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打!”陳勇高喊一聲過去了。林銳第二個上去了。張雷跑到手槍射擊場前,從旗杆上卸下國旗疊好了,莊嚴地放入自己懷裏。他看着自己的隊員:“這面旗幟,會跟我們跑完全程!劉曉飛,上!”劉曉飛拔出手槍檢查,上膛,沖上了木頭。當當當當當!……
“東方的神槍手軍團。”主裁判放下望遠鏡,“精彩的軍事表演。全部8名隊員40槍36中,在這樣的疲勞狀态下。”“現在陳勇小組總分第四,張雷小組總分第五。”雷克明看着通報,“這個成績已經可以向總部和軍區交代了。”何志軍看着遠處在進行步槍速射的選手們:“比賽還沒結束,我們不能高興得太早。”
14
下了夜班的方子君揉着紅了的眼睛走向自己的宿舍,門邊站着一個人,她也沒注意就往裏走。“方大夫。”那人叫了一聲,方子君轉頭,看見是滿臉堆笑的蕭琴。方子君退後一步,臉馬上白了:“是你?你,你來幹什麽?”
“我來,我來是想……”蕭琴還未說完,方子君就厲聲打斷她:“我已經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了!現在給我走,我不想見到你!”
“方大夫,我是來向你道歉的!”蕭琴追着她上樓。“不需要!”方子君果斷地說,快步上樓。蕭琴着急地說:“我有事求你!”“我和你沒有任何關系!”方子君面無表情開着自己的門。蕭琴哀求說:“我真的有事求你!”方子君冷笑:“求?你求我?這次你想怎麽着?我告訴你,我已經結婚了!這就是答案,你不要騷擾我!”咣!她進門把門關上了。方子君靠在門上喘氣,覺得胸悶。蕭琴站在門外尴尬地輕聲說:“方大夫,我知道你恨我,我本來也不敢再來見你。我坐了大老遠公車,來找你就是爲了向你道歉。”方子君靠着們閉上了眼,眼淚流了出來。“方大夫,我知道你恨我。”蕭琴的傲氣徹底沒有了,低三下四地在門外說:“我自己也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卑鄙。”方子君靠着門流着眼淚。“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我後悔也來不及。”蕭琴真誠地說,“我也不可能不讓你恨我,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有罪!”“你走!”方子君在門裏擠出來兩個字。蕭琴也抹着眼淚:“我會走的。我來不是讓你原諒我,我知道你也不可能原諒我——我對你造成的傷害,可能已經無法彌補了。”方子君閉上眼睛,急促喘氣。蕭琴尴尬地黯然地說:“我不配再跟你說話,我知道。
我自己都恨我自己怎麽那麽卑鄙!”“你到底還想怎麽樣?”門裏的方子君爆發出來高喊。蕭琴捂着嘴哭出來:“我隻是想求你,不要告訴芳芳,我曾經來找過你!我害怕,我害怕失去芳芳!我害怕失去這個家庭!我有罪,我知道!隻要你需要,我可以死!我隻求你不要告訴芳芳,不要告訴她,她的母親是個卑鄙的人!我會徹底失去她!我求你了,方大夫……”方子君在門裏抽泣着:“你走……”
“這是一個絕望的母親最後的請求!”蕭琴哭着說,“方大夫,我求你了!我害怕失去芳芳,失去我的家庭!我已經改了,我都改!”方子君抽泣着看着天花闆,頭暈目眩。“我給你跪下了!”蕭琴哭出來,跪在方子君的門口。方子君一驚,打開門。蕭琴跪着趴在地上,抽泣着:“這是一個絕望的母親最後的請求……”方子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蕭琴,無力地靠在門邊流淚。方子君一指樓道:“你走!”
