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室中,隻有這白玉玉镯内,才可容納柔兒的魂體。楊後既然這麽說,那定是已經知道柔兒的存在。
可久經生死,小道士心中再是震驚,臉上依舊一切如常。
他淡淡說道:“聖人所言極是!”
說這話時,小道士心中已鎮定下來。他想到,既然楊後早已發現柔兒,而玉清苑内又風平浪靜,這說明柔兒平安無事。說不定,她來京的目的,已就此達成。
一念至此,小道士便躬身說道:“是貧道孟浪了,還請聖人恕罪。”
楊後看他神色鎮定,眼裏便多了幾分欣賞,她笑道:“便換個賞賜吧。”
說完手一指:“宮中多美女。這屋裏你若看上哪位,盡敢開口,我定會賞你。便是你全要過去,也無不可。”
小道士心中一跳,不由偷眼看去。正看到那幾位宮女也向他看來,臉上雖然嬌羞,眼裏卻滿是期待。
小道士心一亂。深吸了一口氣,他一拱手,淡淡說道:“貧道向來隻喜孤身一人,雲遊四海。身邊多了美人,卻是會勾住貧道的腳步。所以聖人的好意,貧道隻能心領了。”
這話一說,這幾位宮女盡皆幽怨,楊後卻是抿嘴一笑。一笑中,風情自然無限。
小道士不小心看到,立即低下頭,不敢再看。
楊後笑道:“你這道人,倒真有趣。罷了,你下去吧。”
“過一段時日後,我會請你放宮,再講個故事。若故事講得好,這玉镯便借你一看。”
小道士一聽大喜,這話裏的意思就是,她很喜歡柔兒,想留柔兒在身邊,過些天再讓柔兒回去。
小道士于是恭敬告退。
還是馬中侍送他出去,路上贊道:“小神仙真好本事,小人很少見聖人這般開心。”
小道士說道:“中官不是已經知道,貧道真不會神仙之術。小神仙之名,真不敢當。”
馬中侍笑道:“若世上真有神仙,小神仙便一定是神仙。若世上真無神仙,小神仙一定最接近神仙!”
小道士聽了大笑,心中暗歎:“能在宮中混出一些名堂,别的不說,這嘴上的功夫,還真是了得!”
說笑間,兩人出來,正看到一位官員在門外侯着。
見到馬中侍,那官員臉上笑開了花,親親熱熱地迎了上來。
小道士眼尖,便見這官員袖中一動,就知,定是塞了一錠好大的銀元寶,或者,金元寶。
那官員笑眯眯地問:“請問中侍,不知聖人今日可有空?”
馬中侍臉一端,說:“沒空。”
那官員笑道:“無妨無妨,某左右無事,便在此侯着。萬一聖人有空,還請中侍待爲通禀下。”
馬中侍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看向小道士時,臉上卻又堆滿了笑:“小神仙慢走。過些時日,小人再去接小神仙,來面見聖人。”
小道士恭敬一禮,轉身離去。
走不了多遠,有人喚道:“道長請留步。”
小道士停住腳步。
那官員急急跑來,問道:“可是天一派的天一子?”
小道士點頭。
那官員笑道:“某是臨安府知府李道謙。”
小道士恍然:“原來是府台大人。”
他淡淡說道:“前次府台大人派官差,請貧道去府衙一趟。奈何貧道剛好有事,沒有前行,還請府台大人見諒。”
李知府笑道:“好說,好說。前次的事本府便不知情。事後才得知,有些不長眼的東西沖撞了小神仙。小神仙你是神仙中人,些許凡塵俗事哪敢相擾?以後那樣的事,本府擔保,必不會再發生。”
小道士拱手一禮:“那貧道就多謝府台大人了。貧道先行告退。”
李知府點頭哈腰:“小神仙慢走。”
小道士施施然出了門,搖頭一笑,這倒是意外之喜。看來再不用擔心,發生上次那種當街請人的事了。
回到通玄觀,天玄子在等着,一見面就拉着小道士,問觐見聖人的事。
小道士說完後,謝道:“若不是得你指點,我還真不明白宮裏的這種種規矩。”
天玄子揮了揮手,說道:“我學習這些,不過是期待着有一日,能得見天顔。卻沒成想,倒被你搶了個先。”
他頓了頓,歎道:“我師父說,請你去他那一趟,共商符篆之道。”
“嗯。”小道士一拱手,便要出門。
“等等。”天玄子用一種複雜的眼光看着他:“天一子啊,你沒進臨安前,我以爲,自己便是天之嬌子。你進了臨安後,我才發現,自己竟是樣樣都被你比了過去。”
“請問你小子,什麽時候才滾出臨安!”
小道士讪笑道:“這個,我盡快,我盡快!”
出了門,小道士得意地一笑。想去年兩人初見時,自己是何等的狼狽,而天一子是何等的潇灑。到了今天嘛,呵呵,自己可是讓這天之嬌子都嫉妒了哦!
