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道士羞澀地說出這句話時,玄德道長直接跳了起來,他嘶聲叫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你騙我,你……”
“你”字後面的話,他再也沒辦法說出口。
因爲,一根鬼索閃電般地,刺穿了他的心,再将他整個人,硬生生地挑在了空中!
玄德道長雙目圓睜,他張口,口中鮮血湧出。他不管,他極力扭頭,看向身後。
他看到,那團漆黑中,緩緩走出一個鬼!
那鬼,猶如墨玉雕成,五官模糊,形體纖細,分明不是他的鬼仆。
玄德道長掙紮着,想說什麽,可嘴裏呃呃兩聲後,他的頭無力垂下,死去。
鬼索一收,玄德道長的屍身掉在地上。
小道士看着這鬼,長歎了一聲,喃喃地叫道:“清妍,現在我是不是該叫你,夜叉!”
柳清妍沒回答他,一雙腥紅的眼,死死地盯着他,眼裏殺氣縱橫。
小道士看了看四周,苦笑道:“在這樣的環境中,清妍,我還真不是你的對手啊。所以,明天見!”
說完,小道士轉身便跑。他跑得幹脆利落,毫不猶豫。
隻可惜柳清妍也是絕不遲疑,心念之下,四根鬼索電般射至。
好在隻是四根,不是六根。
好在小道士也非一年前的小道士。
大喝一聲,小道士腳下一挪,身子移到右邊。在反身同時,一劍刺出。
四根鬼索,兩根落空,一根被銅錢劍刺中,立時如蛇般軟地,而最後一根,直刺小道士右肩。
小道士沉肩,堪堪閃過,然後手往腰間一抹,一張驅鬼靈符飛出。
柳清妍躲過。趁這空當,小道士立即後退了幾大步,然後又是一張靈符飛去。
可柳清妍身子一閃,竟是,神乎其神地向前挪了一大截,出現在小道士身前。
這是,瞬閃!我去啊,清妍竟然能用這招了?這一下,小道士吓得魂飛魄散!
如果隻是四根鬼索,他自可逃離。可若是加上瞬閃,他定是,兇多吉少!
一咬牙,小道士不退反進,挺劍向柳清妍刺去,一劍直取其咽喉。
苦練之下,這一劍大有水準,即快又狠。柳清妍無奈後退。然後身子一凝,兩根鬼索竄出。
這一下距離太近,小道士反應不及,手中劍隻是憑感覺,刷刷兩劍。
竟是,擋住了!
毫不遲疑,小道士撒腿就跑,發力猛跑。
身後破空身起,鬼索呼嘯而來,小道士矮身一竄,然後左手銅錢劍,右手拷鬼棒打去。
躲過一根,擋住兩根,還有一根嘞?
第四根,直插心口!
小道士瞪大了眼。
我去啊,柳清妍竟學會了使用策略,再不是當初在青城時,一味地猛打猛殺。
此時他空門大開,自然無法抵擋。電光石火間,小道士手中拷鬼棒掉落,然後手往腰間八封鏡那一按。
“嗡”一聲,光罩乍起,然後光罩破碎。
柳清妍身子一閃,閃到小道士右側,鬼爪劈頭抓來。
小道士右手銅錢劍一刺,同時左腳一點,點在正掉落的拷鬼棒上,拷鬼棒再飛入小道士左手中。來不及化出長鞭,小道士棒當劍使,也是一劍刺去。
他左右手分刺兩劍,卻是絲毫不亂,劍法已大有火侯。
隻是這兩劍,用得卻是兩敗俱傷的打法。隻有以傷換傷,他才有機會逃脫出去。不然瞬閃之下,柳清妍必遠快于他。
可這兩劍落空。
柳清妍竟抽身退去。她竟學會了愛惜羽毛,再不似當年,對受傷渾不在意。
清醒了幾分的柳清妍,比起那時來,是更難對付了幾分,可也好對付了幾分。
于是小道士且戰且退。逼不得已時,就用兩敗俱傷的打法,逼得柳清妍後退。
這樣慢慢地,已到了法陣邊緣。
感受到外面的陽氣逼身,柳清妍鬼叫一聲,全力施爲,再不留半分餘力。
一時但見鬼索縱橫,鬼影忽閃忽現,打得小道士狼狽不堪,拼了老命才堪堪抵住。
那條生路明明就在眼前,小道士卻再也沖不過去。
再戰了片刻,柳清妍越戰越勇,而小道士卻漸漸力竭。
怎麽辦?怎麽辦?真要死在清妍手中,我便是做了鬼,也得再氣死一次!
一咬牙,小道士将拷鬼棒别在身後,手往腰間一抹,就要飛出全部符篆,逼退柳清妍,然後再不顧一切地沖出去。
可手,卻掏了個空。
原來不知不覺中,身上符篆竟是,盡數用盡!
這一耽擱,小道士先機盡失。眼看三根鬼索電閃而來,小道士無計可想,往前就是一滾,再連滾了好幾滾。
險而又險地,他避過了三根鬼索,再用銅錢劍擋住了第四根鬼索。可也因此,柳清妍擋在了小道士身前,截斷了他的生路!
