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血的殘陽即将沒入烏黑的雲海中，斯捷潘知道系統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摸了摸彈藥夾，僅存一枚天火雷了，咬牙取了出來，沖安吉拉慘然一笑說：“親愛的，等宇宙重啓時再見吧！”
說完，把天火雷抛向半空，打算與這裏的所有人同歸于盡。天火雷抛上去很久也沒有響動，猛然想起剛才隻顧告别，忘記拔保險栓了。
正懊惱之際，隻聽“咣、咣、咣”三聲重響，素力蓬被粗魯的敲門聲從夢中驚醒，整個人也從元宇宙的戰場上跌落回現實之中。
這裏是湄南左岸國家公寓118棟，2302号房間。9平方米的标準空間，内置獨立衛生間，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立櫃，大小正好滿足一個人睡覺、吃飯、上網、洗漱、大小便的基本生活需要。素力蓬最長試過在裏面呆了341天，打破了空間站宇航員最長的空間站停留記錄。并不是他喜歡成天呆在這裏.實在是也沒什麽地方可去,實體餐廳收費昂貴,最近的郊野公園,乘坐公交系統往返也要20個亞元，國家每個月下發的2000亞元綜援金除去衣食水電和必須的日用品，所餘不多，與其出去折騰，不如呆在屋裏泡在元宇宙中暢遊。
這個單元最大的缺點就是曬不到太陽，讓人分辯不清是早晨還是黃昏，所以，素力蓬一時也沒反應過來現在敲門要送進來的是早餐還是晚餐。上個禮拜門鈴壞了，通知管理處派人來修，維修工說自己正在參加“抗議《禁止人類駕駛機動車法案》”的罷工運動，表示愛莫能助。素力蓬問能不能安排機器人來修？維修工說這次的罷工運動，同時也反對機器人剝奪人類的工作機會，所以，更加不可能讓機器人參與維修了。
“那你們的罷工打算罷到什麽時候呢？”素力蓬欲哭無淚。
“政府什麽時候廢除這條法律，就什麽時候停止罷工。”
維修工的決心和毅力，讓素力蓬感到很無奈，他隻能把送餐設置從“按鈴”改爲“敲門”。
門又被機器人重擊了三下，素力蓬躺在床上，探出腳去，剛好夠到門鎖把門打開。印度産的大象牌機器人發出刺耳的電機聲移了進來，從肚子裏掏出餐盒，重重地放到桌子上，順便将垃圾桶裏的生活垃圾收納進肚子裏準備帶出門去。
“等等，把這幾件衣服也拿去洗了。”素力蓬指指擱在床頭的髒衣服，大象牌機器人“滋滋滋”地移回來，把髒衣服也收納進肚子裏的，然後才關門離開。
素力蓬最受不了大象牌機器人這種從肚子裏掏進掏出的設計，真想扒開它那個大肚子看看裏面的食物和垃圾是不是都擱在一起的。受旅遊業不振的影響，這些年t國的财政狀況一直不太好，除了政府機關還在用c國産的高端機器人，國家公寓這類最低保障項目早就換成了印度産的廉價機器人了，顔值差也就算了，動作還粗俗笨拙，看得人真想揍它幾拳。
現實中的素力蓬跟網上的哥薩特人人設完全不同，他身材不矮但很瘦弱，關節粗大卻沒什麽肌肉，頭發稀疏發黃，因常年不曬太陽，面色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一雙神經質的大眼睛總是倉皇不定，似乎永遠無法在一個物體上聚焦，這是長期使用vr眼鏡産生的失焦綜合症。他的聲音也是細弱無力的，對話時需要對語音做調頻調幅處理，類似照片的美顔。
在婚禮上搶新娘的結局并沒有夢中的那麽壯烈，r國的雙頭鷹網遊公司很快就阻止了他這一魯莽行動，騎馬跑出去沒多遠，就被那個空間注銷了賬号，同時還沒收了他參加活動交納的200個宇宙币的定金。一張律師函随之送到，說由于他的魯莽行爲對婚禮産生了破壞性的影響，如果客戶因此起訴雙頭鷹網遊公司，由此産生的損失及訴訟費用，雙頭鷹網遊公司對用戶“哥薩特人斯捷潘”保留追讨的權力。更令人沮喪的是，安吉拉拉黑了自己的id号。
素力蓬最近應聘參加高加索探險活動，幫客戶打怪才賺了幾十個币，又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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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借了一些，才湊足這200個宇宙币的定金。現在身無分文，還有可能背上巨額債務，這樣的話，他更沒有機會見到安吉拉了。因爲安吉拉平時出沒的那些空間，都是比較燒錢的空間。素力蓬對自己的沖動感到有點不值。當天晚上他喝了不少用酒精和添加劑勾兌的“純糧食酒”，想着去哪裏弄些币，好去重新接近安吉拉。
