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下來的時候手機不知道滾到了哪裏,有嚴重潔癖的傅臣商帶着滿身的草屑和泥土徒步走到了老宅。舒骺豞匫
當看到那個氣派恢弘的囚籠,那個代表着傅家,這輩子最讨厭扯上關系的地方,竟讓他有了歸屬感。
視線落在二樓,他們的新房,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受到安撫一般漸漸聽話地靜了下來。
看了眼自己這身狼狽,他并不介意,反正那個人是宋安久啊,不管是怎樣的自己出現在她面前都沒有關系。
歸心似箭辶。
這輩子第一次體會到這四個字的含義。
腳步越來越快。
穿過大門,越過草坪,一口氣跑到二樓,在房門前站定毪。
近鄉情怯。
手在就要碰到門把的時候卻收緊,放了下來。
第二次,終于打開了那扇門。
沒有預料中的乖巧睡顔,隻有空蕩蕩的新房。
屋子被馮婉精心裝飾過,是傳統的中式婚房。
窗戶上的囍字帖得整整齊齊,龍鳳燭正孤零零地躺在桌上,梳妝鏡上還貼着她胡亂剪紙的小鴨子……
本來放在櫥櫃旁邊大大的行李箱不見了。
紛亂,迷茫,掙紮,決絕,空洞,迫切……一切情緒都沒有了可以接受的載體,傾瀉了一地。
傅臣商站在屋子中央,怔忪了幾十秒。
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抱着最後一線希望,可能……可能她去了朗曦園。
于是,傅臣商捂着額頭上的傷口轉過身,然後,就看到傅華笙雙臂環胸斜倚在房門口。
傅華笙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幹嘛呢這是?打野|戰去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這話說的就跟新婚之夜獨守空房的是他似的。
“有事?”傅臣商面如寒霜,額頭上傷口的血液不住從指間流淌出來。
本來還存着的那點可能性,因爲傅華笙的出現,完全被毀。
果然,下一刻,傅華笙特開心地開口——
“嗯,等着看你發現二嫂不在時的精彩表情啊!”
“好看嗎?”
傅華笙雙手托着臉頰作花骨朵狀,“真好看!”
“……”傅臣商頓了頓,“什麽時候走的?”
“哦,她前腳答應你說好,後腳就求老爺子讓她即刻就走。”
“……”
傅華笙聳聳肩,“走了不是正好嗎?蘇遠活不長了,楚陌沒了這張王牌挾持,蘇繪梨又可以熱情奔放地重歸你的懷抱。老婆不在身邊,你可以放心大膽地和心愛的女人在一起。你之所以送安久走,不也是打得這個主意,現在蘇遠病危更是證明你的決定實在是太英明神武!簡直不戰而勝!我說傅二,我真的不認輸都不行,你丫的運氣實在太逆天啊!”
“如今隻要二嫂同意,當然啦,二嫂是肯定會放鞭炮額手稱慶地同意的,你們随時可以離婚,并且隻要你回傅家效力,股份還是你的。哎,簡直是天下的好事都被你給占盡了!”
“你所要糾結的不過是現在就追去美國讓二嫂把離婚協議簽了,或者是再委屈蘇繪梨幾年,穩住老爺子,等徹底拿到了繼承權再動手。畢竟,哈,你懂得,安久這一自由,我和景希自然不會放過,你不過才拿到百分之二十而已,你怎麽知道,老爺子不會将第二個百分之二十給她?”
“所以呢,我替你想了想啊,你還是繼承傅家之後再離婚比較靠譜。隻要不離婚,安久的,就是你的。不過,五年,你确定蘇繪梨等了你十年,還能再等你五年?我又幫你想了想啊,你要是爲了權呢,你就五年後離婚,要是爲了女人呢,就馬上離婚,總之呢,這婚是一定要離的!然後我繼續想了想啊……”
“啪——”傅臣商把房門猛得關上,隔絕了傅華笙無休止的聒噪。
什麽股份、離婚、十年、五年……
煩躁地扯掉領帶,直接髒兮兮地躺倒在了床上,掀動了滿床圓溜溜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
床單、被套、枕頭全都是大紅色……想象着那個小家夥若現在還在,必定穿着晚宴上那套紅色的旗袍坐在床中間,小松鼠一樣啃棗子,那模樣一定喜氣洋洋又傻氣。
而如今,睜開眼睛是沒有她的婚房,閉上眼睛是她認認真真、乖乖巧巧答應他,對他說“好”的模樣……
前腳剛答應自己,後腳就陰奉陽違,不愧是他的寶貝。
門外的傅華笙還在不甘心地嚷嚷,“最後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啊,老爺子派了謙仁一路護送啊!不用擔心你老婆孤身一人沒人照顧啊!謙仁最會照顧人了!”