進了上房,張天師迫不及待地說:“靈宵神符,快快拿來,今天我們研習破邪神符。”
這樣許久之後,直到天黑,小道士才告辭。
張天師猶豫了一下,說:“從你這兩枚神符那,老道受益非淺。你是晚輩,老道自不能占你便宜。”
“這樣吧,明日開始,老道也教你一些符篆。”
“我們道家符篆一術博大精深,你雖然修習的的确精深,但卻隻偏于一隅,遠遠談不上博大。老道便補你所短。”
小道士一聽狂喜,天師道本就以符篆見長,而張天師一脈流傳數百年,其中底蘊,可想而知!
大道三千,自己隻精于捉鬼,在很多時候深感力有不逮,此時不精進,更待何時?
一晃一個月過去。
這一夜,小道士收功完畢。看到月下,柳清妍正依偎在窗前。
清冷的月下,這清秀的佳人,美的,能讓人無法呼吸。
“看夠了沒?”柳清妍冷冷說道。
“沒,一輩子都看不夠。”小道士歎道:“清妍,你可真美。”
“登徒子。”柳清妍罵道:“這般油嘴滑舌,怪不得哄騙得柔兒,那般死心塌地。”
好在相處日久,柳清妍也清楚,小道士這話雖有調戲她的嫌疑,但實實在在是語出至誠,所以心裏倒不會真的生氣。
提到柔兒,小道士神色就是一暗:“柔兒也不知怎樣了?楊後也真是的,借了我的寶貝過去,這麽久了都不還。莫不成她還想來個,劉備借荊州?”
一想到這個可能,小道士頓時便坐不住了:“不行,我得想個法子,将柔兒給要回來。”
柳清妍“噗嗤”一笑:“堂堂一國之母,富有四海,你怕什麽?”
小道士長歎:“我就怕柔兒太過可愛,楊後喜歡的不肯撒手,那我怎麽辦?難不成,我去見自己的夫人,還得來個夜闖皇宮?”
柳清妍安慰道:“在宮中呆得久了,柔兒自會想你我,少不得就會哭上幾場。楊後若是真心疼她,必會憐她,放她出來。你就耐心等等吧。”
小道士皺眉:“可柔兒要是一哭,我的心便會很疼。我倒甯願她多呆些時日,也不舍得她哭。”
柳清妍歎道:“沒想到你這多情人,倒也癡情。”
兩人沉默。
一會兒後,柳清妍說:“我想煩你一件事。”
小道士立即應道:“清妍,但說無妨,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柳清妍怒道:“什麽叫,你的事便我的事。張天一,你和女人說話,爲何話裏總帶着種隐隐約約的暧昧?”
小道士奇道:“有嗎?”
柳清妍見他說這話時,眼神清澈,語氣真誠,不由地就信了,這小子真是語出至誠,絕無挑逗之意。于是她芳心不由一亂。
柳清妍苦笑:“我現在越來越明白,你爲何那般招女人喜歡。”
小道士大喜:“我卻是不明白,我爲何那般招女人喜歡。清妍你就告訴我,我好好改正。”
他長歎:“太招女人喜歡了,也不好啊!”
說這話,小道士心中一疼。
許若雪現在在青城養胎,不知怎樣。柔兒現在身困深宮,不知怎樣。還有,朱雀兒已随她父親離去,更不知怎樣。
哎,喜歡他的女人,他喜歡的女人一多,煩惱自然跟着就多。
柳清妍冷聲說道:“哼,我豈會和你談論這個。你知道,我生平最恨負心人。”
小道士弱弱地說:“可我不曾負過誰。”
柳清妍斷然說道:“多情之人必負心。”
好吧,小道士不說話了。
柳清妍深吸了幾口氣,平息了心境,她說:“我要煩你的事是,通玄觀是道觀,我在其中很不舒服。你搬出去住吧。”
小道士點頭應道:“好,明日我便托中人,在京城買處宅子。”
柳清妍微微一笑:“我這正有個好去處。”
第二天。
小道士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個“好去處”。
果真是好去處啊,隻可惜太好了。
此宅正處東府大街西,正是鬧中取靜的一個絕好去處。其中屋舍三重,計有正房七間,廂房十三間,雜房三間,馬廊一間,再有後花園一座,花園占地約二十餘畝。
那後花園雖不算大,但設計之妙,布局之美,竟還在玉清苑之上。現在破敗至此,依然能讓人一睹芳華。待到花開泉動,此地必是人間仙境!
隻是京城物價非比别處,這麽大的一處華宅,得要多少銀兩?
那中人豎起一根手指:“要黃金。”
“啊!黃金一千兩。”小道士掉頭就走。
“且慢!”中人急急叫道:“貴人誤會了,是黃金一百兩。”
“啊!黃金一百兩。”小道士立馬就要掏錢。
“且慢!”天玄子叫道:“此宅價值,黃金千兩自是過了,可百兩卻遠遠不止,其中定有原故。你且說個明白。”
那中人谄笑道:“我等吃這口飯的人,豈敢有所隐瞞,再說這事,京城幾乎人人皆知,稍一打聽便瞞不下去。”
他壓低聲音說道:“能賣這般便宜,是因爲,此宅是鬼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