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後,悟玄真人才緩緩收功。看着小道士,他微微一笑:“來啦,傻小子。”
我去啊,小道士臉上才消退了的紅,又浮了上來。
他上前恭敬一禮:“天一子拜見師叔。”
悟玄真人點了點頭,細細打量了他一番:“嗯,不錯,恢複的很好。”
“隻是,”他看了許若雪一眼:“才剛好就要胡天胡地,天一子,你這自制力,差了許多啊。”
許若雪立時臉大紅。
小道士心中委屈:“我去啊,明明我是被強迫的,好不?
可這話自然不能說出口,于是他隻能生生地背了這口黑鍋。
趕緊岔開話題,小道士問:“請問師叔,柔兒和柳清妍現在怎樣?”
悟玄真人答道:“再休養最多半個月,便會無事。走吧,我這就帶你去看看。”
走在路上,悟玄真人問:“那誅魂陣我曾參與進其中,自信鬼魂之物一進陣中,定無可能幸免。卻是不知,你是如何從陣中救了她倆回來?”
小道士一指腰間鬼珠:“其實很好辦,隻要叫她倆藏身在鬼珠中便是。”
悟玄真人腳下一個踉跄,苦笑道:“是啊。鬼珠是天地間養鬼的至寶,裏面自成一片天地。躲在其中,誅魂陣自然傷她倆不到。這主意,果真簡單又好用。”
“難得你在那等緊要關頭,還能想得起鬼珠來,确實有幾分急智。不錯,不錯。”
行至谷底,三人進了一個山洞。那山洞看似尋常,感知中也無任何異樣,可穿過洞口一層無形的屏障後,一股刺骨的陰氣,立即撲天蓋地,滾滾而來。
小道士大驚:“陰氣如此濃郁。這是,極陰之地!這玄仙谷中,竟有個極陰之地!”
悟玄真人撚須笑道:“準确說來,這洞中藏有一條陰脈。”
“陰脈向來深藏地底,可這條陰脈極是特殊,竟然靠近地表。于是天長地久之下,這洞中也就養出了一塊極陰之地!”
小道士歎道:“誰會想得到,這樣祥和美麗的玄仙谷中,竟有條近在地表的陰脈!”
悟玄真人點頭:“是啊!這寶地是我祖師翠虛子無意中發現,後傳給我師父鞠九思,再由師父傳給我。”
說話間,三人已行至山洞深處。小道士細細一看,卻見極陰之地附近,布有各式各樣的法陣。在最大的一個法陣之間,陰氣聚集成球,如巨輪般在原地旋轉不休。
而這球中心,正懸空漂浮着兩位佳人,正是柔兒和柳清妍!
小道士上前一步,想起天仙洞中,兩女身陷誅魂陣時,那凄厲欲絕的慘叫,一時心中大痛,眼中不由流下淚來。
悟玄真人見了,說道:“玄仙說你這人天生多情,用情至深,果真如此。”
小道士臉上一熱,急急擦去眼淚。
悟玄真人看了許若雪一眼,笑道:“隻是你這多情之人,豔福卻真是無邊。”
“這天地間,絕色的女子便如絕世的珍寶,都可遇而不可求。我隻以爲,自己得其一,已是享盡天下豔福。卻不曾想,你小子竟能連得其三。”
“啧啧,這真真是,羨煞天下男人啊!”
這話讓道士聽得,又是羞愧,又是得意,他偷偷地看了許若雪一眼,急急地分辯道:“師叔,柔兒确是我的妻子,可那柳清妍,不過是我的紅顔知己。我和她相守以禮,可不敢逾越半分。”
“天地間的絕色,小子我得其二已是心滿意足,哪還敢再奢望其三?”
不敢繼續這個話題,小道士問:“師父,柔兒和清妍受此重創,會不會有損根基?”
悟玄真人答道:“誅魂陣下,自然會。可有了這極陰之地,有了這聚陰陣,休養足夠後,應該不會。”
“在這呆着無益,我等先回去吧,過些時日再來。”
玄仙谷西,有一清潭,潭邊有一花圃。花圃旁有竹屋兩間。
竹屋外,一麗人正煮着香茶,一見到小道士,她便淡淡地看了許若雪一眼:“我就知道,将你放過去,你定會忍不住壞了我的好事。果然。”
“也不知道是誰信誓旦旦,說定會管住自己的嘴,保管不會出半分差錯。”
許若雪臉一紅,小跑過去,拉着玄仙仙子的手,搖晃着說道:“小妹一時情不自禁,姐姐就請原諒則個。”
她瞪了小道士一眼:“姐姐,我家這傻子可真傻,下次姐姐再想個好主意,好生捉弄捉弄他。小妹絕對會用心配合,包管姐姐玩得高興。”
玄仙嗔道:“就怕到那時,某人又會心疼自己的夫君。”
悟玄真人走過去,從許若雪手中搶過玄仙的手,溫柔地問道:“夫人今日感覺如何?”
