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當先而立,許若雪按劍站在他身後。
王團練使幾人進來,一愣,笑道:“小神仙真早啊。”
小道士看着他,冷冷說道:“王将軍,你讓貧道很失望。”
王團練使一愣,然後苦笑道:“小神仙畢竟是小神仙,連這都知道。”
小道士點頭:“有必要這麽做嗎?”
王團練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斷然說道:“是,某和李大人已是你死我活,兩者之間,必死其一,再無轉圜餘地!”
他臉色凝重地看着小道士,問:“某想知道,小神仙會站在哪一邊?”
小道士長歎:“貧道真的隻能二選其一嗎?”
王團練使也長歎:“某也不想啊。可即便是某放過李大人,他李大人也絕計不會放過某。某不想死,隻能一博!”
小道士雙目一凝:“若是貧道不站在王将軍這邊,王将軍想要怎樣?”
這話一說,幾名将官大驚,一人竟将腰刀撥了出來。
許若雪冷哼一聲,持劍守在小道士身前。
王團練使大怒,回頭喝道:“你做什麽?敢對小神仙不敬,找死是不?”
他一拱手:“小神仙對我等實有救命之恩,便是站在李大人那邊,我等也絕不敢爲難小神仙。隻是蝼蟻尚且貪生,我等絕不會坐着等死,這個還請小神仙原諒。”
小道士沉默了一下,歎道:“論起陰謀詭計,你們還真不是那李大人的對手。”
“昨天晚上,李大人已連夜寫了五封書信。這些書信一送出去,便要李大人身死,你等再将事情做的天衣無縫,也必死無疑。”
幾人大驚。有沖動的便叫道:“我這就提刀,殺了那賊鳥厮。”
“閉嘴!”王團練使怒喝道,然後他深深一長揖:“小神仙既然将此事相告,那想來是願幫我等。某的身家性命,便托付給小神仙了。”
小道士長歎一聲:“貧道也可選擇兩不相幫,可貧道實在不想因此事,再鬧出一場偌大的風波。”
“王将軍,你們想冒充白衣教徒,襲殺李大人,這事很不妥當。”
王團練使苦笑;“我等也知此事不妥。白衣教鬧得最傷時,軍中都沒死傷幾人。等到大亂平定後,堂堂的五品大員卻被刺身亡,這事不用想就古怪。再說,李大人即然身在踏前軍中,保護他便是我等的職責,他死了,我等脫不了幹系啊。”
“可不如此,我等别無它法。論耍嘴皮,告刁狀,我等拍馬都不及李大人的萬一!”
小道士說道:“你們無需做别的,隻需将李大人牢牢看死在軍營中,至少數日之内,不得讓他有機會與外面互通消息。”
“好!可這樣能拖得了多久?”
“有幾日便夠了。李大人隻知貧道有直接面聖之權,卻不知,貧道還有密折專奏之權。貧道即刻上一封密折,直達官家面前。在那些文官還沒反應之前,便先定下此事。這樣,李大人再掀不起什麽風浪。”
王團練使狂喜。
步出中軍大帳,小道士長歎:如果非要在兩者之中選擇其一,我隻能選擇沒犯過大錯的一方。
小道士的布置起了作用。
當天下午,便有百姓前來告密。王團練使點了士卒,将那白衣教徒抓獲,便當衆重賞了那告密的百姓。這消息傳開後,沒來得及逃跑的白衣教徒紛紛落網。
第二天,得到消息的地方士紳齊聚軍營。卻不料,還真拿回了被李安撫使索取過去的金銀,一時人人大喜過望。
這樣雙管齊下,不過三四日,蕭山縣大定,白衣教徒徹底消聲匿迹。
對王團練使而言,此行的任務已是完成。可對小道士而言,真正的挑戰還剛開始!
軍帳中。
“什麽?小神仙絕不可進那大仙洞。”一老和尚驚叫道。
小道士歎道:“一悟禅師,白衣大仙不除,禍根便不斷。就算此次滅了白衣教,可隻要官兵一離去,用不了多久,白衣教定會死灰複燃啊!”
一悟禅師口喧佛号:“小神仙慈悲心腸,貧僧敬佩。隻是那白衣大仙受香火供奉百年,已成邪神。我等凡人,真不是他對手啊!”
小道士臉色凝重:“那白衣大仙竟如此了得!”
一悟禅師和那兩個僧人對視了一眼,齊齊長歎一聲。
小道士問:“敢問禅師,那白衣大仙真身是什麽模樣,真是條大白蛇嗎?”