随着機器人的廣泛普及，社會勞動生産率大幅提高，那些簡單重複的工作崗位逐漸消失。爲了維持社會穩定，國家給失業者提供最低生活保障，包括國家公寓和綜合援助金，保證每個人都衣食無憂。同時，各種慈善基金也出錢給他們提供vr眼鏡等基礎娛樂設施，滿足他們的精神需求。在關愛的背後，人們把他們與底特律大街上的瘾君子歸爲一類，統稱作“垃圾人”。人們不指望他們對社會還能有什麽貢獻，隻要不惹事就好。素力蓬中學畢業沒有考上大學，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加入了這個行列。
盡管虛拟空間很能吞噬一個人的時間，但是，絕大部分有趣的空間都是要收費的，你要麽用現實中的财富去購買，要麽就隻能自己去網上掙。不像大多數垃圾人那樣，每天靠看連續劇，看别人打仗、冒險、比賽打發時間，素力蓬總是想方設法參與到遊戲中去，靠幫助有錢的客戶完成任務掙宇宙币。有一次，他接受了一個暗殺任務，通過暗網，潛入“w宮”，刺殺了一個靠舞弊在總統寶座上盤踞多年的lgbt“總統”，獲得了一次在線下米其林餐廳就餐的機會。也就是在那裏，素力蓬遇到了自己的夢中情人安吉拉。
現實中的安吉拉，高貴矜持，與網絡上表現的調皮活潑截然相反。她一出現，就令在場的所有其他女性都黯然失色。隻見她皮膚白皙，淡施粉黛，五官立體，如希臘雕像一般找不到一點瑕疵，特别是抿嘴微微一笑的神态，讓素力蓬整個人都醉了。那天，素力蓬的魂魄就像一顆可憐的鐵釘，被安吉拉這塊磁鐵牢牢地吸附住了，連晚餐吃的是什麽都忘記掉了。雖然他由始至終都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但當安吉拉從自己身邊走過時，飄來的縷縷暗香是自己一輩子都忘不掉的。
遊戲裏，安吉拉的角色是總統的新婚妻子，既然總統死了，素力蓬本來以爲自己的機會就來了。想不到，那個雇傭自己去刺殺“總統”的屠宰場老闆死肥佬卻化身沙魯赫王子，又把安吉拉奪走了。
在國家公寓裏用過午餐，素力蓬戴上vr眼鏡，以哥薩特人斯捷潘的形象走進了“漁人碼頭”。
漁人碼頭是元宇宙中可以免費進入的大型虛拟社交空間，是最熱絡的網絡任務招聘廣場。碼頭上二十四小時都呈現出一派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的熱鬧景象。這裏廣告林立，就連停泊在港灣上的船隻和飛翔在天空上的海鷗都帶着廣告。
“南美地下河探洞a345尋寶團招聘有打怪經驗特級降魔師三名，待遇優厚。”“史詩級網絡巨作《特洛伊戰争》即日開拍，招聘臨演200名。”
“《瘋狂原始人》招聘真人陪聊師，按分鍾計酬，線下交易不額外收費”
“一顆見效回血快，小雞雞戰場急救包，真的勇士值得擁有。”
“m16、ak-100全系列、g36突擊步槍應有盡有，原裝廠貨，如假包換。”
……。
見斯捷潘正在浏覽武器廣告，一個狙擊手打扮的槍販子主動靠過來說：“要突擊步槍嗎？m16，外挂a貨，隻要36個币。”。
“還沒着落呢。”斯捷潘不耐煩地揮揮手：“等接到任務再找你。”
“得勒。我這裏各種武器a貨都有，子彈也是原廠的半價，滿一百個币，還可以額外贈送一顆末日級的天火雷。狙擊手裏奧，這是我的id。”
打發走這個賣a貨的販子，斯捷潘朝一個人群密集的地方走去，那是紅粉軍團的固定招募點。紅粉軍團和藍魔戰士在20世紀的兩河流域正打得不可開交，誰都不肯退讓一步，爲了将更多的兵力投入戰場，雙方每天都在漁人碼頭招募雇傭軍，也不知道哪裏募集來那麽多的錢。
招募點的高台上，站着一個飒爽英姿的短發女戰士，此刻正慷慨激昂地演說着：
