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落,張神刀就是一刀斬去。
他明明手中沒刀,可忽然之間,一縷刀光就那麽神乎其神地,突然斬下!
小道士沒動。
他一動都不動。
刀光落,在小道士的額頭忽然凝滞。激起的刀風,吹起了小道士眉間的發,卻不能讓小道士動容半分!
張神刀看着小道士,眼中流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敬佩:“笑笑生,你真不怕死?”
小道士淡然答道:“我自然怕死,可我相信,你定不會讓我死!”
張神刀冷哼一聲:“憑什麽?”
小道士依舊從容:“神仙谷與世隔絕,我不過是一新人,死了就死了,半點後患都沒。你真若要我死,直接一刀就是,哪還會說那麽多話。”
張神刀手一晃,那鋼刀神乎其神地再次消失不見。他拍掌贊道:“果然聰明。那你再猜一猜,某找你所爲何事?”
小道士很幹脆地說道:“你無非是要與我合作,共同對付忘憂仙。”
“共同對付忘憂仙?”張神刀那原本穩重如山的手,猛地抖了一下。隻一瞬間,他便似換了一個人:“忘憂仙是神仙,我等不過是凡人,凡人怎能對付得了神仙?”
“不,”張神刀驚慌失措地叫道,他甚至還左右前後四顧了一下,就好像忘憂仙會忽然在他身邊,憑空冒出。
他呆呆地說道:“凡人怎能對付得了神仙,某,某才沒有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某,某才不敢這麽狂妄。某,某……”
小道士喝道:“若不是爲此,你何需來找我?”
這一聲喝,如當頭棒喝,張神刀手一晃,那鋼刀又出現在他手中。将手中的刀緊緊地貼在自己的額前,張神刀那顫抖的手,漸漸穩定下來。
他嘶聲說道:“不錯,某找你,就是要對付他。”
“就是要對付他”,這話一說,小道士心中長歎。
哎,不問可知,這張神刀必是江湖道上大好的豪傑。可這等人物,此時竟連“忘憂仙”這三個字,都不敢說出口!似乎隻是對這個名字有絲毫不敬,便有天大的災禍,會瞬時從天而降!
對忘憂仙,他竟恐懼至此!
小道士原本以爲自己這次絕處逢生後,再會遇上次峰回路轉。有神仙谷中六名督查之一的張神刀相助,他對付忘憂仙的把握會大上許多。可現在看來,機會依舊渺茫啊!
張神刀臉上陰晴不定,他手緊緊地握着鋼刀,那般的用力,竟似要将鋼刀生生地捏斷。他嘶聲說道:“若非他折辱太甚,某豈能起這個心思?某,某……”
“他如此折辱某,某還怕他什麽,怕他做什麽?”
說着,張神刀猛地擡起頭來:“不錯,某找你,就是要對付他!”
再次說出這句話,張神刀的胸脯急劇起伏。可慢慢地,他的呼吸平穩起來,他的眼神堅毅起來。
看着手中的刀,張神刀說道:“想當年某行走江湖,五虎斷門刀之下,不知砍下了多少人頭。憑這柄刀,某殺出了偌大的名聲。所過之處,無人不敢敬仰,誰人膽敢輕視?”
“那時,某一聲令下,便能召集數百男兒,同生共死,快意恩仇!那時,某是何等的霸道,何等的豪氣!那時某怎會料到,有一天,某竟會,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他,他竟敢如此折辱某?他竟能如此折辱某?某恨,某大恨,某恨極!某是英雄,是豪傑,豈能任他如此?”
“不管他是誰,縱然他是神仙,他也不能這幫欺某,絕對不可以!”
激動地說完這番話,張神刀閉上眼。再睜開眼時,他的眼神終于平靜下來:“你猜得不錯,某就是要對付他。”
“隻是笑笑生,你不過是一個初入谷的新人,武功還很是低微,你有什麽資格,可與某合作?”
小道士歎道:“如果我沒資格與你合作,你是不是會一刀砍下我的頭?”
張神刀斷然說道:“正是!某知道他的可怕,所以某必得萬分小心,絕不可留下一絲一毫的隐患。”
“笑笑生,你隻有一次機會。你有本事,便來說服某。”
小道士微微一笑,笑的極是自信:“神仙谷中,隻能我能對付得了忘憂仙。除我之外,再無他人,包括你!”
“因爲,隻有我才堅信,忘憂仙他絕對不是神仙,他一定是人。而隻要是人,就有弱點,就可以被打倒,就能夠被殺死!”
“神絕對無法戰勝,而人可以。你們信他是神,所以你們誰都對付不了他。我信他是凡人,所以唯有我才能對付他!”
