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問:“不是說,那謝家公子性情溫婉,一表人才嗎?”
許若雪冷聲道:“向三娘提親,卻和二娘上了床。這種人,說他德行淺薄還是輕的。三娘嫁過去,不知還要受多少苦。”
小道士聽了,隻覺得心中沉甸甸的,似壓了一塊鐵。
許若雪歎道:“其實三娘已向李公言明,不願嫁給那謝家公子。李公卻說婚約已定,執意不肯。三娘無可奈何,隻能暗中流淚。哎,這些大家閨秀啊,看着是過得富足,隻可惜一生不得自由,不過是,養在金籠子裏的鳥。待養大後,便送了出去,爲家族換份福利。”
“其實,”許若雪用莫名的眼光看了小道士一眼:“我清楚三娘的心思,她心心念的,是想嫁給你。便是李公,在此事上也絕無不願。隻可惜,你卻早已有了妻室,并定然不會休妻。堂堂狀元第家的唯一嫡女,自然不能嫁與一個小道士爲妾。不然,整個李氏家族都會在人前擡不起頭來。所以三娘的這番情意,也隻能付之于東流。”
小道士沉默了一下,說:“夫人,我和三娘之間清清白白的,真沒什麽。”
許若雪瞪了他一眼:“我自然知道你和她之間沒什麽,不然,我豈會這般心平氣和地和你說話。我氣得是,你這死道士明明不解風情的很,偏偏卻能輕輕松松地奪得女子的心。哼,柔靜縣主的事都不知道如何解決,你這又東一下、西一下的,惹出一身情債,惹得人惱怒!”
小道士不敢吭聲。
車行辘辘。
許若雪看着那兩條河,歎道:“扶柳有雙絕,兩條大河是一絕,兩個美人是一絕。隻可惜,兩條大河從古至今風景依然。而這兩個美人,哎!”
喟歎聲中,馬車離去。
數個時辰後,兩人來到一處莊園處。
還未進門,便見一人迎出,卻是李大郎。
李大郎笑道:“我爹爹命我前來,聽憑貴人差遣。”
小道士大是感動,連聲道謝。
大黃馬和大黑馬,早兩日前便養在了莊中。稍事休息後,許若雪便騎馬匆匆離去。
一日後,許若雪才返回。回來後,臉上神色倉皇。小道士一見,便知大事不妙。
果然,許若雪怒道:“夫君,這天殺的朝廷竟真的調動了數千官兵,圍剿青城劍派。那該死的官府,還暗中廣邀江湖同道,說要爲民除害。”
小道士大驚:“這消息當真?”
“當真!我連夜拜訪了一位武林前輩,他與我爹是至光。此等大事,他絕不至于騙我。”
五千官兵滅青城!朝廷諸公,是誰下的如此決斷。難道真不怕激得兩千劍客,血洗川蜀嗎?
哎,竟如此不智!
“又是江湖高手,又是官兵,這如何是好?”小道士問。
許若雪說:“青城劍派是川蜀第一大派,向來威聲遠播。自前年一戰剿滅川西祝家莊後,那更是威名赫赫。所以武林同道可以不用管它,沒誰有這個膽子,敢冒犯青城劍派的虎威。隻是官兵這,卻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小道士一聽,心裏卻有了幾分疑問:“官兵說有五千,但能戰的,估計也不過兩三千。這大宋的官兵,除了邊軍外,能戰的有幾人?兩千青城劍客對陣兩三千官兵,這個還用得着擔心嗎?難道青城弟子,苦習劍法多年,就這般不堪一戰?”
許若雪苦笑:“真若生死對決,莫說成都府路的官兵,就是我大宋最精銳的邊軍,青城弟子自也不怕!哼,我劍派教得可不隻是劍法。劍陣之道,更是重中之重。兩軍對決,這劍陣那也是有大用的。”
“可問題在于,這一次朝廷有明發诏令,來進犯的也的确是官兵。這般情形下,我青城劍派若不想起兵謀反,怎麽敢反抗?”
“可若說謀反,所謂‘窮習文,富習武’,這上山習武的青城弟子,家裏多多少少都有幾分底子。叫他們闖蕩江湖,江湖中有名有利,他們自是願意手捧青城這杆大旗,去做那生死之博。可要是叫他們殺官造反,哎,我爹爹心中,怕是連一分把握都沒。”
小道士一想,深以爲然。這窮山惡水中的愚民,說反了便反了。可青城劍派向來家大業大,此時正活得滋潤,又豈敢痛下這個決心?那些劍派弟子個個見多識廣,可哄騙不得。
他便問:“那該如何是好?”
