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陽,小道士熱淚盈眶:這就是讓一個女人帶路的下場啊!鬼知道東繞西繞的,她能把自己給繞到哪去。
找了個地方換下身上的道衣,小道士遞給許若雪一包幹糧:“給,吃點東西,填下肚子。”
“不要,幹幹的,要喝水。”
“水壺裏不是有水?”
“要你管,我現在喝不得冷水。”
喝不得冷水?你一個行走江湖的女俠,别說冷水了,前幾天,我看你連溪水都喝得有滋有味。
但既然許女俠說了“要你管”,小道士自然也不敢管。他翻身上了馬,說道:“請吧。”
許若雪玉手向他一伸。小道士一愣,歎了口氣,乖乖地把諸般法器收進包裹裏,将包裹遞給許若雪。
許若雪纖指一彈,一粒藥丸鑽進了小道士的口中。
“哎,你我好歹也并肩戰了一場,是共過生死的人,你還信不過我?”小道士歎道。
許若雪白了他一眼:“當我跟你一樣傻啊!”
看着大黑馬,許女俠卻不上馬,皺起了眉頭,表情很是不情願。
小道士這才想起,回來的後半程,這兇猛的女武神一句話都沒說過,現在又做出這樣的小女兒态,莫非是……
“你身體不舒服?”
“要你管,滾!”
這好心的安慰,卻惹來許若雪的一道怒罵。小道士氣極,再不理她,揚鞭策馬,當先行去。
片刻後。
小道士無奈地勒住馬,等着身後的許若雪。
“我說許大小姐,你到底行不行啊!我這騎了幾天馬的人,比你這騎了十幾年馬的人,都要跑得快。要是身體真不舒服,你大可以停下來,休息下再走。我們不急。”
許若雪白了他一眼,也不說什麽,依舊慢慢而行。
和許女俠并駕齊驅,小道士偷瞄了幾眼,見她微蹙眉頭,時不時地按下小腹,身子騎在馬上也扭扭捏捏的,似乎好不難受。
小道士細細一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他湊過頭去:“你是不是,想方便?”
小道士發現,自己實在是善解人意。
“再是俠女,出門在外,也有不方便的時候。想方便你就說嘛,人有三急,我懂得。”
“這荒郊野嶺的,方便的地方處處都是,隻要蹲下來就行了。簡單、直接、有效。”
許若雪再忍不住,“铮”地一聲,長劍出鞘。
小道士大舉雙手:“别沖動,我不說了。”
然後他幽幽一歎:“人有三急啊!再是絕世女俠,我還真就不信,你能忍得住。”
再走了一段後,許若雪終于勒住馬:“你等下,我去去就來。”
小道士看她臉繃得緊緊的,卻繃不住那一片紅雲。他心中竊笑,故作嚴肅地點了點頭:“你去吧!我幫你看着,保管你安全。”
說完不待女俠拔劍,他就拍馬跑到一邊。等許若雪消失不見,他再繃不住,在馬上放聲大笑,笑得前俯而仰。
好一會兒,許若雪還沒回來。小道士等得大不耐煩,心裏想着:“哎,這女人就是麻煩。哪像我們男人,一掏、一射、一收,三步就完工。簡單、直接、有效!那用得了這麽久。”
再等了一會兒:“不會吧,别說小解,這時間出恭都夠了。要不,我去看看?說不定,女俠方便的時候,不小心被毒蛇咬了屁屁?”
這去嘞?還是不去嘞?
正在猶豫時,忽見許若雪氣沖沖地走了過來,當頭就是一劍,抵在他咽喉上:“好你個死道士,敢趁本姑娘不注意,偷偷地把你的法器都拿走了。說,你有沒看到什麽?”
小道士一愣,看了看許若雪空着的雙手,跳起來大叫道:“我去,你,你個惡婆娘,你把我的法器弄丢了?”
許若雪大怒:“你賊喊捉賊。”
小道士更怒:“就我那三腳貓的功夫,我摸過去你不知道啊!”
許若雪一想,也是哦,立即飛身往回趕去。
兩人找了半天,最後一無所獲。
小道士氣沖沖地盯着許若雪,若不是明知自己的功夫差得實在太遠,他必定會沖上去,一把扒了她的褲子。
扒了她的褲子後,再狠狠地打她一頓。
真真氣死道爺了!
許若雪想着自己昨天才以這些法器爲餌,逼得小道士不顧生死,閉着眼睛往火炕裏掉。現在才過去一天,自己就把人家視爲生命的東西給弄丢了。這,怎麽好意思啊!