小道士欲哭無淚。他生生地擠出一絲微笑,谄笑道:“清妍姐姐,你我打個商量好不好?今天你放我離去,明日我再來看姐姐。”
“姐姐向來心疼我,這麽一點小小的要求,想來姐姐會滿足弟弟的,對不對,對不對?”
柳清妍不聽,緩緩逼近。身後四條鬼索直如四條毒蛇般,高高昂起了頭,冷冷地盯住他,随時欲擇人而噬!
被柳清妍氣勢所懾,小道士連連後退,離那生路越來越遠。
不能再退下去了,小道士站住,一咬牙,手握緊了銅錢劍。
即無路可退,那便,拼死一博!
深吸了一口氣,小道士正要向柳清妍沖去時,腰間鬼珠忽然一動。
然後,柔兒飄了出來。
這一下,小道士吓得心膽欲裂,大叫道:“回去,危險,柔兒。”
柔兒閃身攔在小道士身前:“奴奴要保護道士哥哥。”
說着,她看了眼柳清妍,立時啊地一聲尖叫,瞬間便躲在了小道士身後:“好可怕好可怕的鬼啊!道士哥哥救命。”
小道士苦笑:“别怕,這是你的清妍姐姐。”
柔兒不相信:“怎麽可能?這個黑不溜秋,跟黑炭似的家夥,會是柔兒那清雅絕倫,天下無雙的才女姐姐。”
小道士解釋道:“清妍受鬼殺香所迷,失了本性,心中隻剩下了殺戮。所謂相由心生,才變成了這般模樣。”
“這樣啊,”柔兒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清妍姐姐,你怎地變成了這般模樣,真真的,難看死了。”
柔兒一現身,柳清妍似乎一怔,停止了步步緊逼。待看到柔兒流淚,柳清妍那腥紅的眼中,明顯裏有了些波動。
小道士一見大喜:“乖乖柔兒,繼續哭,大哭。清妍看來便沒有徹底失去理智,她平日最疼你了,你看能不能喚起她的理智。”
柔兒便大哭,邊哭邊說道:“清妍姐姐,你不是說,要永生永世保護好柔兒。可你今天,怎麽就欺負起柔兒來了。柔兒不答應,柔兒好傷心。”
看柔兒哭得傷心,柳清妍眼中波動越發劇烈。
忽然,柳清妍雙手捂住腦袋,發出了一聲凄厲的鬼叫。然後,她身上猛地竄出兩根鬼索,向柔兒刺來。
柔兒何曾料得到,最疼愛的清妍姐姐會向她下此毒手,一時措手不及,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鬼索狠狠噬來。
可鬼索飛到柔兒身邊,倏地停住,掙紮不停。小道士見機,銅錢劍一點,點在鬼索上。然後他對依舊目瞪口呆的柔兒大喊道:“走,柔兒,走。”
可柔兒不聽,說:“不,奴奴要喚醒清妍姐姐。”
小道士大怒:“柔兒,你想害我啊,明日再試,先走。”
柔兒不敢堅持,哭着離去。
柳清妍神智再失,鬼索狂舞,卻每次隻攻擊小道士,對柔兒視而不見。
小道士欲哭無淚:清妍啊,你太偏心了,弟弟在你心中的地位,跟妹妹就差得那麽遠嗎?
見小道士情勢危急,柔兒一急之下,手化鬼爪,就要往柳清妍身上抓去。
小道士大急:“不要,柔兒,若是激怒了清妍,她一旦攻擊你,你必抵擋不住。到時我一分心救你,必死無疑!”
柔兒大哭:“怎麽辦啊,奴奴能做什麽?道士哥哥,奴奴要怎麽做?”
險之又險地再閃過一條鬼索,小道士腦中靈光一閃,叫道:“攝心術,快用攝心術!”
柔兒如夢初醒,立時凝神。一急之下,卻是出錯,怎麽都用不出攝心術。
小道士叫道:“柔兒,别急,靜下心。越急越亂,必得靜心!”
柔兒一咬牙,閉上眼,不看,不聽,然後念動。
小道士再勉力躲過了幾次攻擊,看柳清妍身後四條鬼索再現,向他射來,他心中苦笑:“這下真真躲不過了!哎,是要留左腿,還是留左手?”
就,舍左手吧!小道士眼中含淚,持劍正要刺向鬼索時,鬼索忽然一頓,齊齊軟下。
小道士大驚,又大喜。柔兒的攝心術,起作用了!
他不敢遲疑,立時猛跑了幾步。
柔兒修爲尚淺,攝心術迷不了柳清妍多久。不過十幾個呼吸間,柳清妍便追了過來。
然後,柔兒再使出一次攝心術。這一次小道士一陣猛沖,終于沖出了法陣之外!
站在陽光下,小道士很有種流淚的沖動。從沒一刻,他像此刻般覺得陽光這麽可愛。
看向法陣,小道士目光忽然一凝!
讓小道士跑了,柳清妍盛怒,她仰天厲嘯一聲,那雙通紅的眼死死地盯住了柔兒。
看着那雙駭人的眼,柔兒怕了。她畢竟隻是一個大家閨秀,這一吓之下,她不敢不顧,大哭着,向小道士跑來。
她的後背,便這樣,全不設防地,暴露在柳清妍的鬼索之下!
小道士目眦盡裂,失聲叫道:“不要!”
卻阻止不了!
鬼索,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