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逐漸暗下來的手機屏幕,蘇黎落微微皺了皺眉頭,然後低下頭迅速點開了微信頭像。
學習群沒有置頂,卻憑着99+的消息沖到了最上頭。
蘇黎落點進去學習群,群裏的消息還在不停地往外蹦着,她快速往上翻了翻群消息,那張嬌俏的小臉頓時沉了下來。
顧雲池始終環着胳膊端坐在座位上,眼睛雖然避開了蘇黎落的手機,可是蘇黎落瞬間沉下來的臉卻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公交車駛過跨海大橋,速度逐漸慢了下來,車内廣播再次響起的時候,顧雲池便離開座位去了後門口。
蘇黎落将背包背在肩上,手機緊緊地攥在了手中。
“……天玺公館站到了,請乘客帶好自己的行李物品,依次從後門下車……”
公交車緩緩停下,他很紳士地護着蘇黎落先下了車,然後走在了輔道的外側。
站牌處距離天玺公館還有六七百米的路程,沉默了兩分鍾之後,蘇黎落停下了腳步。
“顧老師,明天的課,我想跟您請個假。”她擡頭看着顧雲池,許是剛剛才哭過的緣故,那雙眸子在頭頂路燈的照射下更璀璨了些。
“理由呢?”顧雲池沒有反對,卻也沒有立刻答應。
蘇黎落想了想:“我要去處理一些私事。”
“又是私事?”顧雲池輕笑了一聲,“看來我早晨跟你說的話你根本沒放在心上。”
早晨的時候他說過,學生當以學業爲重,看來這小東西根本沒聽進去。
“您說讓我以學業爲重,我記着呢,但是我的這件私事也很重要,要是處理不好,會影響您明天的授課效果,所以,還請顧老師能夠準假。”
蘇黎落的語氣不卑不亢,那雙小鹿眼倔強而堅定,分明在告訴顧雲池:
這個假,你準也得準,不準,也得準!
顧雲池舔了舔後槽牙,忽然輕笑出聲,是被氣的。
“蘇黎落,你作爲科代表,這是要帶頭曠課嗎?”
“看來顧老師是不想準假了?”蘇黎落咬了咬嘴唇,“那我隻好找劉院長請假了。”
她也不想跟這個新老師撕破臉,可是這個老師卻似乎不待見她,連個假都不準給她。
“是嗎?你可以試試。”顧雲池環着胳膊看着蘇黎落。
既然劉仲齊給她留了一号的聽課證,便不會讓那個一号浪費。
蘇黎落挑了挑眉梢,低頭在手機上撥出了一個号碼,然後又開了免提。
電話響了兩聲之後被人接通,聽筒裏清晰地傳來了一個聲音,是劉仲齊。
“劉院長您好,我是蘇黎落。”
“是黎落啊,我正要找你呢。”劉仲齊的聲音帶了幾分沉重,“這樣吧,明天醫學院這邊的課你先别上了,跟顧老師請個假吧。”
“好的劉院長,我知道了。”蘇黎落的眼睛彎了起來,更添了幾分潋滟。
一旁的顧雲池卻成功地黑了臉。
他再次舔了舔後槽牙,這個丫頭,一定學過變臉!
不過也好,這副盛氣淩人的得意樣子,總好過剛才公交車上的那副死氣沉沉。
也隻有這副表情,似乎才是他認識的那個蘇梨落。
“對了黎落,學院論壇你已經看過了吧?”劉仲齊的聲音再次傳來,“那些帖子你不要管,也不要着急,我會找人處理好的。”
“嗯,麻煩劉院長了。”蘇黎落點頭應下。
她嫌麻煩,沒有注冊過容大附屬中醫學院的論壇,隻是偶爾浏覽些消息,但這一次,即便她還沒有浏覽,也已經知道了劉仲齊指的是什麽事。
“好了黎落,我就不跟你多說了啊,保護好自己。”劉仲齊囑咐了幾句之後便挂斷了電話。
蘇黎落對着顧雲池揚了揚手機,雖然笑得溫和,可是眼底的挑釁卻怎麽都沒能藏住。
“顧老師,明天的課……”
“明天的課,你不用來了。”顧雲池終于準了假。
“謝謝顧老師!”蘇黎落禮貌地道謝,跟在顧雲池身邊不急不緩地走着。
行至保安室門口,她卻停下了腳步。
“顧老師,我有些事要找保安大哥打聽幾下,您先進去吧。”
顧雲池“嗯”了一聲,一句話也沒多問,自行走到門禁處刷了門禁卡。
蘇黎落目送着顧雲池的背影在轉角處消失,然後輕輕敲開了保安室的門。
“小姑娘,你有事嗎?”出來的不是白日裏的那個小夥子,而是一個中年保安,禮貌而和善。
“保安大哥您好,我是六号樓的業主,姓蘇,想跟您打聽點事情。”
“有什麽事進來說吧。”值班保安熱情地打開了保安室的門。
蘇黎落掃了一眼屋内,笑着擺了擺手:“不用了,我就是想問一聲,白天裏值班的那個大哥什麽時候會來。”
“你說小張啊,他這周上白班,明天早晨八點接班。”保安熱情地開口,又問:“小姑娘,你找小張是有什麽要緊事嗎?我這裏有他的電話。”
“沒什麽要緊事,明天一早我再過來,謝謝您了!”蘇黎落笑着跟保安道了謝,然後轉身進了小區。
天玺公館的綠化面積很大,在路燈的照射下,路邊影影幢幢的綠化樹張牙舞爪,像極了吃人肉喝人血的惡魔。
蘇黎落站在路燈下邊,從背包裏摸出了一把粉色的手電筒來,筒身小巧流暢,功能卻強悍得可怕。
她打開手電筒側面的照明按鈕,将前方本就已經很亮的道路照得亮如白晝,而她,則沿着那一條白練緩緩朝前走去。
人心難測,世人都說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可是她卻從不這樣認爲。
她怕的,是一望無際的黑,還有黑暗裏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孤寂。
這把手電筒,她已經半個月沒有打開過了,她以爲自己已經堅強到不再懼怕黑暗,可是今天,當她在昏暗的隧道裏聽到“車禍”那兩個字之時,她還是破防了。
蘇黎落踏着強光手電照出的那一條道路一步一步地走着,神色一分一分地清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