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玩笑,有血海飄香許若雪在,他自然不用動。
許若雪手中血海劍後發先至,直刺那人咽喉。
那人功夫着實了得,腳下一轉,手中鋼刀化出三重刀影,向許若雪斬來。
許若雪耳朵微微一動,蓦地大喝一聲,“铮”一聲,血海劍出鞘。以劍化刀,一刀斬去。
這一斬極是巧妙,正斬在那人刀勢最弱,也是那鋼刀最弱之處。血海劍何等鋒利,隻聽一聲脆響,鋼刀立時被斬斷。
那人不由一呆,隻一呆後便驚醒,驚叫一聲,抽身便要後退。可哪還得及。一隻纖纖玉指出現在他胸前,閃電般連點三下。那人一聲悶哼,軟倒在地。
許若雪腳步不停,身子一轉,手中長劍如長了眼睛般往後刺去。
“叮”一聲,一隻飛蝗石正擊在劍尖上。
血海劍劍光一顫,那飛蝗石又倏地飛了回去,正擊向沖出來的絡腮胡臉上。
絡腮胡吃了一驚,身子一滞,往後一退,躲過。
匆促一退後,他還沒來得及站穩腳步,便見眼前一亮,已不知有多少劍向自己刺來。
絡腮胡大隻能再退,然後便聽屋裏面刀劍相擊之聲,連綿不絕。
這一切說來話長,其實不過幾個呼吸間。屋中的那老人和那漢子這才反應過來。
那漢子一聲低吼,眼睛便紅了。他喘着粗氣,猛地向小道士撲來。
小道士呵呵一笑。他跟随許若雪學習上乘劍法,也近兩年。若是連這麽一個不通拳腳的蠻漢都對付不了,那還真是個笑話了。
三兩下将那漢子放倒在地,那漢子猶自嘴裏嘶吼着,掙紮着要爬起來。卻不料,一隻小腳伸來,住他胸口上一踢,那漢子立時悶哼一聲,再起不來。
小道士一看,就這幾個呼吸間,許若雪已提死狗一樣,将那絡腮胡給丢到了地上。
夫人可真是神勇啊!小道士贊道。
拍了拍手,許若雪眼一瞪:“老人家,你可不要亂動啊,我可不想打老人。”
那老人丢下手中的掃把,身子一個踉跄,一屁股軟倒在地,嘴裏念叨着:“完了,完了,全完了。”
許若雪用手中的血海劍,拍了拍地上一人的臉:“三角眼,任你小子奸似鬼,也要喝老娘的洗腳水。你自以爲小心,結果,呵呵,還不是被本女俠給跟了過來。”
那絡腮胡怒極:“左衛大人,老子問了你三次,你都拍着胸膛說,絕沒有被人跟上。好你個賊鳥厮,現在你害了自己不打緊,可别壞了大事啊!”
那三角眼歎道:“右衛大人,老子的匿迹之術也是江湖一絕,碰到了這娘們,老子認栽。”
左衛、右衛,這名号有意思啊。
小道士眼珠子咕噜噜一轉,笑着:“不過兩個江湖草莽,也敢稱什麽左衛、右衛。我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那三角眼喝道:“老子是大仙座下的左衛,是天上仙國中的左将軍。老子以後能榮登仙班,你二人算得了什麽,地上的草蟲兩條。”
小道士笑道:“喲喲喲,還左衛、還左将軍,這名号叫得是響。其實啊,不過是你們那什麽白衣教中,兩個臭守門的。貧道說,你兩個就該叫左臭守門、右臭守門。”
那三角眼怒極,吼道:“放屁!老子守衛教中神器,責任……”
他話沒說完,那絡腮胡急喝道:“閉嘴。”
可已經晚了,“教中神器”這四個字,屋中衆人已聽得分明。
小道士和許若雪對視了一眼,齊齊笑出聲。
許若雪媚眼一飄:“夫君這張嘴,可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小道士得意地一笑:“那是!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那三角眼臉色慘白,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壞了大事。那絡腮胡精明得多,但見他脖子一梗,說道:“哼,便是告訴你又何妨?蒙白衣大仙恩賜,賜下仙劍,此劍便成了我教中神器。隻要神使祭起仙劍,千裏之外都能斬人人頭。”
“仙劍現在便在神使大人手中,神使法力高深,最多片刻便會知道,你二人冒犯了大仙。到時他祭起仙劍,你二人必死無疑!”
“識相的,就趕緊便放開我等,立即離開蕭山,這樣還可保得一命。”
小道士搖頭歎道:“到了此時,你還想瞞我?”
“呵呵,那教中神器,可不是什麽仙劍,而是……”
他看着三角眼,一字一頓地說道:“而是,法瓶!”
“法瓶”兩字一說,三角眼眼睛蓦地睜到最大,喉中猛地呃了一聲。
那絡腮胡哭了,真就哭了。他哭道:“你個死三角眼,嘴巴就跟漏了似的,被人輕輕一詐,便什麽都往外說。神使大人選你做左衛,真真是,選錯人了啊!”