蕭琴不敢擡頭:“我請求你,不要告訴芳芳……”“我不會告訴她,我也不會告訴任何人……”方子君流着眼淚,“你走!”蕭琴擡起頭,滿臉老淚:“對不起!”“走!”方子君怒吼出來。蕭琴站起來,遲疑地看着她,看着這個悲憤的女人。方子君深呼吸壓抑自己的情緒:“我不再說第三次!”咣!門關上了。蕭琴無力地扶着牆面,慢慢拖着雙腿走向樓道。方子君靠在門上,絕望地哭着,痛楚地哭着。她再也受不了這種心中的壓抑,高喊出來:“我到底犯了什麽錯——啊——”她撲在枕頭上大哭起來,床頭的關于愛沙尼亞的資料掉了一地。
15
“問他,他怎麽了?”陳勇黑着臉對林銳說。窪地裏,躺着四個戴着婦女和老人面具的男子,搞笑的是裝女人的男子居然還穿着裙子,腳下都穿着軍靴,顯然這都是愛沙尼亞軍隊的士兵假裝的傷員。林銳問一個焦躁不安的“婦女”,那個“婦女”大叫着指着自己的胳膊。林銳苦笑:“他說槍傷。”陳勇喊:“胳膊傷了治胳膊!”
田小牛拿出急救包剛剛撕開過去,就被這個“婦女”踢開了,力量很大,而且田小牛沒防備,就被踢倒了,撞在一塊石頭上,後背賊疼。“我操!你敢踢我?!”田小牛舉起槍托。林銳一把抓住:“放下!現在我們的科目是戰場救護和心理疏導!”
“按住他,包紮!”陳勇下令。董強撲上去按住他的胳膊,林銳按住另外一隻胳膊。“婦女”大叫着踢來踢去,田小牛一屁股坐在他腿上咬牙切齒:“我讓你踢!給我包好了!”幾下子就給包好捆上了。田小牛說:“好了!完成了吧?”
林銳看看英語的比賽說明:“沒完,我們還得進行心理疏導。”田小牛納悶兒:“啥?”“安慰他們,一直到他們安靜下來。”林銳苦笑,蹲下在他們面前柔和地用英語說話。
不說不要緊,一說就開始喊叫,哭天喊地。林銳大聲說着英語,不管用。“你這安慰他們安慰到2000年也沒戲!你起來!”陳勇着急地看表,林銳起來看陳勇。
陳勇說:“你翻譯——你們Ok,我Ok;我不Ok,你們都别想Ok!”林銳納悶兒,但還是翻譯過去:“你們好,我好;我不好,你們都别想好。”四個人又開始哭天喊地。
“操!”陳勇挽起袖子,“不給你們看看,你們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睛!”林銳急了拉住他:“中隊長,你别亂來!”陳勇一臉壞笑推開他:“我亂來啥啊?我安慰他們還來不及呢!”
四個男人都看着他。陳勇蹲下,笑着抓住那個叫喚得最兇狠的“婦女”手腕:“你不Ok是吧?”林銳在旁邊翻譯。“婦女”瘋狂點頭,繼續哭天喊地。陳勇笑着,摸着穴位,手下使勁了。“婦女”高叫着,突然叫不出來了,疼、麻、酥一齊襲了上來,渾身跟螞蟻爬一樣。陳勇笑着問:“你Ok了嗎?Ok不Ok?”
“Ok!Ok!”“婦女”不用林銳翻譯就喊起來。陳勇松開手,笑着拍拍他的腦袋:“Ok了就好。”他站起來轉向剩下的三個“傷員”,笑着問:“他Ok了,你們Ok了沒有?”
他們都喊着“Ok”,驚恐往後退。
“這不都Ok了嗎?”陳勇背上步槍,“寫報告,齊了!”林銳苦笑,開始寫英語報告。那邊遇到的情況差不多,四個“傷員”極端不配合。張雷他們使出了擒拿技術才都按好包紮,心理疏導怎麽也疏導不了。四個隊員急得滿頭冒汗,劉曉飛剛剛按住這個,那個又跳起來。劉曉飛喊:“操!成心的都是!”
張雷蹲下來看着他們四個,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四個傷員都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幹什麽。“我們都是軍人。”張雷用英語說,“我們的任務是安撫你們,你們的任務顯然是不被我們安撫。這樣好了,作爲軍人咱們打個賭——你們起來,跟我打,四個一起上。我赢了,你們都安靜,我任務完成;你們輸了,我們走人,扣分。”
四個愛沙尼亞兵都看着他,面面相觑。張雷起來脫掉外衣,又脫掉迷彩短袖衫,把國旗放在自己的衣服上:“來啊。”四個愛沙尼亞兵不起來,還是大呼小叫。張雷冷笑:“懦夫。”軍人最怕這種刺激,外軍也一樣。馬上有個五大三粗的“婦女”起來了,摘下面具,脫掉裙子,活動着手腳。其餘三個也起來了,都是五大三粗。劉曉飛說:“他們顯然不是一般部隊的,看動作應該是特種部隊的。你這招不行!”