張神刀呆呆地看着他,默然片刻,然後長歎:“不錯!你說的極是。便是動起要對付他的念頭,某已是耗盡了全部的勇氣。神仙谷中,怕也隻有你,能這麽理所當然地想要打倒他,甚至,甚至想要殺死他!”
“笑笑生,你的确有這資格,與某合作!”
小道士搖頭:“錯了,張神刀。不是你與我合作,而是,你全力配合我。”
“什麽!”張神刀怒極反笑:“呵呵,好一招反客爲主!”
“笑笑生,給某一個理由,否則,休怪某翻臉無情。”
小道士淡定地說道:“因爲你對忘憂仙敬畏太深。和你合作,你的恐懼會影響我。所以此事,隻能以我爲主。”
“張神刀,你隻能寄希望于我,你隻能全力配合我。除此之外,你别無他法。除非,你甘願被忘憂仙這般折辱,直到你心中最後的一絲豪氣,最後的一點勇氣,被磨滅殆盡!”
“你願意那樣嗎?”
張神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願意!”
“好,你說,你要我怎麽配合。”
成了!小道士心中狂喜。這喜意迸發出來,哪怕他強裝淡定,可臉上的歡喜,卻怎麽也掩不住。
閉上眼,按捺住怦怦亂響的心跳,小道士問了一個最關鍵,也是最急切想知道的問題:“請問,近些時日,是否有年輕女子入谷?”
張神刀答道:“應該有。”
“有便是有,沒有便是沒有,這應該有,卻是什麽意思?”
“應該有的意思是,某也不敢确定。”
“此事并非某經手,隻是大約二十幾天前,某偶然聽師弟提過一句,說他今日見到了一位小娘子,那娘子生得*,卻是他平生僅見的美人。隻此一句。”
“要知神仙谷與世隔絕,忘憂人絕對見不到谷外的人。某的師弟既然見過,不問可知,那女子定是進了神仙谷。”
這一下,小道士是大喜複大憂。
即*,又堪稱絕色,這世上除了朱雀兒,還能有誰?現在确定了朱雀兒的确在谷中,此事自然當喜。
可神仙谷中如此兇險,便連張神刀這等高手都無力反抗,倍受折辱,那雀兒豈不是危險至極,随時可能會即失身,又沒命?
小道士問:“那這事爲什麽金童和王女都不知情?”
“金童和金女隻是接引普通的忘憂人,而少數忘憂仙另眼相看的忘憂人,卻不會通過他倆,而是直接由我等這幾個督查出面。所以這事,他倆的确不知。”
“既然是新入谷的忘憂人,爲何上次升仙大會,我卻沒有見到她?”
張神刀看了小道士一眼:“那就是她的大不幸!”
“升仙大會雖有神效,但每二十天才有一輪,這樣見效太慢。要忘憂人癡迷于忘憂仙術,無法自拔,最少也是半年之後。絕大部分的人,更是得一年之後。”
“也因此,少數忘憂仙特别青睐的人,根本不會參加升仙大會,而是由忘憂仙特别照顧,單獨施法。”
小道士的心猛地一緊:“若是由忘憂仙單獨施法,那最快多久,那人将無力反抗?”
張神刀歎道:“某遇過最快的,不過區區一個月。”
“隻區區一個月,一個原本意志堅定,曾經叱咤風雲的人,便變成了忘憂仙腳下的一條狗。被馴服的服服貼貼,完完全全忘了自己是一個人,真把自己當成了一條狗!”
小道士的心,沉到了谷底。最快隻需一個月,而雀兒,已進谷二十幾天!
下次兩人相見時,雀兒還認得,自己這位“醜八怪、窮酸、色鬼”嗎?
一時小道士恐懼的,渾身發抖。
他顫聲問道:“若是,若是被忘憂仙術所迷,那,那這人還會清醒過來嗎?”
張神刀搖頭:“絕無可能!仙術的威力,豈是凡人所能抵擋?一旦被忘憂仙術奪了神志,便會終生終世沉浸其中,再沒可能掙脫得開!”
“來這神仙谷的人,哪個不是意志堅定之輩,可在忘憂仙術之下,從無一人可以抵擋,沒有一個人!”
深吸了幾口氣,小道士極力平複了下自己的心境。他再問:“中了忘憂仙術的人,最後會變成怎樣?”
“會變成怎樣?”張神刀的眼裏,瞬間充滿了無盡的痛苦,他緊緊地握緊自己的雙拳,恨聲說道:“中了忘憂仙術的人,隻會成爲忘憂仙的傀儡。一個有神有識,最後卻完全喪失了意志,徹底屈從于忘憂仙的傀儡!”
“沒有人能夠擺脫,所有人,最後都隻能成爲那樣的傀儡。”
“一進神仙谷,便成忘憂人。這,才是真正的忘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