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兒大怒,又哭又叫的,一時拳頭如雨,打了過來。
這回打得可不是花拳啊,是真有用力啊!小道士疼得龇牙裂嘴的,但他咬緊牙關,就是不松手。
發洩了一通後,朱雀兒終冷靜了幾分,她怒道:“放手!”
小道士搖頭:“不放,堅決不放!”
朱雀兒大怒:“你個色鬼,你手放到哪去了?”
小道士這才驚覺,自己真抱錯地方了。一手摟住了腰,一手卻摟住了?怪不得這手感,好,忒好了,綿軟中又極有彈性。
實在是太好了!于是鬼使神差地,小道士再狠狠地揉捏了一下。
這一下,可真實打實,便連那粒突起,也感知的清楚分明。
待明白自己做了什麽後,小道士閃電般地松開手,一個後退就蹲在地上,雙手還死死抱住了頭,擺出了一副任憑鞭打的姿勢。
朱雀兒渾身便是劇烈一顫,然後身子猛地一僵。她哪經受得了這個?立時放聲大哭,哭得昏天暗地。
見她哭的差不多了,小道士弱弱地說道:“雀兒,這次是我錯了,真錯了。你打我吧,随便怎麽打,隻求你能消消氣。”
朱雀兒哽咽道:“好,你過來。”
小道士便膽戰心驚地挪了過去。
朱雀兒說道:“醜道士,姑奶奶我不打你。”
“真的?”小道士先是大喜,繼而大驚,他猛地想道:“完了,她不打我,難道是要嫁我?聽人說,女人的那處被男人摸了後,就得嫁給那人,不然,就是失了清白,要被沉潭的。”
“啊,這下怎麽辦,死了死了。”
想到這,小道士眼前出現了那一幕:
那時,他和朱雀兒依依惜别。卻不知,許若雪就站在他身後。
當時,許若雪一聲歎息:“夫君啊,看這朱小娘子的作派,其家世便是比起我來,怕是還要強上幾分。這等人家的女子,怎麽可能屈身爲妾?”
“夫君,我知道你本性純良,絕不會故意拈花惹草。可你這桃花運啊,也實在太旺了些,招惹的還盡都是些大富大貴人家的女子。”
“夫君請别忘了,還有一位柔靜縣主在那等着,不知該如何處置。若是招惹了兩位你還嫌不夠,非得再惹上第三位,說不得我許若雪隻能含恨離去,由得你們三個在那撕扯!”
想到這,小道士狠狠地打了個冷顫。立時覺得,自己左手上依依不舍離去的那份柔膩,瞬間蕩然無存。
他老老實實地抱頭蹲下,說:“雀兒,你還是打我吧,狠狠地打。”
朱雀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醜道士,你說我使的招,比不得你夫人使的招,姑奶奶我不服氣。”
“我之前的确出了昏招,但姑奶奶我還有絕招!”
“憑這招,我可以将所有欲對你不利的人,甭管是官差,還是江湖人,所有的壞人,竟皆一網打盡!我保你可以大搖大擺地去往京城,再沒半個不長眼睛的,敢動你一根毫毛!”
小道士大驚:“開玩笑吧?”
朱雀兒起身,一昂頭,一挺胸,傲然說道:“我行走江湖前,我爹爹給了一件保命的寶貝。當時他一再叮囑,若非萬不得已,必不能動用此寶貝。但真要情勢危急,用了這寶貝後,隻要在大宋地界上,必有人前來相救。尤其是在江南一帶,定可保得一命!”
“這樣,我以你爲餌,将所有的壞人都集中于一處,然後姑奶奶我再使出這寶貝。啧啧,那不就将他們殺得片甲不留!”
小道士聽得目瞪口呆,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失聲叫道:“這,這就是你的絕招!”
“你那寶貝,不會是黑白無常手中的哭喪棒吧?鈴铛一響,便能生生勾去你我的魂。”
朱雀兒一聽大怒:“醜道士,你這是不信我?”
小道士歎道:“你說得實在匪夷所思,叫我怎麽敢信?”
“好,好!”朱雀兒冷聲說道:“我信我爹爹,深信他萬萬不會害他的寶貝女兒,所以我就信這寶貝定能救命。你若是信我,深信我萬萬不會害你,你就應相信這寶貝的确能救命。”
“你即然都不信我,那還說的什麽!”
說着,朱雀兒一咬牙,竟是出指如風,在小道士身上點了幾下。
小道士立時身子一軟,坐倒在地,再動彈不得。
小道士大驚,叫道:“雀兒,你要做什麽?”
朱雀兒哭道:“沒想到我在你心中,竟連與你夫人相較高下的資格都沒有。既然如此,你我之間,今生便緣盡。”
“醜道士,認識你,我從來沒有這樣開心過,也從來沒有這樣傷心過。”
“可最後我還是要謝謝你,别了,醜道士!”
看着朱雀兒身子一閃,落在了馬上,然後馬鞭一揮,策馬離去,小道士心中忽然大疼。
莫名其妙地,他喊道:“雀兒,我信,我信你。”
棗紅馬忽然人立而起,朱雀兒回頭看來,眼裏淚珠滾落,臉上卻笑靥如花:“醜道士,你真的信我,你真的願意陪我一試?”
