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幸的是，一場瓢潑大雨之後，天色逐漸亮了起來，隻是因爲老舊小區排水不好，地面上存了大量積水，兩人的鞋襪早就已經濕透。
“劉院長，到了。”
匆匆轉過一棟樓的拐角之後，肖骁逐漸慢下了腳步。
“劉院長，您看那是顧老師嗎？”
“是的，是他。”劉仲齊甩了甩運動布鞋上的積水，又抹了一把臉，當看到顧雲池面前的那道倩影之時，他懸了半天的心終于徹底放了下來。
三号樓一單元的樓梯口處有一個石墩子，蘇黎落正抱着雙膝蜷縮着坐在石墩子上。
上頭雖然有一道二樓伸出來的雨棚，她身上也已經濕透，頭發濕哒哒地貼在臉上，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她前面三米遠的地方站着顧雲池，衣服也早已經濕透。
“黎落——”劉仲齊心疼地喊了一聲，擡步就要上前去給蘇黎落打傘。
然而，在經過顧雲池身邊的時候，他忽然被顧雲池拉住了胳膊。
“别過去！”顧雲池的聲音有些沙啞，拉住劉仲齊胳膊的手也微微有些發抖。
“怎……麽了？”劉仲齊終于發現了顧雲池的不對勁，他以爲顧雲池是凍的，便将傘往顧雲池身邊傾了傾。
“顧老師，咱們趕緊把黎落送回去吧，你倆都淋了雨，别着涼了。”
顧雲池擺擺手，眼底的紅色逐漸褪去。
他緩緩回頭看着劉仲齊，失落的眼神讓劉仲齊有了一瞬間的心疼：“劉院長，我剛才叫她，她不認識我了……”
“不認識你了？”劉仲齊壓低了聲音，不太相信顧雲池的話，“要不，我叫叫她試試？”
顧雲池“嗯”了一聲，“你小點聲音，離遠些，别吓着她。”
“我怎麽可能吓着她？”劉仲齊不以爲然地擺擺手，他将傘柄遞到了顧雲池手裏，自己則和顔悅色地上前走了一步，然後放柔了聲音對着蘇黎落開口。
“黎落？咱們回家吧？”
話音落下好一陣子，蘇黎落才怔怔地擡起頭來。
隻是那雙靈動的小鹿眼裏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陌生的茫然。
劉仲齊心中一個咯噔，再次笑眯眯地開口：“黎落啊，我是大師兄啊！你不記得我了？”
“大師兄”幾個字一出口，蘇黎落依舊沒有什麽反應，倒是一旁的顧雲池驚訝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而遠遠站在一邊的肖骁眼底也劃過一絲震驚。
“黎落啊，你怎麽能不認識我了呢？”劉仲齊不敢相信地抹了一把臉，試圖讓蘇黎落看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見蘇黎落的目光依舊有些呆滞，他回頭又對着肖骁招了招手：“肖骁你來，看她認不認識你？”
肖骁應了一聲走上前來，劉仲齊将他拉到蘇黎落跟前，“黎落啊，你看看，你同學肖骁，認不認識？”
平日裏不苟言笑的肖骁努力了好一陣子，終于從臉上擠出一絲笑來：“黎落同學你好，我是肖骁，是跟你一起上顧老師選修課的同桌。”
話音落下，蘇黎落臉上的神色終于有了些許波動。
“你說的，是顧三哥嗎？”她擡起頭，目光從劉仲齊和肖骁的臉上掃過，然後微微皺了皺眉頭：“你們都擋在這裏做什麽？我都看不到路了！”
劉仲齊和肖骁對視了一眼，沒能明白蘇黎落說的“顧三哥”是誰，隻得各自往一旁退了兩步。
劉仲齊“呵呵”笑了兩聲，然後伸手指了指天空：“黎落啊，我們不擋你路，你看看，天下雨了，咱們回家好不好？”
蘇黎落随着劉仲齊的手指擡頭看了看天，然後搖頭：“不好，天上明明沒下雨！”
“你聽聽，下着雨呢！”劉仲齊好氣又好笑，一旁的肖骁悄悄伸手戳了戳他：“劉院長，雨好像停了……”
劉仲齊臉上的笑意一僵，這才發現剛才的“滴答”聲音是從雨棚滴下來的。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說：“你看看，你身上都濕了，咱得回家換衣服呀！”
“不要！”蘇黎落倔強地搖了搖頭，“你們走開，我要在這裏等三哥！”
“三……三哥？”蘇黎落的話讓劉仲齊聽懵了，“什麽三哥？哪來的三哥？我是大師兄啊，你要找你三師兄是不是？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他一邊說，一邊從衣兜裏摸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然而，身後伸來的一隻手卻按住了他。
顧雲池收了雨傘，然後輕輕拍了拍劉仲齊的肩膀，神色終于松動了下來：“她要找的人是我。”
“什麽？”劉仲齊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今天受到的第幾次打擊了，他抽了抽眼角，愕然地看向了肖骁，而肖骁也同樣一臉懵地看着他。
劉仲齊扯了扯肖骁的袖子，二人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幾步，将位置讓給了顧雲池。
“落落……”顧雲池走上前去，在蘇黎落面前蹲了下去。
“落落，我就是三哥。”他的聲音柔且低，生怕吓着蘇黎落。
蘇黎落怔怔地看了顧雲池好一陣子，最後搖了搖頭：“不，你不是三哥。”
顧雲池好脾氣地笑了笑：“你再仔細看看，我就是！”
“不！你不是！”蘇黎落倔強地搖頭，眼底閃過一絲敵意。
她低下頭，目光在地上四處尋摸了一圈，最終撿起了一小塊碎磚頭。
她握着碎磚頭指着顧雲池：“你走開！不要打擾我等三哥！”
那塊磚頭不算小，劉仲齊怕蘇黎落真的砸過來，便開始勸顧雲池先起開。
“顧老師，這孩子脾氣犟，下手還沒輕沒重的，你就先順着她吧！”
顧雲池沒有應聲，更沒有起身離開，反而伸出手去輕輕握住了蘇黎落的手。
手心裏傳來的冰涼讓他有了一瞬間的心疼。
“落落，我真的是三哥！剛才還給你打電話呢，不信的話你看看手機？”
原本正掙紮着的蘇黎落被顧雲池的三言兩語轉移了注意力，她低下頭，用另外一隻手開始在衣兜裏摸索手機。
“聽話，咱先把磚頭放下，你看，你的手都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