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驚醒,第一時間開起法眼,四處搜索。可是沒有,人影沒有,鬼影也沒有。
哎,長歎了一聲,小道士覺得,自己是思念過度,“有所思,有所夢”了。
小道士又睡了。然後夢中,又聽到了柔兒的呼喚:“道士哥哥,救我。我就在這,快救我。”
小道士再醒來,再仔仔細細地找了一通,還是沒有。
想了想,小道士躺下,運起睡仙大法。
右側卧,左手手心向下自然搭在左胯上,右手放在右耳下。躺好後,默念:“真人本無夢,一夢則遊仙。至人亦無睡,睡則浮雲煙。”默念完,全身放松,做“體呼吸”二十次,然後自然入睡。
人睡着後,自然會做夢。道家功法,講究“養精蓄神”。一入夢,神識發散,怎麽還能“蓄神”?所以自十三歲後,小道士就修煉這睡仙大法。功法大成後,入睡從此幾不做夢,睡眠質量極佳。
可這一次,小道士又聽到了柔兒的呼喚:“道士哥哥,救我!我就在這,我堅持不了了,快救我!”
這,絕對不是夢!
小道士大喜,一骨碌爬起來。這次他不再找了,直接将鬼珠取出,置于懸崖最邊上,然後人離得遠遠的。
他是至陽之體,身上陽氣極盛,如果柔兒靈體極其虛弱的話,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隻有他遠離,柔兒才敢進鬼珠中休養。
耐心地等了足足一個時辰後,小道士拿起鬼珠。
拿起後他又放下,然後跪好,行三叩六拜大禮。他無比虔誠地祈求着,三清道尊的保佑。
跪拜過後,小道士拿起鬼珠,開始凝神感應。
可是沒有?
怎麽會沒有?
小道士将鬼珠置于地上,盤膝靜坐,調養心神。
當心神徹底甯靜,無喜無怒,無塵無垢之後,他拿起鬼珠,再次凝神感應。
心神細細地在那團廣袤的陰氣中,一點點地掃過後,小道士心神劇震。
有感覺,真的有感覺!
陰氣中,有一絲極微弱、極微小的異樣氣息!
小道士狂喜,将鬼珠再置于地上後,他起身,繞着懸崖邊走了足足十幾個圈。然後他再次盤膝坐下,甯神淨氣。
不是錯覺,這一次他确定,柔兒就在裏面!
一定就是柔兒,在這縷氣息上,他分明有種熟悉的感覺!
将鬼珠置于唇邊,狂親了幾下後,小道士放聲大笑。
他大笑,笑出了眼淚,笑得在地上打滾。
哈哈哈,道尊保佑啊,萬幸他今天來了這,萬幸他在登仙台邊入了睡。否則,他必将徹底失去柔兒。
以柔兒的虛弱,絕對堅持不到第二天!
這一晚,小道士興奮地睡不着。
自此,他就在登仙台邊住了下來。每日裏靜坐練功,無聊了,就抽出長劍,對着大樹,練一下準頭、速度和力量。
至于回青城山,找惡婆娘的事,他直接丢到了九宵雲外。
開什麽玩笑,惡婆娘這麽兇、這麽猛,這個時候回去,不正撞在她的氣頭上。那吃的苦頭,啧啧,想必比天還大。
再說了,現在回去,那就是主動示弱。從此那四條規矩必将自己捆得死死的,絲毫不敢動彈。都不能動了,還摻什麽水?
所以啊,必得将柔兒的事了結,再潇灑個十天半個月,讓那惡婆娘後悔的痛哭流涕,自己才能回去。
登仙台邊,這一住就是十來天。
鬼珠是養鬼的至寶,裏面的陰氣對鬼物來說,是大補之物。這些時日裏,屬于柔兒的那絲氣息一天比一天壯大。
終于在這天夜裏,小道士又做了一個夢。
“道士哥哥,謝謝你又救了奴奴,奴奴最喜歡道士哥哥了。”柔兒欣喜地說道。她的聲音還是很輕很細,遠沒有恢複。但比上次的斷斷續續,可又好了很多。
小道士知道,柔兒這使得是一種法術,類似于入夢術。隻是她造的這夢,隐隐約約、模模糊糊的,似乎随時會崩潰。所以小道士竭力将心神保持在似睡非睡、似夢非夢的狀态,不敢稍動半點雜念,就怕亂了這夢,失去與柔兒交流的機會。
“道士哥哥,奴奴現在隻保留有一點真靈,三魂七魄幾乎全部消散。請道士哥哥找到一處極陰所在,讓奴奴借極陰之氣,來重塑……。”
重塑什麽?極是虛弱的柔兒都沒來得及說完,那夢就亂了。好在她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夠清楚。
找到極陰之地,讓柔兒借極陰之氣,來重塑三魂七魄。小道士握緊拳頭,決定明天就出發。
隻要有辦法就好,長松了一口氣後,小道士才想到,我去哎,柔兒竟然會用法術嘞?入夢術哎,我都不會。
她都沒修煉過,竟然會使法術?難道登仙台上,真的有仙人留下了仙法,柔兒真的學會了仙法?
