子,便是男子,怕也沒幾人能及。她還教導我,說男子屬陽,應爲剛。女子屬陰,應爲柔。女子要抓住男子的心,最應該做的,便是以柔克剛。而我性子頗多剛烈之處,所以平日行事,切忌一味依着自己的性子。不然,怕會将自己夫君的心,推向别的女子。”
“仙子這話,我聽在心上。可自家知自家事,我有時候發起脾氣來,是控制不住自己。于是我便再找到悟玄真人,問起和合術的事。沒想到悟玄真人這次卻說,如果我真不放心,他願爲我施法。管教夫君和我長相厮守,一生不離。但這其中最大的忌諱就是,切不可讓夫君你知道此事。不然,此術必破。輕則夫妻不和,重則夫妻分離!”
“我想了很久,最後一咬牙,便答應了下來。此後悟玄真人準備了兩天,爲我施展了和合術。”
小道士想了想,問:“施展此術時,師叔有沒交給你什麽東西?”
許若雪遲疑不肯答。
小道士正色說道:“夫人,你我夫妻感情深摯,哪用得着和合術?此術大有弊端,極易弄巧成拙,到那時,豈不是好心辦了壞事。所以,我還是不信師叔會這般做。”
“但他這般做了,其中定有原因。夫人,我懷疑,和合術不過是個幌子。師叔是要借此術之名,交給你一樣東西。而這樣東西,他又絕不願我知曉。而正是因爲這東西的存在,你我前晚這才逃過必死一劫。”
“夫人,按照師叔的說法,如果我知道此事,和合術便告破。既然如此,将這東西給我看,又有什麽關系?”
許若雪一想,也是,便不再堅持。她在自己的包裹裏找了一下,取出塊玉佩,遞了過來:“師叔當時給了我這塊玉佩,說,這玉佩可以不佩在身上,但必得帶在身邊,切忌丢失。這玉佩再有一樁靈異之處,若你我身遇不可測的危險,身處必死之境時,将此玉佩佩在身上,那死後若爲鬼,你我魂魄相依,不分不離。若投胎爲人,你我必有姻緣,定能再成夫妻。”
“前晚我一直心驚肉跳,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發生,便取了玉佩,将它帶在身上。”
小道士斷然說道:“陽鬼當時離去,必是因這玉佩的緣故。這玉佩到底是什麽?陽鬼爲什麽會因此放過你我?”
許若雪說道:“這定是因爲悟玄真人神機妙算,知道你我命中會有此大劫,所以給了這件寶貝,助你我死裏逃生。”
說着,許若雪伸手一點:“夫君請看,這玉佩上還有個‘仙’字。這必是枚仙牌。沒錯的。”
小道士皺眉:“這話雖有幾分道理,但天下什麽寶物,能讓堂堂陽鬼不戰而退?”
将玉佩舉起,小道士細細一看。隻一看,他渾身劇震,臉色一下子變得極是奇怪。
許若雪奇道:“夫君,怎麽了?”
小道士沒有回答,他急急将玉佩握在掌心,凝神閉目,細細感知。好一會兒後,他睜開眼,眼裏竟是一片空洞,顯見震驚至極!
許若雪喜道:“這仙牌是不是件極了不得的法寶。啧啧,師叔到底是師叔,大方,忒大方了。”
小道士呆在那,好一陣無言。許久後,他怔怔地說道:“錯了,錯了,這不是仙牌,這是,這是枚鬼牌!”
“什麽?鬼牌!”許若雪失聲驚呼:“難道是,養鬼用的鬼牌?”
小道士重重點頭:“不錯,正是養鬼用的鬼牌,還是,最最上等的鬼牌!”
“這鬼牌所用的玉,是墨玉的玉心。墨玉是玉中極陰,本就少見。墨玉玉心更是天地至寶,是天地間最适合做鬼牌的材料。而這鬼牌中雕刻的法陣,也是師叔一門秘傳的,最上等的養鬼法陣。這法陣,師叔他根本不肯傳給我。”
許若雪徹底地呆了、愣了,她吃吃地說道:“可,可真人将一枚鬼牌給我,是什麽意思?”
