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才不要嫁給死道士

第二天一早,還沒起床,許若雪就覺得青城山上的味道,變了。空氣中,似乎彌漫着一種别樣的東西。

許若雪長歎了一口氣,那消息,想必早就傳遍了青城山。

呆坐了半晌後,心煩意亂的許若雪叫道:“小黃,漱口。”

“是。”簾外應了一聲。一會兒後,小丫鬟端着熱騰騰的洗臉水進來。

取過毛巾,洗完臉後,許若雪才反應過來:“我不是說漱口嗎?你端洗臉水進來幹嘛。”

小丫鬟低頭說道:“對不起娘子,我馬上去拿柳枝和青鹽來。”

待漱了口後,許若雪看小丫鬟心神不甯地站在那,問道:“外面是不是傳了很多瘋言瘋語,說我怎麽怎麽了?”

小丫鬟大驚:“沒,沒有。”

“真的沒?”許若雪眉尖微豎。

小丫鬟是從小服侍她長大的,見了哪能不知道大小姐真的動怒了,當下吓得渾身一抖:“是,外面是有些瘋子傳了好些瘋話。都是些瘋話,小黃絕對不敢信的,那些人也絕對不敢在娘子面前胡說八道的。娘子不聽就是了,不需要理會。”

許若雪就要發脾氣,想想不能遷怒于人,她無力地一揮手:“你下去吧。”

丫鬟弓身後退,待到簾邊時,卻聽許若雪說道:“你去盯下劉姐姐,如果她問起,就說我還沒回來。”

她話音剛落,簾外傳來一個聲音:“不用了,我已經來了。”

一人掀簾進來,是一個三十來許的麗人,相貌端莊,神情端正,渾身上下衣飾,一絲不苟、一絲不亂。

許若雪一見,匆促起身,叫道:“劉姐姐。”

劉姐姐先福了一禮,禮儀完美,無可挑剔,她叫了聲:“娘子。”連聲音、語氣都恰到好處。

許若雪連忙回了一禮,她心裏發虛,這一禮便不甚标準。劉姐姐見了,眉頭就是一皺,但是沒說什麽。

兩人坐下。劉姐姐問:“娘子,今天一早我在外面聽到了不少傳言,事關娘子清白,就特地過來一問。”

許若雪連忙說道:“都是些瘋言瘋語,劉姐姐不必要信。聽了就算了,隻當個笑話。”

劉姐姐不說話,正色看了她好一會兒,方才說道:“是嗎?”

許若雪不由地低下了頭,芳心那叫一個亂跳。說來奇怪,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青城山裏,别說她爹爹了,就連那些長老,見了她最多也是搖頭歎氣,卻無可奈何,真真是一個橫行霸道慣了的人物。唯獨對這從小教導她長大,對她呵護備至,卻要求甚是嚴格,從來都是表情端莊,做事永遠一絲不苟的劉姐姐,她打心眼裏,有十分敬,也有幾分畏。

劉姐姐看了她良久,輕輕一歎,語氣柔和了些:“若雪,我是看着你長大的,你的性情脾氣如何,我一清二楚。青城劍派衆人對你如何,我不傻,自然也很明白。所以,那傳言是傳言嗎?”

許若雪沒答話。

劉姐姐坐過來,拉着她的手:“你我相處多年,我的爲人,你是清楚的。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女人有些話,不好對外人說,不好對爹爹說,更不好對後娘說,卻可以對姐妹說。”

“我知道你遇到了一些事,現在心中一定很困惑,不知道該怎麽辦是好。你不妨跟我說說,我畢竟是過來人,總會幫你出些主意。”

許若雪想了想,終于點了點頭。說實話,她現在心裏真得很困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說要逮住那死道士,來一招雲淡風輕,去了他的壞根,那不過是一時的氣話。冷靜下來後,她便知道,自己絕對下不了這個手。

所以明知道在這件事上,這劉姐姐一定不是一個好的傾訴對象,但正像她所說的,全青城山上上下下,再也找不到比她更适合傾聽的人。

于是許若雪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等她說完了,劉姐姐淡淡地問:“就這些嗎?”

“就這些了。”

“哦,這麽說,你被他抱了?”

“嗯,是的。”

“你被他親了?”

“是的。”

“你被他摸了?”

“嗯。”

“你和他睡了?”

“不是。隻是睡覺,還沒,沒有那,那個……”

“都這樣了,那你還猶豫什麽?”

“我,我不該猶豫嗎?”

“不該!”劉姐姐正襟危坐,正色看着她,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必須,馬上,嫁給他!”

你,必須,馬上,嫁給他!這句話,就像一道晴天霹靂,炸得許若雪那叫一個魂飛魄散。呆呆地怔了片刻後,她猛地跳了起來。

“開什麽玩笑,嫁給他?”

“不,我死都不願意!”

“我堂堂江湖群芳譜上的女俠,劍術無雙的青城劍派大小姐,怎麽可能嫁給那個家夥?”