仙法啊,不是道法!這世上竟然真的有仙法,柔兒竟真的學會了仙法,以後真的能白日飛升?
想想,就興奮啊!
興奮的睡不着,小道士幹脆不睡了,起來練功。
第二日,小道士就出了山,四處打探,看附近有沒有什麽道教名觀。這次運氣甚好,在府城治所郪縣所在,就有名山三台山,山上有名觀三台觀。
凡極陰之地,有天生的,有人爲的,皆是養鬼之地,如鬼珠般,對鬼物大有助益。
小道士不懂養鬼之法,不然就回去九陰山。九陰山上陰氣極盛,若是有懂的高人布置一番,養出幾塊極陰之地,絕不是難事。現在他卻沒辦法,隻能去找些道士問問,看有沒有高人知道。
大半日後,小道士騎着大黃馬,到了三台觀。
三台觀是名觀,又靠近府城,所以香火鼎盛。内裏有道觀三間,雖比不上青城山上的那些大觀,但也算很好的。
拴好馬,找到位年老的道士,小道士上前一拱手:“道兄請了,晚輩天一子,有事請教。”
那老道士看了看小道士,不耐煩地說道:“是不是來挂單的?”
小道士看了看天色,已是黃昏,這住下來也好,省得趕夜路,也好方便打探消息,于是應道:“正是,有勞道兄費心。”
老道士眼睛一撇:“有戒牒沒?”
“有度牒。”
老道士一揮手:“去,去,度牒沒用。拿着份花錢買的東西,穿着身道袍,就想來這白吃白喝,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小道士一拍腦袋:“戒牒也是有的。”
度牒和戒牒,是他師父天雲真人給他辦下的,一直放着沒用,就忘了。隻是這兩樣東西是道士身份的證明,他也不敢弄丢。
老道士接過戒牒:“張天一,道号天一子,師從天雲真人,所屬神宵宮。哦,神宵派的啊。”
他看了看戒牒,又看了看小道士,仔仔細細地看了半天,終沒看出半點不妥,隻能往觀後一指:“号房在那,半個時辰後開飯。”
将戒牒遞給小道士,這老道士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轉身離去:“哎,又來了個挂單的。”
啊,被鄙視了?我去,小爺我又不是沒錢,包裹裏可還有好幾錠黃金。小爺還差你這點吃的?
到了号房那,想了想師父叮囑過的規矩,小道士将包裹放在門邊,整了整衣冠,喊道:“迎賓老爺慈悲!”
無人應聲,再這樣喊了一遍後,方才有人應道:“來啦來啦,吼什麽吼?”
号門打開,出來一個道士,手一伸:“拿來!”
小道士忍氣吞聲,将戒牒遞去,問:“道友慈悲,敢問道号?”
那道士回道:“清明子。”,然後将戒牒遞還給小道士:“進來。”
說完再不多看一眼,轉身離去。
小道士心中暗怒,道家講慈悲,這般的戾氣,哪裏能找出半點慈悲之心?
待進了号房,他一看之下才明白,爲何這三台觀中前後遇到的兩位道士,都一副大是不耐煩的表情。
号房中,前後左右,團團坐滿了,足足十二、三位挂單的道士。
小道士苦笑,有這麽多白吃白喝的,人家大不耐煩,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見又多了個人來搶食,内裏坐着的道士就有些敵意。一個道士當先問道:“這位道友,請問師從何人,師從何派?”
小道士拱了下手,應道:“不才師從天一派,尊師天雲真人。”
這話一說,除一人外,衆道士皆笑:“呵呵,天一派,沒聽過。天雲真人,也沒聽過。這是從哪個角落裏冒出來的小道士?”
小道士性子恬淡,對這些嘲笑并不放在心上,隻是朝唯一沒笑的道士那走去。
還沒近前,就有一股極濃極沖的酒味撲鼻而來,隻覺得頭一暈,竟然有了幾分醉意。當即心下大驚,我去,這道士難道是在酒壇裏泡大的嗎?哎,怪不得他一人獨坐西面,所有人都離他遠遠的。
捏着鼻子坐下,小道士一拱手:“道友請了,請問道号?”
那道人長得渾不似個道士,分明就是個武夫。他連手都懶得拱,懶懶地答道:“萍水相逢,問什麽道号?叫某醉道人就是了。”
又碰了個軟釘子!自進三台觀以來,這一路憋屈的,哪怕小道士再心性極好,也禁受不了,便也不再說話。
半個時辰後,三聲磬響,清明子和另一個道士提着齋飯進入,待衆道士一齊念誦完齋前經咒後,開始分發齋飯。
小道士接了,謝過,吃了一口,隻覺得味道極是清淡,比了買得幹糧都不如。他吃了幾口就停箸不吃,倒是身邊的醉道人,吃得那叫一個痛快,渾似餓死鬼似的。
這道士,平日裏,必是酒喝得醉死,飯吃得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