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七尺男兒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我是青龍幫血殺堂副堂主花豹。”
“什麽!”小道士大驚:“你不是隐龍的手下?難怪,隐龍每次的刺殺都是絕殺,什麽時候他們會派你這種不入流的家夥,來打草驚蛇。”
不入流的家夥?這能忍?花豹立即大叫道:“爺,士可殺,不可辱。我花豹在江湖上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說一句話,滄州城都會抖上一抖。爺這般小觑人,那還問什麽,一刀殺了我便是。”
看着花豹眼中熊熊燃燒着的怒火,小道士愕然:“好,你是大人物。你繼續說,不然,呵呵。”
他呵呵聲一落,柳清妍便往花豹的脖子上吹了一口氣。這口氣陰寒徹骨,花豹眼中的怒火,立時熄了個幹淨。
可他依舊不甘心,說道:“我花豹絕非無名之輩。上次青城劍派夜襲青龍幫,幫中高手死傷殆盡,十不存一二。我花豹不但逃了,還殺了一人,傷了兩人。”
小道士這下大驚:“青龍幫被滅了?我去,我還以爲你們現在嚣張的不得了,竟敢在青城劍派眼皮子底下,行刺起青城劍派的大姑爺。”
花豹一愣:“爺不知道?”
他神色黯然:“兩個月前的一個晚上,成都知府宴請青龍幫一衆高層,卻暗中在酒中下了毒。我幫主自認朝中有重臣罩着,沒人敢拿青龍幫怎樣,沒起半點防備之心。一時大意之下,幫中高層盡被一網打盡。”
“也就在那天夜裏,官府聯合青城劍派,對我青龍幫各據點發動夜襲。這一下打了個措手不及,青龍幫群龍無首,還被官府硬安上了個‘意圖謀反’的重罪,于是一夜之間,我偌大的青龍幫煙消雲散!”
說到這,花豹大哭:“可憐啊,那麽多情同手足的兄弟,就在一個照面間,死了個七七八八。”
聽到這番話,小道士不由想起了,當年自己初見滄州府時,因不小心财露了白,被青龍幫盯上。便在大街上,數十幫衆就明目張膽地将自己圍住,就要奪财害命!
那時的青龍幫,何等嚣張,嚣張至自己深感不可思議!
可結果,一夜之間,樹倒猢狲散!
世事無常啊!
看到小道士一臉的驚訝,花豹恨聲說道:“就是事到如今,我都不敢相信,成都府那狗官哪來的狗膽,竟敢對我青龍幫下此毒手。那狗官明明知道,我青龍幫在朝堂中有大靠山,平日裏行事,也會給幾分情面。卻在一夜之間,忽然變了臉,下起手來,那般狠。我不明白!”
小道士噗嗤一聲笑了:“你青龍幫的靠山,不就是刑部左侍郎左夢德?隻可惜,你們進獻的那名美女水性楊花,竟跟左家的大公子鬼混上了床,還爲他生了個兒子。這事被我點破後,左侍郎恨極、怒極,提起你們青龍幫來那是咬牙切齒。成都府張知府向來消息靈通,得知此事後哪還不趕緊地下狠手,還留着你們做什麽?”
此話一說,花豹驚得跳了起來,他手指小道士,嘶聲叫道:“原來是你,原來是你搞得鬼。”
怒極之下,他大吼一聲,就要向小道士撲來。柳清妍冷哼一聲,伸手在他身上一點。花豹立即渾身僵硬,栽倒在地。
小道士俯視着他,歎道:“你倒是條漢子,青龍幫都滅了,你還想着爲他們報仇。”
花豹大聲說道:“我等江湖中人,過得便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這條命沒了就命了,算個鳥事!”
他恨恨說道:“我青龍幫幫中幫衆上千,這次大劫活下來的人着實不少。隻可恨那些東西,平日裏仗着青龍幫的名頭胡作非爲。現在幫派一倒,一個個都做起了縮頭烏龜。若是我能聚起幾百人,我花豹定會提刀先滅府衙,再平青城。”
小道士歎道:“既然你如此講義氣,那便跟死去的那些弟兄,相聚去吧。”
“紅顔,殺了他。”
朱雀兒應了一聲,一刀揮出。
鮮血四濺。
看着地上的一抹鮮血,小道士心中一歎:行走江湖許久,自己的心,也變狠了!若是換了剛下山時,自己哪可能這般,說殺便殺。
正感歎間,忽然十數條身影如鬼魅般撲來,幾乎是瞬息間,就将自己圍在當中。朱雀兒大驚,一聲清叱,鴛鴦劍一長一短絞去。
一劍乍起。幾個呼吸間,兩人對了兩招。
小道士叫道:“住手。”
他上前一步,一拱手:“泰山大人。”
許掌門收了劍,看了朱雀兒一眼,贊道:“好劍法。”
看向地上的幾具屍體,注意到喉間那幹脆利落的血洞,許掌門深深地看了小道士一眼:“這四人被同時一擊斃命,死得毫無還手之力。賢婿現在可真真是,深不可測!”
