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啦!”店小二将毛巾往肩上一甩,低頭哈腰地跑了過來:“兩位客官,有什麽吩咐?”
“你坐。”朱雀兒一指自己身邊的凳子。
店小二大驚:“不好吧,小娘子可是仙子,小的這等俗人,怎敢坐在仙子身邊?”
小道士沉聲喝道:“叫你坐你便坐。”
“那,好吧!”店小二“勉爲其難”地坐下。隻是還沒等屁股挨到闆凳,他就偷偷地深吸了一口氣,那臉上的表情,讓朱雀兒見了,恨得牙癢癢的。
店小二低頭哈腰地說道:“兩位客官,請問有何吩咐?”
朱雀兒冷笑道:“有樣東西給你看看,你可得看仔細了。”
說着,她攤開了手。
看着那美如白玉的手,店小二狠狠地吞了口口水,然後才注意到手心中的那樣事物。
“這是一根銀針,純銀所制,制作精良。”店小二賠着笑臉說道,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這位客官,請問這銀針有什麽問題?這針可不是本店的,出了問題,本店概不負責。”
朱雀兒怒了:“豬啊,你往下看去。”
“好!”店小二如聽仙音,立即順着手往下看去。目标直指,朱雀兒的那對豐盈。
這還能忍?朱雀兒一巴掌打去,打在店小二的頭上:“豬啊,姑奶奶我是說,看銀針的針尖。”
店小二仔細一看:“這沒問題啊,啊,不對,針尖怎麽是黑的?”
然後他猛然醒悟過來,一聲驚呼就要脫口而出:“菜裏有毒!”
可一柄短劍,已無聲無息地抵在了他的心口處,将他的驚呼,生生地逼了回去。
店小二瞬間汗如雨下,他臉色慘白,渾身發抖。他顫聲說道:“姑奶奶,這不關小的事啊!”
“不關你的事?”朱雀兒冷聲說道:“後廚那姑奶奶一直有盯着,絕對沒問題,有問題的隻能是你。哼,上桌前這菜可是有動過的,你當姑奶奶我看不出?”
“姑奶奶我是老江湖!”
店小二汗如雨下:“姑奶奶,小的承認,小的一時嘴饞,聞着這香味受不了,偷偷地撿了一點菜吃。小的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姑奶奶饒了小的。”
朱雀兒冷哼一聲,拈起銀針晃了晃,怒道:“姑奶奶我說的是這事嗎?”
店小二哭了:“姑奶奶,小的是本地人,有家有口的,靠着忠厚老實,才在這‘醉玉樓’裏做了跑堂。小的萬萬不敢在菜裏下毒啊!”
小道士看他可憐,便說:“雀兒,依我看,這菜裏便沒有毒,或者,這毒不是他下的。”
店小二連連點頭。
朱雀兒冷笑一聲,将那盤八寶野鴨移到店小二面前:“好,你既然說沒下毒,那現在便将這盤菜給吃了。”
店小二看了看隐隐發黑的針尖,大是驚恐,拼命搖頭。
朱雀兒用短劍點了點他的心口:“要麽你吃,要麽,姑奶奶我來個,一劍穿心。”
小道士不忍心:“不好吧?”
朱雀兒瞪了他一眼:“若是菜裏沒毒,他吃了能怎樣?若是菜裏真有毒,他死了也活該!”
店小二逼不住,含着淚,抖着手,夾起了一塊鴨肉,往嘴裏送去。
手抖得太厲害了,那鴨肉掉在了桌子上。他再次夾起,試了好幾次後,終于成功地,吃進嘴裏。
他邊嚼着,邊流着淚,那眼中的悲凄,任是鐵石心腸的人看了,也會動容。
小道士好心,看不下去了,正想說算了時,那店小二擦了擦眼中的淚,忽然笑道:“能吃上一口康師父炒得八寶野鴨,小的便是死了,也心甘情願!這盤菜可值三兩銀子啊,整整三兩,夠小的全家美美的用上一個月。”
“既然吃一口是死,吃一盤也是死,那就……”
便見店小二手中筷子如飛,那盤八寶野鴨以飛一般的速度,迅速地減少。
當小道士吞下第三口口水時,一盤價值四兩銀子的八寶野鴨,已是連湯汁都不剩。
店小二鼓着大大的腮幫子,含糊不清地說道:“好吃,忒好吃了。小的平時就算偷吃,也絕不敢吃口鴨肉。今兒個竟然吃了一整盤,爽,爽啊!”
“爽吧?”朱雀兒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兒還有盤松樹猴頭,你也一并吃了!”
店小二渾身一震:“啊,這菜價值四兩銀子,四兩銀子,小的便是一年,也用不完。”
他艱難地吞下口中的鴨肉,兩眼發光地盯着這盤松樹猴頭,然後便是,刷刷刷,吃得還更快。
小道士心中歎服,也是人才啊,鴨肉可以隻嚼兩下,猴頭菇更是一口吞一個。哎,瞧他吃得那麽香,爲什麽我狂流口水?
朱雀兒想來也流了口水,于是更怒。
她冷冷說道:“依姑奶奶我行走江湖的經驗,這菜裏下得必是七日斷魂散。此毒歹毒非常,中者不會立即死去,而是會在地上打滾,滾足整整七日,才會吐血而亡。死後要是剖開身子看他的腸子,必是寸寸斷裂,所以人稱,七日斷魂散!”