許若雪沉默,臉上陰晴不定。
小道士便知她心裏在想些什麽,當下說道:“若雪,你若是想自投羅網,以自身性命換得劍派平安,這個我卻絕不答應。此事因我而起,若說要去赴死,也是我去,還輪不到你。”
“更不用說,你若真有事,你爹爹定是不會袖手旁觀。他号稱天下第三劍,更是青城劍派的掌門人。如此,背後籌劃的人,豈能放過你爹爹,留下這個天大的隐患?所以你即便犧牲自己,也救不得你一家人。”
許若雪一聽,大怒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該怎麽辦?”
小道士歎道:“我把柔兒叫出來,我們三人商量下吧。”
客房内,将當前的情形向柔兒道明後,三人盡皆沉默。
現在,卻是左右爲難。
一邊是,東去臨安,助柔兒求見當今皇後,以解國公府危局。不然李國公一脈必大禍臨頭,抄家流放那都是輕的。此事自然十分緊急,刻不容緩!
另一邊卻是,西回青城,助許若雪解劍派之圍。劍派此次大劫,全因他二人而起,自然也絕不能置之不理。這事更是重大,一個不好,許掌門一家性命不保不說,青城山上,怕也會落得個屍橫遍野!
所以,問題來了:三個人,要分兩處去,且哪一處都不能不去。
那該怎麽辦?
于是三人隻能沉默,誰都不知該說些什麽,誰也不好說些什麽。
許久後,許若雪說:“夫君,我知你左右爲難,你且出去一下。柔靜縣主,你不是會拉我入夢嗎?你我在夢中商談一二。”
啊,小道士大驚,正待否決,柔兒卻說:“好!”
出了門來,小道士隻覺心中苦悶至極。
他長歎了一口氣,呆呆地看着天空,。
這原本璀璨美麗,在九陰山上時他最喜歡看的星空。此時看來,黑的,黑的太深覺,亮的,亮的太耀眼。這一看過去,就像整片天就要倒下來,壓在他身上,生生地壓死他、悶死他。
取出紫竹箫,星空下,小道士吹出了一夜哀怨。
這一等,等了許久,正當小道士想不顧一切,去喚醒許若雪時,許若雪終于推門出來。
小道士急急問:“怎樣了?”
許若雪說:“夫君明日便知。”
“那你倆談了什麽?”
“這是秘密,不能說。”
“你!”小道士氣結,正想追根究底時,許若雪卻長歎一聲,定定地看着他,眼裏,卻是流下了幾滴淚。
這女俠,竟是哭了!
小道士大驚。隻是還沒等他問出口,許若雪已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他的唇:“夫君,一切明日便知。現在,你什麽都不要問,什麽也不要說。”
“夫君,你我好些時日未曾恩愛過。請夫君,好好寵愛若雪!”
……
一夜瘋狂。
清晨,小道士看向懷中的美人。見佳人的臉上隐帶潮紅,嘴角有勾起一絲幸福,眉頭卻是緊蹙着。
哎,也不知此時,許若雪的心裏,有多少種滋味!
也不知兩女之間談了什麽,竟讓許若雪反常至此。
昨晚,這女俠可是極至瘋狂。若非她重傷未愈,小道士還真不是她的對手。
這兩人,到底談了什麽?
等許若雪醒來後,非拉着小道士,騎馬去外遊玩。
這一玩,便是一天。玩得自然大不盡興。期間小道士數次說要回來,許若雪硬是不許。說得多了,她還大發脾氣。
小道士完全莫名其妙:在這等節骨眼上,浪費這個時間幹嘛!
這樣回到李家别院時,天已黃昏。
還未進門,小道士便發現了異常。
正門處,竟挂上了兩盞大紅燈籠。放眼望去,不過一日之間,整個莊園竟處處張燈結彩,披紅挂綠,渲染出了,好大的一片喜慶!
小道士大驚,回頭要問許若雪,卻發現,剛剛還陪在身邊的佳人,竟消失不見。
心中有了幾分明悟,可小道士不敢置信。懷着忐忑的心,他推開了大門。
大門開處,滿院的站滿了人。一見小道士,齊聲恭賀:“恭喜仙長,賀喜仙長。祝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人群中,李大郎大笑着走出,當胸便是輕輕一錘:“還傻站着幹什麽?趕快換喜服啊!”
說着,這個向來憨厚的漢子,壓低了聲音,賊兮兮地問:“怎麽樣?你夫人給你的這份驚喜,大不?”
小道士愣愣地回道:“自然大!真是大驚,又是大喜!”
洗了澡,換了衣,一身喜服的小道士去宴席那敬了兩杯酒,便在侍女的帶領下,去了新房。
看着新房外,那嶄新的大紅喜字,小道士隻覺得心怦怦亂跳。他甚至不敢推門,先停了下來,用手指狠狠地掐了下大腿,已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果然很疼!
顫抖着手,小道士推開門,便見新房中布置一新,還有大紅燭,合卺酒。
而新房中,那繡床上,正端坐着一位身披大紅嫁衣、頭戴鳳冠霞帔的新人。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小道士一時口幹舌躁。他張開嘴,好一會兒後,才終于叫道:
“柔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