“……”
-----
兩個小時後,馮婉起床了。
因爲這兩天操持婚禮實在是太累,加上昨晚都到最後了還發生那樣的事情,她輾轉難眠,半夜才沉沉睡去,早上就起得比平時晚了些。
老爺子更是氣得一夜沒睡,這會兒還在床上輾轉反側。
馮婉真怕他會氣出病來,安久臨走之前,她特意交代了讓她下飛機之後一定要打電話過來報平安,好讓老爺子安心。
馮婉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院子裏有沒有傅臣商的車。
按照本來預定的時間,安久這會兒差不多就要從老宅出發。可是,那混小子居然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給他打了通電話,是關機狀态。
馮婉含怒上樓,準備差遣傅華笙趕緊去把人叫回來,不然等老爺子起來了還沒看到他人,肯定又要大發雷霆。
馮婉走到傅華笙的房門口,正要敲門,手上的動作卻突然頓住,因爲她看到對面的新房門口居然有不少血迹。
馮婉心下一抖,穩了穩心神緩緩靠近,然後去推門,結果門被反鎖了,扭不開。
裏面有人?
馮婉顫抖着掏出一串鑰匙,急急忙忙地把門給打開了,接着,一推開門就看到大紅色的床上正躺着她以爲還沒回來的傅臣商。
當看到屋子中間地面上的血迹以及傅臣商額頭上的傷之後,馮婉終于再也抑制不住恐懼,大聲尖叫着撲了過去,“臣臣!臣臣!臣臣你這是怎麽了?你不要吓媽媽啊!”
馮婉喊了很多聲都沒人應,于是戰戰兢兢地探了探他的鼻息,這才松了口氣,然後跌跌撞撞地沖進對面傅華笙的房間,“笙笙!笙笙快起來!趕緊送你哥去醫院!”
傅華笙抱着被子,迷迷糊糊的,“去醫院幹什麽?他好好的!”
“流了那麽多血,都昏過去了還叫好好的?快起來啊!”
見馮婉真的慌了,傅華笙才撓撓頭半裸着身子坐了起來,“我穿件衣服!”
“穿什麽衣服!你快給我過去!”
傅華笙直接被馮婉拖了過去,然後做了回苦工把傅臣商背了起來。
傅華笙一邊被催着跑一邊抱怨道,“媽,你急什麽啊?最多腦震蕩,絕對沒事兒!早上回來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呢!”
“你知道他早上回來了還受了傷怎麽不告訴我?”
“去哪個醫院啊?”傅華笙轉移話題。
“最近的。”
-----
傅華笙驅車開到了最近的醫院,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半裸着身體,身後背着個受傷的男人往醫院裏跑。
三人剛到大廳,居然撞上了正推着輪椅的蘇繪梨,輪椅上坐着蘇遠。
“Evan!!!”看清傅華笙背後的人,蘇繪梨驚呼出聲。
馮婉直接把她無視掉,催着傅華笙趕緊走,然後在他腰上揪了一把,“還嫌不夠亂是吧?誰讓你跑這個醫院來的?”
“這不是你讓我開到最近的醫院的嗎?”
“你肯定是故意的,早就知道蘇繪梨在這裏,你就不能提醒我一聲?”
“冤枉死我了!我絕對不是親生的!我不幹了!你自己把他拖進去吧!”傅華笙委屈得不得了,說着就要甩手不幹。
馮婉跺了跺腳,忙好言安撫,“笙笙你乖啊!别鬧!是媽媽不好,快把你哥背進去!”
傅華笙這才不情不願地重新把人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