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眼一瞪:“你當夫君我真是神仙啊。”
許若雪怒道:“夫君你還知道自己不是神仙啊!”
“你個死道士,你跟我過來。”
“哎哎,夫人,君子動口不動手,這好好地說着話,你拉我做什麽?”
“啊,夫人,你,你拉我到床上做什麽?”
“我去啊,夫人,這是大白天啊,這是在軍營啊。”
“啊,夫人,你才不可以推倒我。”
“我去,小聲,小聲一點。”
……
雲消雨散。
“夫人,你爲什麽要這麽做?這樣做不可以的。”
“哼,你個死道士,本女俠生個兒子不夠,好想再要個女兒。一兒一女,這才叫圓滿。”
“可夫人,再急也不用這麽急吧,我和你還年輕。”
“年輕?年輕個屁。嫁給一個愛逞英雄的死道士,本女俠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變成寡婦。所以這事必得抓緊,就得争分奪秒。”
“哎,夫人,你這麽一說,爲夫感覺自己活着,就是爲了給你播種。”
“你知道就好。哼,有兒女就行了,愛逞英雄的夫君,本女俠才不要。”
小道士,……
被許若雪這麽一折騰,小道士倒真想到辦法。
所謂解鈴還需系鈴人,白衣大仙的事是從鞏家而起,那麽現在就得問下鞏家,搞清楚,這白衣大仙到底怎麽回事?
要找鞏家其實很好找,因爲鞏家沒有逃走的老幼,盡被關在軍營中。
隻是小道士和王團練使審了半天,真正有用的消息,一句都沒得到。
小道士正失望離去時,一個小孩忽然說道:“你要問白衣大仙的事,得問我大爺爺。”
才才出口,這小孩便被他娘親死死捂住嘴。婦人看着小道士,顫着嗓音說道:“官爺,小孩子什麽都不知道,官爺要問什麽,問奴家便是。”
王團練使怒道:“放手,小孩子不會撒謊,讓他說。”
那小孩被吓到了,躲在他娘親後面,不敢吭聲。
小道士柔聲問:“你叫什麽名字?”
見他實在不像壞人,那小孩怯怯地答道:“我是鞏十三。”
小道士微微一笑:“原來是小十三啊。小十三跟哥哥說,那大爺爺是誰?住在哪裏?若說的好了,哥哥會給你們每人每餐,加一碗大米飯。”
或許是這些時日餓得實在狠了,鞏十三一聽大喜:“你說話可得算數。”
“大爺爺就是大爺爺啊,一個對我很好的爺爺。他就住在村東一間破茅草屋那。”
“前些天我去大爺爺那玩時,大爺爺跟我說,若有人問起白衣大仙的事,就說,找他便行,他知道。”
小道士大喜,對王團練使說:“好生對待這些鞏家人。鞏家真正犯事的人早已逃之夭夭,留下來不走的,就是跟此事無關的人。雖然不得朝廷召令,我等不好放人,但也無需虧待這些無辜的人。”
王團練使點頭應是。
鞏家在河西村,離縣城不遠。
和許若雪、醉道人一起,小道士策馬往河西村走去。
因爲白衣大仙廟,河西村大是繁華,看起來,比縣城都不遑多讓。而也因爲白衣大仙廟,此時的河西村裏極是蕭索,家家戶戶家門緊閉,便連街上都見不到孩童。
村東?破茅草屋?小道士三人找了足足三圈,都沒看到破茅草屋,最後無奈之下,隻得請許若雪去打探一番。
許若雪回來後說,村東大榕樹下原本是有間破茅草屋,裏面住着一個老人,靠撿破爛爲生。可兩天前下了場大雨,那茅草屋被沖垮了,那老人也不見了。
我去啊!這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莫非就這般斷了?
小道士急急去那大榕樹下轉了一圈,什麽都沒有。
他正扼腕長歎,許若雪卻說:“噤聲!好像有打呼噜的聲音。”
小道士細細一聽,果然,在大榕樹左邊,一堆爛布堆裏,隐隐傳出了呼噜聲。
小道士掀開這爛布堆一看,裏面正睡着一個老人,睡得還正香。
陽光刺目,那老人便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看清面前的三人後,他也不驚,淡定地問:“來者何人?”
隻這一問,便可見這老人非比尋常,卻不知竟爲何淪落至此。
小道士一拱手:“貧道天一派的道士張天一,想向鞏公,請教白衣大仙的事。”
鞏老一怔:“鞏公,哎,多少年不曾聽過這個稱呼了。現在河西村中,怕沒兩人知道,老夫我姓鞏。”
“老夫的茅草屋垮了,還等在此處,就是等朝廷來人,向老夫詢問白衣大仙的事。天可憐見,在老夫沒凍死、餓死之前,終于是等到了。”
小道士伸手一引:“鞏公,貧道看前方不遠有家酒肆,就請你老去那一坐。”
鞏老點點頭。
小道士敲開酒肆的門,先丢過去一錠銀子。那口中說着“不接外客”的掌櫃,立刻喜氣洋洋地大開店門。
隻是進廚房前,那掌櫃奇怪地看了鞏老一眼。自是想不明白,這賴在河西村不去的老乞丐,怎麽跟幾個貴人扯上了關系。
看美酒美菜上桌,小道士不急,靜靜地等鞏老用完。鞏老也不急,縱是瘦得皮已包了骨,縱是餓得肚子咕噜直響,可他用起餐來,依舊慢條斯理,很有風度!