小道士恭敬應道:“哪當得起泰山大人的虎威。”
許掌門說道:“青龍幫已覆滅個幹淨,我倒沒想到,竟還有不死心的賊子,敢對我青城劍派不利。倒是讓賢婿受驚了。”
小道士笑道:“虛驚一場而已,不值一提。”
許掌門看着小道士,眼裏是止不住的欣賞:“說起來青龍幫的剿滅,賢婿位居首功。有堂堂刑部左侍郎撐腰,川蜀一地無人敢動青龍幫。若不是賢婿出手,去了青龍幫的靠山,我川蜀的這顆毒瘡,想必還會越生越大。”
小道士說道:“青龍幫作惡多端,這一次不過是他們咎由自取。”
許掌門點了點頭:“再告訴賢婿一個消息。因賢婿的面子,張知府前次花了大力氣,參倒了懷化軍李軍頭。三個月前,懷化軍李家徹底覆滅!”
“好!”小道士拍掌叫好。
自下山以後,小道士見過的衙内不少。可沒有一個衙内能像那李惡少般,那麽霸道,那麽狠毒!都不在自己的地盤上,他見了人家小娘子生得美貌,不由分說,就敢當衆奸銀。見小道士出面阻止,他不由分說,就敢喝令手下殺人!
小道士便問:“李家父子怎樣?”
許掌門歎道:“慘,很慘,極慘。”
“那惡少仗着李軍正的寵愛,在懷化軍内無法無天至極。真真是,他想殺誰便殺誰,他想銀誰便銀誰。懷化軍内,凡美貌些的小娘子、大媳婦無不遭過他的毒手。都是看上了,直接往旁邊一拖,脫了褲子就上。誰要是敢反抗,一刀就砍去。懷化軍内被他折騰的,豈止是名不聊生,簡直是生靈塗炭!”
“這般作爲,自然是惹得天怒人怨。所以朝庭派去調查的人,一打開旗号,全懷化軍的百姓都蜂湧而上,個個告狀。那陣勢,将朝廷的人吓得面無人色。群情激憤如此,自然沒人敢包庇,下令徹查。這一查之下,不得了。那樁樁罪行報上去後,朝堂人人噤聲,無人再敢爲他父子說話。”
“朝堂召令,要将他李家抄家流放。隻是李惡少卻沒能活着走出懷化軍。囚車剛一出現,全懷化軍的百姓都撲了上去,生生扒了他的皮,生生吞了他的肉。李惡少死的可真是凄慘無比。李軍頭親眼見到自己獨子這般慘狀,當場就瘋了,半月後死去。”
小道士向來仁慈,可聽得李家父子如此結局,他拍手大贊:“好,好!”
許掌門笑道:“說起來,川蜀境内這兩大爛瘡,都可以說是去在賢婿的手中。”
他拍着小道士的肩,歎道:“想當初賢婿剛上青城,不過孑然一身,就隻有一個人,一身法器,一手道術,别的,什麽都沒。”
“我将小女下嫁後,知道的人無不歎息,都說賢婿行了天下最大的好運,占了天下最大的便宜。可現在再瞧瞧,當初那麽說的人,現在誰不誇我慧眼如炬,有識人之明!”
許掌門笑道:“賢婿啊,你可真是給我長臉啊!”
“來來,今晚我翁婿秉燭夜談,不醉不歸!”
過了兩日,成都府張知府得知小道士返回青城,大張旗鼓,親上青城縣來拜訪。
在臨安城見多了達官貴人,小道士倒沒有受寵若驚。他隻是苦笑:哎,最不耐煩,跟這些官場中的老油條打交道啊!
若是在太清院中,他自然可以不見。可在青城縣,小道士隻能大開中門,遠遠迎上去。
張知府想來一直有關注小道士,對他在臨安城的一切知道的不少。所以這次過來,堂堂府台大人執禮甚恭,說起話來,倒陪着幾分小心。
兩人閑聊了許久,張知府這才告辭,小道士送出門外。
這番交談,其實很是無趣,不過是張知府請小道士說些在臨安的趣事,然後再用爐火純青的拍馬屁之術,不動聲色地恭維一番。
但這番交談,一個卻得說,一個卻得聽。這是一個姿态!
堂堂成都府的知府,打着全副儀仗,親自上門拜訪,數遍川蜀,得此待遇的,能有幾人?
站在大門外,看着張知府的儀仗遠去,身邊的許若雪笑道:“夫君,你好了不起哦。”
朱雀兒點頭:“是哦,主人,你太棒了。”
許掌門拈須微笑,贊道:“不過區區四年,賢婿,真好生了得!”
于是,小道士心中升起了一種明悟:原來,我真的已成了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