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一個年輕道士怒道:“大膽狂徒,竟敢污蔑我師父。”
小道士冷笑道:“污蔑?”他沖到那神壇前,指着神壇說道:“看這神像,你請得是道家三清。但在神像旁,你寫什麽‘陰陽八卦定乾坤,日月星象顯天尊’。錯,應該是……”
小道士正待好好解說一番,不料那青誠道長向旁邊的年輕道士使了個眼色,就有道士叫道:“這小子在神壇前胡言亂語,是會觸怒神靈,惹來災禍的啊!”
有鄉親一聽,觸怒神靈,惹來災禍,這還了得?于是高呼:“打跑他。”
衆鄉親齊齊大呼:“打跑他,打他。”
小道士傻眼了。
眼見無數的拳頭,還有幾隻臭鞋,數塊碎瓦片都向他砸來,小道士再顧不得分辨,左手攫緊了包裹,右手握緊了馊饅頭,“啊”地一聲大叫,彎着腰,用腦袋直直地往外頂去。
他“啊啊”大叫着,不管不顧,一個勁地往外沖,中間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頭。
這一逃好不狼狽,仗着年輕,又有點功夫底子,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
顧不得衣裳爛了,頭發亂了,身上疼了,小道士回身就要大罵,卻見一陣犬吠,幾隻惡狗張着牙向他撲來。
“媽呀!”小道士慘叫一聲,拼命地往外逃去。
無奈兩條腳終究跑不過四條腿,一隻惡狗淩空咬來,小道士啊地一聲大叫,往前一竄,“嘶啦”一聲,他的上衣被扯掉了一大塊。
又再跑一段,又一隻惡狗淩空咬來,小道士又一聲大叫,往前一竄,“嘶啦”一聲,他的褲子又被扯掉了一大塊。
直跑得兩眼發黑,正想停下來,跟這幾隻惡狗作生死一博時,小道士眼前一亮,發現了一棵大樹。他鼓足最後的力氣,啊啊叫着,奮力一跳,趴在了樹杈上。恰巧有隻惡狗向他撲來,正正咬在鞋子上,“嘶啦”一聲,連最後的鞋子,也爛了。
小道士急忙一縮腳。好了,這下安全了。
那幾隻惡狗還不肯罷休,在樹下轉悠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小道士跳下樹,上上下下打量了番自己,隻覺得悲從中來,幾欲放聲大哭。
這怎一個“慘”字了得啊,分明連個乞丐都不如!
早知如此,自己還不如随那六個賤人去青城山。在那拼死拼活的,也好過現在這般受愚民誤會,受壞人羞辱,受惡狗欺負。
還沒傷心夠,小道士就覺得一種強烈的饑餓感襲上心頭。他本來就饑腸辘辘,又被惡狗追着跑了這麽遠,這一下滿腦子隻剩一個念頭:餓啊好餓,要餓死了!
那饅頭在哪?隻要可以吃就行。小道士右手連忙一攤,隻見手中空空如也,那半塊馊饅頭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去了。
不行,好餓,要吃東西,必須吃東西。小道士睜着發綠的眼,四下看看,沒有,什麽吃的都沒有。
兩眼發花了,小道士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幾步,眼前忽然一亮。
饅頭!不遠處,正躺着那半塊馊饅頭。
小道士掙紮着跑過去撿起一看,饅頭上分明地沾上了好些污泥。再一聞,一股濃濃的馊味。
這是人吃的東西嗎?豬都不會吃。小道士揚手就要扔掉,手伸到一半,卻又收了回來。
這不是人吃的東西,但的确能吃。自己不吃,真的會活生生地餓死。
看着手中半塊黃黃的、幹幹的馊饅頭,小道士的眼淚不由地流了下來。他抖擻着手,擦去了那些污泥。再抖擻着手,往嘴裏塞去。
正待閉上眼睛咬上一口時,小道士忽然聽到了一陣大笑聲:“哈哈,哈哈哈。”
擡頭一看,身前正站着一個道士。卻見他長得長身玉立,朗眉星目。雖然年輕,但那道袍一穿往那一站,真真是仙風道骨,望之似神仙中人。
可現在這仙風道骨的道士,正一手拿着拂塵,一手指着他大笑。
小道士往身後一瞧,臉頓時紅了。隻見自己的屁股處一塊破布正随風飄蕩,話像一面旗幟在飄揚。而自己白花花的小屁屁,生生地露在外面,白得耀眼。
小道士本能地手往後一按,壓住了那塊破布,遮住了自己的屁屁。他這番動作,惹得對面的道士更是大笑,笑得都彎了下腰。
那道士大笑着,彎着腰,極是辛苦地走到小道士面前,然後手往背後的行囊處一摸,手中赫然便多出了一張白面烙餅。
小道士再顧不得遮屁屁了,雙手搶過白面烙餅,一口就咬了上去。
香,真香啊,無比地香!
老白面發酵,素油煎成,咬上一口,快活似神仙啊!
小道士在這狼吞虎咽,卻見那道士一邊大笑着,一邊彎着腰,極是辛苦地走到一旁的草地上,然後,開始脫道袍。
小道士愣住了:這人,不會是個神經病吧?
那道士脫完道袍後,大笑着倒在草地上。在地上笑得直打滾,左一個滾,右一個滾。按着肚子,滾得不亦樂乎。
自己丢人丢到什麽份上,才讓人家笑成這樣?小道士的臉火燎火燎的,都顧不上吃那無比香的餅了,直接雙手掩面,狼狽而逃。
躲在樹後,顧不得有走光的危險,小道士從包裹裏拿出道衣穿上。裝扮完畢後,再從樹後走出來時,又是一個頭戴紅色九梁巾,身披褐色八卦法衣,腳踏雲鞋。左手三清鈴,右手銅錢劍,胸前八卦鏡,身後拷鬼棒的好道士。
那道士一見他,不敢看,轉頭就是一陣大笑。
直笑得小道士腦門生煙,恨不得一劍劈了他時,那道士才止住笑,上前一拱手:“福生無量天尊。道友慈悲,不才天玄子,見過道友。”
小道士拱手回禮道:“您老慈悲!後學天一子,見過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