這老者不簡單的啊,他身上必有故事。
用過茶,漱過口,鞏老閉上眼,回味了一下,歎道:“整整三十年了,老夫再沒吃過這般好的飯菜。”
說到這,他眼中掉出幾滴濁淚:“三十年了啊!”
小道士問:“看鞏公氣質卓然不群,想來也是飽讀讀書,滿腹經綸之輩。卻不知爲何,竟至于此?”
鞏老沉默了一下,才開口。
這一開口,便将小道士吓了一大跳。
他說:“老夫是鞏家的嫡子長孫,是曾經鞏家的家主!”
什麽!因白衣大仙的緣故,鞏家别說在蕭山縣,便是在紹興府,也是首屈一指。而這鞏老,身爲曾經的鞏家家主,怎會在這河西村當了乞丐?
鞏老歎道:“世人皆以爲,白衣大仙廟供得是白蛇,其實不是,白衣大仙廟最開始,供奉的是人,還是個女人。那人,正是老夫的親姑姑!”
啊,小道士更驚:“這,這怎麽可能?”
鞏老說道:“此事說來話長,老夫慢慢道來!”
“百多年前,鞏家的家主是我爺爺。我爺爺膝下有兩子一女。長子便是我父親,而那一女,便是曾經的白衣大仙。”
“紹興一地文風極重,我鞏家子弟也是邊耕邊讀。無奈家中一直無人能中進士,日子過得大是窘迫。終于到我爺爺時,我鞏家祖墳冒煙,我爺爺不但高中進士不說,此後官途一直順暢,做過多地知府。我鞏家于是大興。”
“我爺爺在溫州任上,那府衙附近有個道觀,是個女觀。那時我姑姑閑來無事,便經常去觀中玩。因我姑姑自幼聰穎,生得又可愛,于是觀中女冠都很喜歡她。其中那觀主,更是将一生所學傾囊相授,什麽占蔔、畫符、禳災等等。”
“我姑姑十七歲時,嫁與紹興舉人劉秉清爲妻。嫁過去後,夫妻恩愛非常。卻不料不過一年,她夫君便不幸病故。我姑姑回到娘家,哀痛無比,發誓爲亡夫守節,不再嫁人。自此,她終日在閨房中誦經茹素,一年四季不出家門。”
“這樣兩年後,有一日,我姑姑在自己閨房外發現了一條蛇,一條大白蛇。女子哪有不怕蛇的,她當時吓得都傻了,站在那動都不敢動。說也奇怪,那大白蛇遊到她腳下,往她身上聞了聞,卻不傷她,自顧自地遊走了。”
“此後每隔兩三天,我姑姑便能見到那大白蛇。她起初還是害怕,後面發現,這大白蛇其實極是溫馴,從不傷人。而且這白蛇通體雪白,很是可愛。于是慢慢地,我姑姑不怕了,還拿些肉食去喂大白蛇。這樣半年後,一人一蛇相處的極是融洽,猶如親人。”
“此事自然瞞不過人。家中侍女有多次見到我姑姑跟那頭白蛇一起玩耍,舉止很是親密。于是府中慢慢就傳出謠言,說我姑姑遇上了蛇妖,被蛇妖迷惑,成了蛇妖的妻子。”
“這謠言傳開後,我爺爺大驚,暗中跑來一看,果然看到我姑姑正與那白蛇同睡床,姑姑還手摸白蛇,和它說話。我爺爺盛怒,立即就叫來捉蛇人,把白蛇捉進布袋裏,親自掄起鋤頭就要砸死。”
“我姑姑大哭,跪了下來,苦苦哀求,爲白蛇求命。那捉蛇人也說,這白蛇是異種,性子溫和,不會傷人,殺了太可惜。我爺爺猶豫了下,想到姑姑才二十出頭,年輕貌美,卻要守寡空房,形孤影單,已夠凄涼。她又沒做出有損門風名節之事,不過是喜歡與蛇相處,那又何必強行阻止。于是我爺爺便睜一眼,閉一眼,由她去了。”
“我姑姑本來就道術精深,看相、占蔔、畫符、治病、禳災等等都會。于是府中人有事,經常去找我姑姑,很是靈驗。這樣慢慢地,那謠言又變了,說那白蛇不是蛇妖,而是蛇神。這蛇神法力高深,神通廣大,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而我姑姑是蛇神的妻子,能借這蛇神的法力,也能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那條大白蛇,就此成了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