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他偶爾也會想,許若雪若是自己回青城那便好了,省得兩女相争,鬧得雞犬不甯。可當佳人真消失不見時,他才發現,自己内心心急如焚,竟緻完全亂了分寸。
這樣不行,小道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一清醒,他就想到一事,大叫一聲“不好”,掉頭往客棧跑去。
許若雪的行李,可全在房中啊!她怎不能兩手空空地回青城吧。
小道士一把推開房門,往桌前一看,竟空空如也。
他毫不遲疑,立馬向馬廊那沖去,沿途還大叫“若雪,若雪”。可才跑了幾步,便聽外面有馬嘶聲,然後馬蹄聲得得,迅速遠去了!
小道士渾身發冷,急急跑去一看,果然大黑馬也不見了。隻有大黃馬拴在那,形單影隻。
這番大鬧,自然驚醒了熟睡中的客人。衆人大罵,有人還跳出來要打人。小道士盛怒,跑回房間取出寶劍,長劍出鞘,喝道:“吵什麽吵,再吵道爺我收了你等的命!”
見他手持利刃,雙眼通紅,那些人不敢上前,罵罵咧咧地回房了。
小道士關上房門,長歎一聲,一時心中苦得,連苦水都要滴出來。
許若雪真得走了,還走得如此絕決!
這一夜,小道士一夜未眠,稍有風吹草動,便大叫“若雪、若雪”,可終究不見佳人!
第二天,草草吃完早點,小道士取出紫竹箫,就在客棧的街旁,吹起箫來。
箫聲一起,路人紛紛看來,待看到是一個有神仙之姿的小道士在吹箫,便齊齊圍了過來。待聽到這曲調哀怨、卻極是好聽的箫聲,便大聲叫聲。
一曲完畢,無數人喝彩,一時轟動全城。
人越聚越多。小道士不爲所動,隻管一心一意地吹箫。許若雪通曉音律,若她躲在附近,自能從他的箫聲中,聽出他的心聲。
所以他堅持,一直吹個不停。
于是,
半個時辰後,叫好的人沒了。
一個時辰後,圍觀的人散了。
一個半時辰後,有掌櫃出來罵道:“好個失心瘋的瘋子,沒來得在這耽擱我家的生意。要吹喪,滾到别的地方去。”
兩個時辰後,數家店鋪的小二聯合起來,氣沖沖地沖來,拿着滿籮的臭雞蛋就砸。
小道士叫道:“我躲,我躲,我躲躲躲。沒打到,再沒打到,哎喲,我去!”
頂着滿頭的惡臭,小道士狼狽而逃!
這次吹奏的太久,回到房間後,小道士隻覺得胸口劇疼,嗓子直欲裂,他長歎:“若雪啊,爲夫的誠意你看到了沒?”
洗完澡後,小道士又在房中枯坐一天,依舊不見佳人。
晚上,柔兒現身。昨晚小道士神魂歸體後,她就被血海劍上的煞氣所傷,瞬間就躲進了鬼珠。所以後面發生的種種,她并不知情。
可一看到小道士此時的模樣,柔兒自然清楚發生了什麽,當下就紅着眼說道:“對不起,道士哥哥,都是奴奴不好。”
見柔兒自責,小道士便想摟着她安慰一番。手一動後又馬上止住。許女俠輕功了得,說不定此刻正躲在暗處窺探自己。
小道士苦笑道:“柔兒,這不關你的事。是道士哥哥自己把持不住,才釀成這場大禍!”
柔兒想了想,嘟着嘴說:“上次她當着奴奴的面,強迫了道士哥哥。這次奴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勾引了道士哥哥。好吧,奴奴和她一比一打平了,以後誰也不欠誰。”
看小道士愁眉不展,柔兒便主動出去找了一圈,回來後搖了搖頭。
小道士終死了心,上床歇息。
這一晚,柔兒自然睡在他身邊。
晚上,小道士卻說起夢話來,嘴裏一直叫道“若雪,若雪”。
他卻不知,柔兒正癡癡地看着他,眼裏掉下了兩行清淚。
柔兒哀聲說道:“道士哥哥,奴奴一直以爲,那兇女人雖然長得極美,但那樣的兇,道士哥哥定是不喜歡她的。跟她在一起,不過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而已。”
“可奴奴錯了!道士哥哥卻是真心愛她的。”
“那次登仙台上,道士哥哥曾爲了奴奴的離去傷心欲絕。這次她離去了,也一樣地讓道士哥哥傷心欲絕。”
“原來,道士哥哥心裏愛得不是一個人,卻是兩個人。”
“可道士哥哥,奴奴心裏愛的,隻有你一個人。”
“今生今世,奴奴隻愛你!”