“地球在流血，公理被踐踏，不甘心被奴役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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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正義與和平，請加入我們的正義之師吧！戰場每天配發100顆子彈和五枚手雷，每擊殺一個敵人，就可以獲得五個宇宙币。來吧，兄弟姐妹們！”
加勒比海盜傑克不知道什麽時候溜到了斯捷潘跟前，他是斯捷潘的死忠粉，不僅忠心耿耿，關鍵是還肯借錢給他。所以斯捷潘經常帶他一起去執行任務，雖然傑克的戰力不高，将将混到白銀i級，卻是那種必要的時候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出去的隊友。
“老大，聽說昨天浩罕國的那場婚禮，最後被你攪黃了？哈哈，可惜我有事沒能去成。”傑克說。
“别提了，虧了錢不算，安吉拉還把我拉黑了，你借給我的定金現在也還不上了，哥哥我現在得找錢去。”
“聽說紅粉軍團目前正在拉格什城與藍魔戰士巷戰，一鼓作氣，再過幾天就可以拿下了。”
“殺一個才五個币，太少了。”斯捷潘關注這場戰役很久了，感覺收益風險比不高，雙方的财力都鬥得差不多了，現在就靠信仰幹撐着。
“反正快赢了，遇到藍魔潰敗，運氣好的話，一下子可以賺不少。”
“藍魔那邊呢？怎麽不見他們的招募點了？”
“搬到船上去了，說陸地固定點廣告費太貴，船大點效果也差不多。聽說藍魔的司令部管理層換血後，新引進了一個大玩家，現在殺人的報酬提高到了12個币，連紅粉的大師級将領高麗白虎李舜臣都投奔藍魔了。”
“真的嗎？走，到船上看看去。”
藍魔戰士租用的是一條賭船。船上除了傳統的賭博項目外，還爲虛拟空間裏幾個正在發生的主要戰事開盤，接受賭徒下注。斯捷潘注意到，目前拉格什城戰事中紅粉軍團vs藍魔戰士的賠率是1:2.5，大家普遍看好紅粉軍團。
藍魔戰士的招募點就設在賭船尾甲闆的泳池邊上，幾個無上裝的女機器人模仿nba賽場上的啦啦隊，載歌載舞，甚是誘人。招募點廣告牌上寫着：“成爲藍魔戰士可以免費獲得等價10個宇宙币的賭資（當日有效）”。斯捷潘知道，隻要下場賭的，都是輸多赢少，很多人因此背了一身的債，不得不長期把自己賣給藍魔戰士。
負責解說的，是一個維京女戰士，老一套的蜂腰、梨臀、大胸造型，沒有什麽辨識度。藍魔戰士的招募條件是：每日配發20顆子彈，兩枚手雷，但每擊殺一個敵人可以獲得12個宇宙币。這對斯捷潘和李舜臣這樣的高手比較有吸引力。
“歡迎成爲藍魔戰士，讓我們爲自由而戰吧！”維京女戰士分别給了斯捷潘和傑克一個熱情的擁抱，然後又問：“你們是選擇加入側翼進攻的軍團，還是在正面防守？”
“李舜臣選擇進攻還是防守？”斯捷潘問。
“李舜臣将軍目前是正面防守陣地的指揮官。”
“那我們選擇側翼進攻吧，我讨厭那個叛徒。”斯捷潘說。
“那好，你們去找巴頓将軍報到吧，他這兩天正在組織一次戰略反攻，正好需要您這樣的高手。”維京女戰士注意到斯捷潘脖子上那個鑽石吊牌。
巴頓是比斯捷潘出道要早幾年的高手，現在已經登臨大師境界,而斯捷潘才剛剛進入鑽石1級。巴頓經常擔任戰役級總指揮的角色，據說這幾年下來賺到的宇宙币都夠他在湄南河邊買一套私家公寓了。斯捷潘和巴頓是在一場中東戰役中相識的，當時兩人分屬北約和華約，斯捷潘率領的斬首特遣隊差點把巴頓的老窩給端了，不打不相識，從此成爲好友。
見到斯捷潘來找自己報到，巴頓喜出望外：“我正發愁找不到一個跑得快槍法準的的高手來擔任敢死隊隊長呢，想不到你就來了。”
“中國人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當敢死隊隊長，條件是什麽？”
“敢死隊的彈藥加倍，額外送一套戰場急救包。隊長嘛，完成任務有5%的提成。”
“10%。另外預支100個币。”
“成交！”巴頓不假思索地一口答應了下來。
“什麽時候發起攻擊？我們還需要點時間去準備一下。”斯捷潘問。
“進攻的時間是c國時間淩晨三點。”巴頓擠擠眼睛壞笑道：“大部分的小紅粉們應該睡得正香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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