一悟禅師苦笑:“說來可笑,那白衣大仙的真身是什麽模樣,貧僧等人,還真不曾見過。”
“當日紹興府官府征召,聚集了全府有名望、有修行的和尚道士計十三人,進那大仙洞中除妖。我等未進去之前,信心瞞瞞,隻以爲憑這份陣仗,再強大的妖邪也不在話下。可結果,結果卻是,我等連那白衣大仙的影子都沒看到,就已經全軍覆沒!貧僧三人能逃脫,絕非自己修爲精湛,而是剛好負責殿後,所以跑得最快。那些走在前面的人,不管是官兵還是道士,無一能幸免!”
小道士這下大驚,驚得都站了起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坐下:“當時是什麽情形,還請禅師細細解說一番。”
一悟禅師沉聲說道:“那白衣大仙廟的後壁,便是大仙洞的入口。剛進去時,也沒什麽異常。不過是陰森了些、冰冷了些。”
“那洞曲曲折折,又很是狹窄,極是難行。我等一行人彎着腰,舉着火把,排成長行,慢慢前行。”
“一開始還無異樣,待行至過半,忽然一陣大風起,就有一種極濃極濃的黑霧飄了過來,速度還很快。我等措手不及,被這黑霧罩個正着。一時眼前竟是漆黑,便連點着火把,都伸手幾不見五指。”
“我等極是驚恐,個個大叫,可那黑霧卻什麽毒性。我等剛松了一口氣,很快,耳邊就響起了噗通噗通,人栽倒在地的聲音。”
“我等大驚,急聲喝問,可走在最前的人已沒了回應。我等于是大亂,急急退回。可那黑霧似有靈性,纏着我等不放。”
“在那極緻的黑暗中,貧僧三個拼了命地往回跑。隻聽到身後傳出聲聲的大吼聲,和噗通噗通人倒地的聲音。有些吼聲僅叫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就再沒了聲息。”
“就這樣,貧道三個并幾個士卒逃了回來,連那黑霧中到底發生了什麽,都完全不得而知!”
小道士苦笑:“這麽說,死傷了那麽多人,是真什麽都不知道?”
“是,”一悟禅師正色點頭:“不知道的人還活着,已經知道的人全部已死!”
“小神仙,不是貧僧滅你的志氣。進大仙洞的十三名僧人道士,都是真有修爲的人。尤其走在最前的,修爲着實非淺。可他們在白衣大仙面前,絲毫無還手之力,倒地便死。”
“小神仙,那白衣大仙已修成了妖神之身。即成妖神,西方的諸佛可滅他,天上的諸神可滅他,可我等都是凡人啊,怎麽能滅得了他?”
“人,豈能滅神!”
小道士搖頭:“若世間真有真神,那必有真佛、必有真仙。我道家求成仙,可坦白來說,白日飛升之事,至少這兩三百年來無人親見。我道家如此,你佛家不也一樣?”
“那白衣大仙受了百年香火,自是厲害非常。可若是說他修成了妖神,那卻絕不可能。因爲這不合天道,不符天理。所以貧道堅信,白衣大仙再是厲害,也能被滅殺。隻看能不能找對方法,方法對了,他便得死。可方法不對,哎,世間可能還真無人能制得住他。”
一悟禅師雙手合什:“小神仙的這番話,自然是對的。可貧僧實在沒那實力,也沒了那膽量,再去與白衣大仙較量。大仙洞那,貧僧幾人不會再去了。這個還請小神仙見諒。”
小道士點了點頭,說道:“好!”
看着一悟禅師告退,小道士坐在椅子上,凝神苦思。
身後一人傾身上前,将他摟在懷中。
“若雪,剛他們說的話,你也聽見了。”小道士問。
“嗯,夫君,此事既然如此兇險,你就不要參與進去了。我們回臨安去,好不好?”
小道士搖頭:“不行啊!白衣大仙不除,紹興府不穩啊!”
“那至少,夫君你不能冒進。将此事告知官家,由朝廷出面,集合天下高人,再一起前去大仙洞。”
小道士苦笑:“這樣得等到什麽時候?鞏德勝說,最多三日,白衣大仙真身便會降臨人世,這話不會是無的放矢。現在三天已過,有些變故想來已發生。再拖下去,怕事情無可挽回啊。”
許若雪怒道:“我去,天底下的和尚道士那麽多,就你在這操這份心?你就不顧惜下你的妻兒?”
小道士歎道:“我做事向來‘順本心,合天意’。不這麽做,我于心不安!”
“那邪神那般厲害,你能怎麽對付?”
“這天地間不可能存在無法戰勝的敵人。認真想一想,辦法總會有的,定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