這一晚,小道士說了一晚的夢話。而柔兒,流了一晚的情淚。
第二天,小道士醒來。此時天已大亮,可人兒自然已經回到鬼珠。
小道士坐在床上,一陣寂寥襲上心頭,唯有一聲長歎。
再呆了兩日,小道士終離開此地。一路上他策馬緩行,确保許若雪能跟得上。到得晚上,柔兒現身後,他也隻是和柔兒說說話。别的,卻是再不敢做了。
這樣數天後,小道士抵達下通江。下通江不遠,便是達州。由達州抵巫山,可順江直抵重慶。
進了城,小道士想找個地方解解饑。
來到一間燒餅鋪子前,小道士叫道:“老丈,請來五個燒餅。”
那老人家應了聲“好嘞”,手裏麻利地撿了燒餅,拿荷葉包好,說:“承惠二十文。”
小道士數上銅錢,遞過。那老人家正要接過,一看他的臉,手卻猛地一顫:“這天還大早,小老兒還沒開攤,小郎君請去别處吧!”
小道士奇怪地看了看太陽,天還大早?都近午了!
還沒待他問個分明,一旁的老婦人就指着那老人家就罵道:“老匹夫,有錢都不賺,你老糊塗了吧。”
那老人家大怒,一拍掌打去。于是兩位老人你抓我頭發,我撓你臉地打成一團。攤上的燒餅,都滾了一地。
小道士搖搖頭,徑自離開。不幾步來到一間酒樓,見裏面人來人往,他便進去。這間,總開門做生意了吧。
卻不曾想,本笑臉相迎的掌櫃卻是忽然臉色大變,說道:“客官,小店客滿了,還請去别處?”
小道士看了看空了足有一大半的大堂,怒道:“這倒是奇了怪了!怎麽今兒個到哪都被人往外趕。我是小道士,可不是小瘟神。掌櫃的,你不說個明白,貧道卻是不肯走了。”
掌櫃的苦笑,左右看了看,湊過頭,壓低了聲音說道:“某知道你,天一道長。先前達州先前鬧鬼,全府震動,有點錢的人都吓得往外跑。是道長你大展神威,除去了三牛村的惡鬼,救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道長自然是好人。可卻不該得罪了哪家的權貴,現在下通江這,到處都張貼有通輯道長的海捕文書啊!道長難道沒注意到?”
小道士吓了一大跳,海捕文書,我去!
這一路行來,一直平安的很。海捕文書的事就如一塊碎石掉進了湖中,在激起了幾朵浪花後,便再無聲息。所以一向心大的小道士,早就将這事給忘得一幹二淨。
掌櫃的說道:“不止是下通江,利州全府,包括恭州,甚至可能全四川路,怕是都貼上了道長的海捕文書。道長你還不快走,愣在這幹嘛?”
小道士道了聲謝,二話不說,急急離去。
卻已經晚了!
還未出城門,便聽一聲呼哨響,十幾個公差從民居裏、商鋪中、大樹後、屋頂上齊齊躍了出來,正正将小道士圍在中間。
當先一個捕頭,手裏抛着四枚形似燕子的暗器,大笑着說道:“怪不得今日某出門時,有喜鵲大叫。卻原來是,老天爺将好大的一場功勞,送到某的手中。”
旁邊一個捕快谄笑着說道:“大哥必是前世積了大德,今生才撿了這份大功。這小道士現在老珍貴了,全四川路的公差都在找他。現在落到了咱‘追魂镖’張大哥的手中,大哥升官發财,必在明日!”
張捕頭大笑,指着小道士喝道:“看老子的燕尾镖,取你右腿膝蓋以上三分。”
話音剛落,他手腕一翻,一道烏光急閃。取得正是,小道士右腿膝蓋以上三分。
此時小道士早已銅錢劍在手,當下一劍急刺。
可這道镖,實在極快,快極,就隻見烏光一閃,根本見不到半點镖身。
見小道士不自量力,竟敢試着去擋,公差們大笑。這數年來,他們見過太多這樣自不量力的人,可這燕尾镖從來都是,百發百中,絕不虛發!
小道士也并沒有把握能擋住,他隻是盡力而爲。
然後手中大震,他竟,真的擋住了!
這一下,有五分實力,倒有五分是運氣,小道士心中大叫僥幸,臉上卻是一臉的嘲諷:“好一個追魂镖,不過如此!”
所有公差的笑聲戛然而止,人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長得跟個娘們似的小道士,竟真得能擋住!
小道士的手閃電般地一抹,神乎其神地,他手上便多了一張驅鬼符,那快的,就好像這符憑空出現。
他冷笑一聲:“看清楚了,這,隻是一張黃紙,一張最輕最簿的紙!”
話音剛落,他手腕一翻,一道黃光急閃,正中空中一隻飛蛾,将那飛蛾,斬成兩截!
好公差驚呼:“片葉傷人!”
“這是傳說中的神功啊!”
“這,這,武功真能練到這等境界?”
小道士大笑:“貧道這手暗器功夫,又當如何?”
張捕頭沉默,旁邊的公差齊齊後退。
小道士淡淡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貧道是修行之人,不欲殺人,所以還請各位,”
他忽然嗔目怒喝,大喝一聲:“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