“我想要的男人,必須英俊潇灑、年少風流。那個家夥長得跟個女人似的,還偏偏不懂女兒心,壓根就是個土包子。”

“我想要的男人,必須武功蓋世,一身豪情。那個家夥連劍都不會使,随便兩三條大漢,就能打得他屁滾尿流。”

“不行,絕對不行,他跟我心目中的江湖俠少相差太遠,我就算一劍閹了他,也絕對不會嫁給他!”

“若雪,”劉姐姐叫道。看着她,劉姐姐的眼裏、話裏,是不容置疑的堅定:“若雪,我說過很多次,女人的清白是最重要的。女人的身體隻能自己的丈夫才能碰,他都對你都那樣了,你的貞潔就已經給了他。女人的貞潔在哪,她的心就必須在哪,她的身體就必須屬于哪!絕對容不得二話。所謂‘生米煮成熟飯’,飯都已經煮熟了,就由不得你反悔。”

“可我從沒想過要嫁給他。”許若雪大叫。

“若雪,”劉姐姐柔聲說道:“女人可以有夢,但總不能活在夢中,終究是要面對現實。”

“現實就是,全青城劍派上到你爹爹,下到掃地的雜役,都已經叫他‘大姑爺’,每個人都已認定了他。”

“現實就是,你和他的事已被傳開。衆目睽睽之下當衆和别的男人親熱,試問還有誰敢娶你?你除了嫁他,再無人可嫁。”

“現實就是,兩年了,那麽多的江湖俠少,包括号稱年輕一輩中第一高手的李慕白都铩羽而歸,你想等的英雄,永遠都不會再出現。”

“若雪,認請現實吧,女人總是要嫁人的。而你,隻能嫁他了。”

“我不,我又不愛他,我怎麽會嫁給他。”許若雪叫道。

“哎,若雪,那些情啊愛啊,對女人來說,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再說了,扪心自問,若是你不愛他,你會允許他這般放肆嗎?”

“相處十年,我很了解你。你雖然看似豪爽,卻絕不是一個随便的女人。青城上下數百号男人,什麽時候你允許過哪個男人近過你的身?”

“你剛說過,他不是你的一劍之敵。憑你的脾氣和禀性,若你不愛他,他那般對你,你早就一劍殺了過去,哪還能容得了他活到現在?更不用說,你還,還在那麽多人面前,迎合了他。“

“若雪,姐姐知道你一向心高氣傲,從不肯屈居于人。可若雪,聽姐姐的話,不要讓你的驕傲蒙住了你的心,錯過了你一生的姻緣。”

“不行,再怎麽說都不行。我怎麽可能嫁給那個卑鄙無恥、下流下賤的死道士。打死都不行!”許若雪氣得在屋裏團團轉。

“話都說得如此清楚,這般明白了,你還是這麽犟。這麽說,你是真不願意?”劉姐姐也站起,正色問道。

“不願意,就是不願意,怎麽都不願意!”許若雪叫道。

“好!”劉姐姐鄭重一禮:“十年前,我随先夫去京城赴任,不料遇上劫匪,可憐我先夫全家上下九口,被那般天殺的歹徒斬殺殆盡!隻有我一個弱女子,因爲長得貌美,被留下一條殘命!當時我心中的恨,恨不得天塌,恨不得地裂!”

“我知道那般賊子的居心,怎麽可能會讓他們碰我一根手指頭?正當我要以死捍衛清白時,你爹爹許掌門路過,見狀大怒,拔劍殺光了那幫子劫匪,救了我一條殘命,幫我報了這天大的仇。”

“那晚你爹爹問我,以後要去何處時,我答道,自嫁入夫家三年,我未生一子。現在夫家全家盡去,我實在無顔再回娘家,也已回不了娘家。我願随許掌門上青城山,做牛做馬侍奉于他!”

“你爹爹見我出身官宦世家,就說,我有一愛女,今年八歲。她出生不久娘親便去世,自小就随我長大。青城劍派上下極少女子,我那愛女跟着一大幫漢子長大,整天舞刀弄槍的,全沒半點兒女人樣,所以我想将她托付于你。”

“就在那晚,我鄭重答應你爹爹,許我未亡人這餘生,必将你教導成端莊娴雅、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以報你許家大恩。”

“劉姐姐,好好地,你說這些幹嘛?這些年你對我怎樣,若雪心裏是明白的。若不是你要爲先夫守節,我爹爹是千肯萬肯願娶你爲妻的。你我雖然年紀相差不大,但你做我後娘,我是願意的。”許若雪眼睛發紅,拉着劉姐姐的手,動情地說道。

“哎!”劉姐姐撫摸着許若雪的一頭秀發,長歎道:“想我未出閣前,也是名滿江南的才女。琴棋書畫不敢說樣樣精通,但詞之一道,琴之一道,自問也大有心得。本以爲教導你,不過是小菜一碟。沒想到,正所謂‘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你的性子已經定了,想将你培養成端莊娴雅、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呵呵,我得等下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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