于是許大女俠很難得地、極難得地,甚至很可能是開天辟地有史以來第一次地,羞紅了臉,嗫嗫地說道:“找得到的。”
小道士眼一瞪:“找得到個屁,你去找啊。”
許若雪就要發怒,終于忍住,解釋道:“這兒地處偏僻,又什麽都沒有。除了太谷縣本地人外,誰會來這?所以偷走這包裹的,必定是本地人。”
“當時我生怕有人來,一直有注意外面。能瞞過我的警覺,神不知鬼不覺地盜走包裹的,必定不是無名之輩。要麽就是江湖高手,要麽就是他擅于隐蹤匿迹。”
“有了這兩點,我們花點時間定可找出那人。”
說得大有道理。
“可要是那人得手後,馬上就銷了贓,那我們找到了人,又能怎樣?”小道士問。
“不會的。”許若雪很是肯定:“你那些東西一看就大是不凡,稍有點見識的人都會想到是些法器。法器誰出的價格會最高?必然是有修爲的和尚、道士。這類人别說太谷縣,整個滄州府能有幾人?所以那人得手後,必然不會馬上出手,會自己留着,等個好機會。”
“嗯。”小道士點頭贊同,心中焦灼之意大減。
見他不那麽生氣了,許若雪又嚣張了:“哼,不過是些身外之物,瞧你緊張成那副熊樣。”
小道士大怒:“我問你,你會掌法不?”
許若雪傲然道:“一套無極掌,怎麽?”
小道士氣勢一滞:“你會腿法不?”
“幾十式霸王腿,怎麽?”
小道士氣勢全消:“呃,你會暗器不?”
“十二柄柳葉飛刀,怎麽?”
小道士氣急敗壞:“我是說,假如你,不對,你是絕世女俠。假如有個高手,隻精于用劍,别的拳法、腿法、暗器等等都不會。若是有一天他的随身寶劍被人偷走了,又不巧遇到被敵人圍攻,那他會怎樣?”
“自然是死翹翹。”
“對啊!”小道士一拍掌:“我的法器被偷走了,就如那個高手沒了劍,一身本事十成裏面去了九成,我還怎麽捉鬼?我還能不緊張敢不焦急?”
許若雪曬道:“那個高手平時不用功,一沒了劍就沒了用,他自己找死,能怪得了誰?”
嗯,說得好像好有道理哦!小道士再轉念一想,反駁道:“你們江湖高手除了劍自然可以再學些拳啊掌啊,我們道士那一身道法必須得借助外物。道法不是傳說中的仙法,念幾句口訣,就有一道霹靂砸下。再手指一指,又有一團火球炸出。道法要有那麽厲害,早就一統天下了。哪用得着被你拿着劍,逼着做這個、做那個。”
“好啦,小道士,這事是本小姐的錯。我這就趕回太谷縣。哼,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非得讓那蠢賊,知道死字有幾種寫法?”
許若雪殺氣騰騰地翻身上馬,小道士卻攔住她:“我說許女俠,咱倆現在萬萬不能回太谷縣。待我布置一番後,我倆回滄州府,離太谷縣越遠越好。”
“爲什麽?”
“因爲惡鬼啊!不要忘了,你毀了所有古彜族戰士的骸骨。你我身上都沾上了那些骸骨的骨粉,天一黑,那些惡鬼必定前來。要是還呆在太谷縣,搞不好就有性命之憂。”
許若雪皺眉:“那些惡鬼不是都被你消滅了嗎?”
“消滅個屁。昨天出現的惡鬼實力都差不多,我可以确定,至少祭祀儀式裏最厲害的那個戰士的鬼魂,絕對沒有出現過。”
“我倆一走了之後,那些惡鬼找不着我們,會怎樣?”
小道士歎道:“還能怎樣?”
許若雪冷笑道:“你就準備一走了之?”
小道士叫道:“怎麽可能?我會用自己的鮮血布陣,找個偏僻的離這遠點的地方畫個聚陰陣,再将你的衣物置于陣中,這樣惡鬼必定會吸引過去。等它們找不到我倆再返回時,時間就去了很多,這樣拖到天明就沒事了。待回滄州府後,我們再請些有修行的道士困住這些惡鬼。等我準備妥當了,自會過來除掉它們。”
許若雪問:“你用自己的血布個大陣,将那些惡鬼一網打盡就是了,哪用得着這麽麻煩。”
小道士叫屈:“聚陰陣極是簡單,我才敢說用鮮血來布陣。别的高級點的陣法,我手上沒有任何器具,布不布得成還兩說,就算布成了,我的血估計也流完了。”
“你有幾分把握?”
“引開惡鬼,當有十成把握。要惡鬼不害他人,這個得看天意。”
“哼,你要有十成把握,也不會說跑回滄州府,離這越遠越好。”
小道士語塞,惱羞成怒:“那你要我怎麽做?禍是你闖的,法器也是被你弄丢的,我已經盡力了,難不成你還要我留在這等死?”
許若雪沉默了會,淡淡說道:“不錯,你說的對,禍是我闖得,責任自然得我來承擔。我留下,會會那些惡鬼。”
小道士大驚:“你瘋了,你會死的。”
許若雪沉默着,而那眼神,卻越發堅定。漸漸地,堅如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