小道士長歎一聲,苦笑道:“雀兒,我自然信你,我自然願意陪你一試。”
在心裏,他卻歎道:“雀兒,當日在涪州城,我落在過江龍的手中。若非你及時相救,我定會生不如死。”
“這回我陪你瘋狂一次,權當,将這條命還你!”
手中拿着一大疊告示,小道士嘴裏發苦。隻覺得,這哪裏是一張張的紙,分别就是一張張的勾魂符。
“不要吧,雀兒。”小道士已經不知第幾次這樣哀求道。
朱雀兒充耳不聞,手裏拿着刷子和漿糊,興高采烈地一指:“那,那兒有處空牆,顯眼的很,就那。”
小道士苦兮兮地将告示貼上,退後一步,再看了看,隻覺得自己實在生無可戀。
告示上分明寫着:
本人天一派道士張天一,不幸遭奸人陷害,被朝廷下發海捕文書。再有惡人推波助瀾,以緻遭天下人追殺!
本人自知此次絕無可能逃脫,就此放棄,不願再做喪家之犬。故本人向各位官差、好漢宣布,于明日午時,本人在城東三裏山神廟處,恭候各位大駕。
本人自知身上賞格極高,不欲衆人爲搶這賞格而自相殘殺。故盛情邀請各位相聚一堂,好生協商,以免刀槍相見。如此,便是本人爲這天生蒼生,做的最後一件好事。
看完後,小道士再次長歎:自己這作死的水平,實在是,前無來者,後無古人!
隻是,看着身邊喜笑顔開的朱雀兒,小道士心中泛起了一陣溫柔:臨死前,能讓她開心一場,自己也算是死有所值。
将十幾張告示貼好後,朱雀兒順手再買了幾隻豬蹄,兩人往山神廟走去。
才出了城門,便有幾個捕快迎了上來。一見小道士,大驚,腰間鋼刀立時抽了出來。
小道士懶得理會,手往身旁牆壁上的告示一指。有識字的捕快便上去念了出來,然後幾個捕快,便用看瘋子似的眼神看着小道士。
當中一個一擡手中鋼刀,上前一步,喝道:“張天一,既然你不想活了,就随官爺我走一趟。官爺必定在知州大人面前幫你說上幾句好話,留你一條性命。”
朱雀兒冷哼一聲:“想吃獨食,你有這本事嗎?”
她手一揮,一道寒光閃去,那捕快大驚,腦中剛動過閃避的念頭,便覺颌下一涼,自己引以爲自豪的一把美須,就少了一半。
寒光一閃,再回到朱雀兒的手中,幾個捕快這才看清,這竟是一枚奇門暗器,當下吓得倒退幾步。
朱雀兒曬笑道:“就這等本事,也敢叫嚣。叫上你們的官老爺前去山神廟,去晚了,可别怪分不着一點羹。”
兩人便施施然,大搖大擺地,就這樣往城東山神廟走去。
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下,朱雀兒将手中的豬蹄分給了小道士兩隻。
小道士便接過,啃了起來。
朱雀兒笑道:“醜道士,沒想到這等時候,你竟還有閑心吃得下。”
小道士含糊地說道:“如果僥幸不死,那不吃白不吃。萬一不幸死了,死前不必做個餓死鬼,更是好事。”
朱雀兒也捧起一隻豬蹄,啃了起來。
幾口後,朱雀兒問:“醜道士,說真心話,死到臨頭了,你現在心裏想得是誰?”
想得是誰?小道士放下豬蹄,腦中第一個想到的,是許若雪。哎,她還懷着自己的孩子,也不知是男孩還是女孩。我可憐的孩兒,怕是見不到他的親爹爹了。
腦中第二個想到的,是柔兒。自那夜洞房花燭,将一生的清白獻給自己後,這個可人兒就再無音訊。也不知,她有沒找到柳清妍?也不知,她現在身在何處,是否還安好?
再想到的,卻是很多人,悟玄子、天玄子、醉道人、李三娘等等。
于是小道士心中長歎:“原來自己在這塵世間,已經有了這麽多羁絆!”
“真的,不想死啊!”
朱雀兒用油乎乎的手,捅了捅小道士:“醜道士,姑奶奶我忽然覺得,這樣和你一起死去,其實也是很好的。因爲這樣,最後陪在你身邊的人,就是我。可不是你的夫人,那個惡女人。”
這樣和你一起死去,其實也是很好的。因爲這樣,最後陪在你身邊的人,就是我。這話,讓小道士心弦劇震。
他震驚地看向朱雀兒,卻看到,那雙原本清澈的大眼睛裏,此時卻是蕩滿了漣漪!那漣漪輕輕晃蕩着,将無數的柔情,悄無聲息間,蕩進了他的心中。
于是,小道士心裏,一時深情無限!
可許若雪的音容,在這個時候,就那麽忽然而現地出現在他腦海中。
小道士渾身一震,他匆促地轉過頭,不敢再看。
他很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正這個時候,山神廟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于是小道士苦笑道:
雀兒,這下好了,你我便是不想同日死,也再不可能!
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