小道士沉思了一會:“事情定是這樣。師叔将這枚鬼牌交給你,就是要在你我面臨某種生死絕境時,用這鬼牌救你我一命。但若非面臨那種絕境,師叔絕不願意讓我知道這鬼牌的存在。所以,師叔才苦心編造了和合術這個幌子。”
“可,師叔爲什麽不肯讓我知道此事,難道他是怕我從這鬼牌中,看出什麽他極力隐藏的秘密?”
“師叔爲什麽知道,有一天我會正面與那陽鬼爲敵?”
“爲什麽陽鬼感知到這鬼牌後,就會饒過你我,就此退去?”
“這鬼牌,和那陽鬼有什麽關連?”
“那陽鬼是誰?”
“師叔想隐藏的秘密是什麽?”
像魔怔了一般,小道士喃喃地說道。越說,他的臉色便越是蒼白。說到後面,他的額頭竟有汗珠冒出。
閉上眼睛,小道士回想起在玄仙谷中發生的一切。一些從前沒注意,或者注意了卻沒在意的疑點,一下子湧上心頭。
“不!”小道士發出一聲嘶吼。他猛地抽出許若雪别在腰間的血海劍,跳起,一劍劈去。
“嘩啦”一聲,木桌碎成兩半。
小道士大叫着,用劍不停地劈劈劈,用腳不停地踩踩踩。這一刻,他完全失去了控制。什麽道心,什麽理智,全給抛到了九宵雲外。
他從沒這般失态過!
許若雪大驚,一把抱住小道士,将他摟在懷中。小道士拼命掙紮。許若雪長歎一聲,松了手,任由小道士将好好的木桌劈成木片,将好好的茶盞踩成碎渣。
發洩一陣後,小道士喘着粗氣,靠着床坐在了地上。他雙手抱頭,沉默。
許若雪陪着他坐下。
小道士用很低沉的聲音說道:“我總共和悟玄師叔見了兩次,可他就救了兩次,是兩次救命之恩!”
“這個天地間,全心全意對我好的女人有幾個,可全心全意對我好的男人卻隻有兩個。一個是我師父,一個就是師叔。”
“我無父無母,是個孤兒。從小到大,我唯一的親人便是師父。在我心中,師父就跟我父親一樣。可後面,師父死了。我又沒了親人。直到,我遇見了師叔。”
“玄仙谷裏那半年,師叔就跟師父一樣。不,師叔比師父更好。師父太懶,還要我照顧他,還不愛搭理我。可玄仙谷中,師叔他教導我、呵護我,玄仙仙子她關心我,照顧我。在我心裏,其實,其實将師叔當成了另一個父親,将玄仙仙子當成了,當成了娘親。我隻是個孤兒,我特别希望有父親、有娘親。”
說到這,小道士再忍不住,哭出聲來:“可現在怎麽了?師叔,你怎麽了?”
捂着臉,小道士淚如雨下!
許若雪心疼至極,她一把抱住小道士,哽咽着安慰道:“夫君,夫君,你不要這樣。事情定然不會是那樣。悟玄真人可是道門雙傑之一,誰不說真人他好?”
“就算别人不了解,我們都很清楚!在玄仙谷中,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相處了那麽久,都知根知底的,是不?”
“所以夫君,你定是想錯了。既然錯了,就别傷心了。有什麽事,我們找到真人,問個明白,好嗎?”
小道士拼命搖頭:“不,我不要,我不想看到師叔,我不想問他。”
許若雪急了:“夫君,陽鬼的事定與真人無關。便是,便是萬一有關,真人也定然不會故意養一個那般厲害的鬼,禍害天下。真人……”
她話沒說完,小道士已紅了眼,跳了起來。他怒道:“你放屁,放屁,放狗屁!”
“不可能。你說的絕不可能,絕對絕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