“你害死了自己不打緊,害得老子也要跟着你受苦。從此神魂被拘,生生世世受盡折磨,你害死老子了啊你!”
小道士拍了拍手,對許若雪說道:“夫人,剩下的便交給你了。”
許若雪歎道:“哎,用刑什麽的,本女俠最讨厭了。”
搖了搖頭,許若雪一手一個,像拖死狗一樣,将二人拖進了裏屋。
然後,凄厲至極的慘叫聲響起。才叫了幾聲後,便變成了嗚嗚聲。想來是,許女俠用東西塞住了那二人的嘴。
小道士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的老人:“哎,白衣教分明就是邪教。你二人怎地這般糊塗?”
那老人怒道:“我不管什麽白衣教,隻看他白衣大仙。”
“這百年來,白衣大仙爲河西村做了多少好事,河西村家家戶戶,誰不曾受過白衣大仙的大恩?當此之時,河西村村民就該站出來報恩。”
“隻可惜,河西村中遍地是軟蛋,到處是孬種。我雖然年老,但卻是英雄一個。”
小道士勸道:“白衣大仙不過是邪神,或許有些靈驗,但說他施恩極多,貧道卻是不信。”
“你懂個屁。”那老人罵道,他指着自己說:“我爹爹年輕時得了重病,請不起草藥醫,躺在床上等死。是白衣大仙她施了藥,救了我爹爹一命。”
“我十歲時撞了妖邪,大燒三日,嘴裏胡話說個不停。也是白衣大仙施了仙術,将我從鬼門關搶了過來。”
他指着他兒子:“這傻小子當年喜歡上一個女的,要死要活地要娶回家,可那家人不願意。後面是神使發了話,那家人一聽,立即乖乖地将女兒送了過來,還高興的合不攏嘴。”
他喝道:“白衣大仙對我家恩惠那麽大,我便是将這條命給了白衣大仙又怎樣?那些白眼狼,平時個個嘴裏叫得響亮,說願爲大仙赴死,真到了關鍵時刻,卻個個地當起了縮頭烏龜。他們當烏龜,我不當!”
小道士苦口婆心地勸道:“他們說的,什麽天上神國,地上神國,什麽人成仙,都是騙人的啊。白衣教就是一個邪教,妖言惑衆,騙人去死。”
這老人“呸”了一聲,往地上吐了口口水。他起身說道:“我人雖老,可心不糊塗,那些鬼話我一句都不信,可那又怎樣?我一家三代深受白衣大仙重恩,我就是要還恩,那又怎樣?”
小道士心中一歎,正想說,你爹爹當年得了重病,是鞏家女兒施了道術救回來的,可不關那邪神的事。你幼時撞了妖邪,十有八九便是那妖邪搞得鬼,你還要謝他?
可不待他将這話說明,那老人伸手一指小道士:“落到你們手上,左右也是個死。不勞你們費心,我自個去死。”
小道士立時大驚,急急上前想拉住他。可已經晚了。
這老人竟直接往牆上一撞,一聲悶哼,牆上,瞬間綻起了一片刺目的鮮血。
看着這老人往地上倒去,小道士一時間手足冰冷。
他呆了一下後,才嘶聲叫道:“夫人,若雪,夫人。”
這叫聲中,已帶上了哭聲。
人影一閃,許若雪急急沖了出來,一看,失聲叫道:“這,這怎麽了。”
小道士哽咽道:“這不關我的事。我跟他好好地說着話,他自個往牆上一撞。”
許若雪急忙從懷中取出金創藥,往老人額頭上一倒。可血流如泉,哪還止得住?
小道士這時才清醒過來,急急從懷中取出止血靈符,往那老者額頭上一貼。肉眼可見的,血慢慢止住。
可許若雪搖了搖頭,歎道:“夫君,沒用的,他已經死了。”
“死,死了!”小道士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他顫抖着手,往老人鼻子下一摸,果然已沒了呼吸。
小道士的淚流了下來:“我,我沒想着要他死啊。他,他怎麽就死了?我,我。”
那地上趴着的漢子直到這時才驚醒過來,放聲大哭。
許若雪長歎一聲,過去解開了他的穴道。
那漢子急急爬起,一把将他爹爹抱在懷中,哭得撕心裂肺。
小道士呆呆地看着他,隻覺得心亂如麻。這一生,他不曾做過半點虧心事。可這一次,卻有一個老人死在他面前。
雖然自己的确沒想傷害他,可若自己不來,他是不會死的。可自己過來,是要抓捕邪教徒,難道自己不該過來?
小道士很是迷茫。
大哭着,那漢子擡起頭,狠狠地看着小道士。那老實巴交的臉上,滿是刻骨的仇恨。
生平第一次啊,一個不是壞人的人,用這般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在恨自己。
這一刻,小道士無比地脆弱。
他低聲問自己:“難道我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