那店小二含糊地說道:“沒事,小的最是怕疼,定等不了七日。肚子一疼,小的便立即投水自盡,保管會死個痛快。”
朱雀兒再冷冷說道:“這盤菜裏,下得必是江湖上,最歹毒、最無恥、最下賤、最卑鄙、最是讓人生不如死的,陰陽合歡散。此毒厲害之處,女人中了,立即得抹脖子死去,不然,定會比死更悲慘百倍千倍。男人中了,神智盡失,就是光天化日之下,也能抱着根柱子,捅出一個窟窿!”
小道士正喝着茶,一聽這話,嘴裏的茶水噴出了三尺遠。他一陣劇烈咳嗽,看了眼身邊正襟危坐、神色肅穆的朱雀兒,心中那叫哭笑不得:我的姑奶奶啊,你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不?你不懂,别亂說啊!
這毒,對女人來說,的确是,最歹毒、最無恥、最下賤、最卑鄙、最是讓人生不如死。對男人來說,怕是最幸福、最期待、最慶幸、最得意、最是讓人生了之後想死,死了之後還想再死。
店小二一聽,用極銀穢的目光,掃了朱雀兒一眼,銀笑道:“若是這樣,小的求之不得。小的立即飛奔回家,管叫那婆娘從此閉上嘴。讓她明白,小的也是個堅持不懈的偉男人!”
朱雀兒再不曉事,看這兩個男人的神色,也知道自己說了什麽了不得的話。她不敢再說,獨自再悶氣。
不一會兒,那碗松樹猴頭已被店小二吃了個幹淨,連盤子都被舔的铮亮。
店小二連打了五個飽嗝。看到桌子上最後的一碗龍井竹荪,他眼睛一亮,端起就喝。
美味再好,可光吃菜,也鹹啊!
朱雀兒大驚,叫道:“放下,這菜沒毒!”
可已經晚了。
朱雀兒怒道:“好,這碗湯也是三兩銀子,你賠!”
店小二大驚,趕緊一張口,将嘴裏的湯吐到碗裏,再一張口,将嚼了幾下的竹荪也吐到碗裏。
他将碗小心翼翼地推到朱雀兒面前:“抱歉抱歉,先前沒說明白,誤會了。小娘子,你請用,請慢慢享用!”
朱雀兒牙齒咬得咯咯響。
小道士歎道:“行了行了,你就喝了吧。”
店小二讪笑着,将湯湊到嘴邊,見朱雀兒沒有阻止,便咕隆咕隆一口氣喝了個幹淨。
放下碗後,他摸着肚子,*着道:“哎喲,好飽!哎喲,好吃!哎喲,撐死了!”
朱雀兒眼中滿是殺氣:“爽是不?好吃是不?你就坐在這,等着毒發身亡!”
店小二連連點頭:“好,好,小的剛好也走不動了。”
朱雀兒冷冷地看着店小二,嘴裏開始數數。
數到一百多的時候,店小二忽然嘴裏“呃”了一下,然後他猛地咬緊牙關,死死地捂住嘴,雙眼立時瞪得大大的,一時臉紅脖子粗。
朱雀兒拍掌笑道:“妙極,毒發了。”
“讓你吃,讓你這般痛快地吃,讓你一下吃了姑奶奶十兩銀子。我去,姑奶奶我也是第一次點這麽貴的菜,最後竟一口都沒得嘗。”
卻不料,店小二梗着脖子,嘴裏“咕隆咕隆”地連吞了幾大口後,長松了一口氣,笑道:“好險啊!吃得太飽了,差一點就吐出來了。”
“這怎麽能吐?十兩銀子啊,足夠小的全家美美的用上一整年!一頓飯就吃了十兩銀子,小的說出去,能生生羨慕死人。”
“這絕對不能吐,就是吐了,小的也要一口一口地吃回去!”
小道士和朱雀兒心中一陣惡寒。
再等了好一會,朱雀兒都懶得數數了,店小二都快睡着了,小道士終長歎了一口氣:“哎,菜裏想必是沒毒的。好了,你可以走了。”
昏昏欲睡的店小二驚醒過來,傻笑道:“這麽說,小的白白吃了十兩銀子?”
朱雀兒咬牙切齒,從嘴裏擠出一個字:“滾!”
店小二點頭哈腰:“小的這就滾,這就滾。”
說着他起身,傻笑着,邊走邊說道:“十兩銀子啊,呃,好吃,呃,真好吃!”
朱雀兒,小道士……
看朱雀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小道士哈哈一笑:“這個,雀兒啊,那三道菜看着是極美味。要不我再點上三盤,你我吃個痛快。這次,我請你!”
朱雀兒怒道:“不吃了,氣飽了,走!”
小道士的臉垮了下來,他小心地提醒道:“雀兒啊,我倆已經連吃了七天幹糧,我做夢都想吃口熱菜啊!”
朱雀兒一聽,那淚珠子便在眼裏打滾。她哽咽道:“醜道士,你是要姑奶奶我哭出來嗎?”
小道士立即舉雙手投降:“走,馬上走!”
“哼,什麽第一酒樓,什麽禦膳名菜,還十兩銀子,我去,一看就知道不好吃!雀兒,咱這就走,就是不吃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