玄仙臉微微一紅,嗔道:“在小輩面前,夫君未免太不自重了吧。”
悟玄真人笑道:“無妨,自家人。”
玄仙答道:“多謝夫君關心,今日倒是大好。”
悟玄真人大喜“那就好”,便自顧自地牽着他夫人的手進了竹屋。
小道士看得目瞪口呆:我去啊,師叔還真真是,性情中人!
許若雪看着那雙握在一起的手,臉上滿是豔羨。她輕輕掐了小道士一下,嗔道:“看到沒,這才叫夫妻恩愛。”
小道士便也牽住了許若雪的手。當兩手相握時,兩人身子不由輕輕一顫,一種血肉相連的感覺,便通過這雙輕握着的手,傳遞進了彼此心中。
于是兩人對視一眼,微微一笑,心中柔情無限。
許若雪提了茶壺,進屋,爲幾人倒上香茶。
玄仙淺嘗了一口:“被夫君這一打擾,這壺茶煮得稍久了點,味道卻是差了些。”
小道士嘗了一口,驚道:“這卻是我這一生中,喝過的最好的茶。”
玄仙微笑道:“我這人做事,務求極精極細,從來都追求完美。這習慣卻是不好,經常惹得夫君費心。”
悟玄真人緊了緊手中的柔荑:“隻要夫人喜歡,那便一切安好。”
許若雪見了,心生羨慕,又輕輕掐了小道士一下。
小道士心中悲歎:我去,師叔,煩請你老别時不時地秀恩愛啊。你老秀恩愛,我可死得快啊!
品了杯茶後,小道士問:“師叔,當日你是如何救下我等的?”
悟玄真人答道:“空玄子曾經欠過我幾個大人情,我定要将你二人帶走,空玄子也不得不從。其中詳情有些複雜,不提也罷。”
悟玄真人說得輕描淡寫,小道士卻知道,事情絕沒這麽簡單。
爲殺死自己,空玄子布下那個死局,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甚至,都不惜遭受雀兒的怨恨。悟玄真人想從他手中要走自己,談何容易?其中定然發生了好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隻是悟玄真人不願提,小道士也不好開口相問。
小道士起身,正衣,和許若雪一起,長拜于地:“師叔救命之恩,天一子銘記在心,必不敢忘。”
悟玄真人坦然受了他一禮:“起來吧!我和令師是生死至交,你得遭大難,我豈能見死不救?再說你下山後,所作所爲無不深合我意。而空玄子,他,哎……”
一聲歎息後,悟玄真人住口不言。小道士心中焦急,他實在有太多疑問要問。可看着相視一笑,彼此眼中深情無限的兩位師叔,小道士實在不好開口,打破這份旖旎。
晚上,空玄子提着一壺酒過來。
見玄仙仙子不在他身邊,小道士問:“師叔,玄仙師叔嘞?”
悟玄真人答道:“她練功去了,每晚你師叔都得修煉。”
小道士問:“師叔她是不是有什麽不妥?”
悟玄真人點頭:“當年她爲了救我,不幸身受重傷。自那以後,她身子便,便大是不妥。”
小道士急切地問:“很嚴重嗎?”
悟玄真人倒了酒,連喝三杯,歎道:“非常嚴重。這二十多年來,我窮盡了心力,想盡了辦法,都無法解決。”
小道士大驚:“師叔,可否有我能效勞之處?”
悟玄真人苦笑:“就連我和師弟,都沒有太好的辦法,你能如之奈何?”
他長歎:“你師叔的問題,無解啊。隻能過好一天,便是一天。别的,不用去想,也無需去想。”
搖了搖頭,悟玄真人連喝三杯酒。當放下杯子時,他身上散逸出來的濃重的郁結,使得竹屋内原本飄逸的氣息,一下子竟沉重如鐵,壓得小道士直喘不過氣來。
小道士歎道,怪不得隻要玄仙仙子出現,悟玄真人便會握住她的手。
原來,悟玄真人是怕失去,失去自己這一生中的摯愛!
因爲太怕失去,所以必得親眼看着她,親手感覺到她,他才能心安!
這番深情,實在讓人感動。卻也,實在讓人同情!
好在悟玄真人号稱“道家雙傑”之一,道心堅凝無比。隻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他身上的苦悶便盡數消失不見,又恢複了那副飄逸出塵的模樣。
悟玄真人舉杯說道:“今晚月色大好,正合對酌閑談。天一子,你可有雅興,陪我說幾句話?”
小道士舉杯敬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