“行不行已經這樣了!”張雷用拳頭蹭去額頭的汗珠,“打不死我,他們就别想赢!”三個隊員靠後,讓開窪地中央。四個愛沙尼亞士兵各自占據一個角落,對視一下,同時撲上來。“啊——”張雷怒吼一聲出拳了。五個剽悍的男人打成了一團。終點已經圍了好多人,有裁判,有記者,也有愛沙尼亞當地的居民。何志軍和雷克明站在人群外面,臉上都沒有表情。翻譯沉不住氣看表:“四天三夜要結束了。”兩個主官都不說話。窪地。張雷被扔出人群,滿身是血,鼻青臉腫。四個愛沙尼亞大個子笑笑,起身要走,張雷突然一下子站起來了:“我沒輸!”四個大個子無奈地苦笑。張雷又沖上來,腳步跌跌撞撞,自然又被打倒了。四個大個子剛剛轉身,張雷又站起來了:“我沒輸!”四個大個子很無奈,一個無奈地問:“爲什麽?”張雷用英語一字一句地說:“爲中國陸軍的榮譽!”
終點。陳勇小組第一個出現在人群的視線當中。“最後6公裏奔襲!沖啊!”陳勇高喊一聲。四個已經精疲力竭的中國特種兵開始瘋跑,完全不像已經經過四天三夜非人類折磨的比賽選手。主裁判張大嘴:“不可思議!”四個中國特種兵沖過終點線集體就倒下了。醫生們沖上來擡起他們:“Areyouok?”“Ok!”陳勇翕動嘴唇,暈過去了。
“最後一個科目6公裏奔襲的第一名。”雷克明看看通報。何志軍着急地問:“總分呢?”“還沒出來!”雷克明說,“團體總分要等第二小組到終點才能計算。”窪地。張雷又被扔出去了。四個大個子無奈地看着他,都沒轉身。張雷果然又站起來了,眼睛都成了一條縫:“我沒輸!”一個大個子趨前一步,張雷堅持擺出散手姿勢。大個子掏出一包煙,遞給他一支。張雷嘴叼着,眼睛都睜不開了。大個子給他點着煙,張雷堅強地站着抽了兩口:“再來!”
“我們安靜。”大個子說,“中尉,你們可以寫報告了。”張雷很意外。大個子苦笑:“我們可以打倒你,但是打不倒你的精神。我也是中尉,希望我們成爲朋友!”
大個子伸出右手,張雷看着他,眼睛腫着,但還是露出笑容伸出滿是血的右手。終點。何志軍和雷克明焦急地等着。有代表隊已經跑過去了。突然,一面鮮豔的五星紅旗出現在地平線上,何志軍和雷克明都是眼睛一亮。光着膀子的張雷鼻青臉腫,扛着砍下的樹枝做成的旗杆,五星紅旗在他的頭頂飄揚。劉曉飛扛着他的槍,另外一個隊員扛着他的背囊。“爲了祖國——沖啊!”張雷用盡自己的力氣高喊,四雙中國軍靴踩在愛沙尼亞的土地上,踩起泥水濺起雨水。四雙年輕的眼睛黑白分明,在已經看不出本來膚色的黃色臉孔上閃爍着永不服輸的光芒。四個年輕的中國戰士扛着自己的國旗,怒吼着跑向6公裏外的終點。張雷光着膀子跑在最前面,渾身的鮮血還在流淌,他張大嘴怒吼着:“啊——”
劉曉飛跌倒了,另外一個隊員拉他起來。兩個人都跌倒了,但是都撐着槍站起來了,追趕這面紅色的國旗。張雷跌倒了,跪在地上,但是國旗沒有倒。跑在他身邊的隊員接過了國旗,揮舞着:“同志們——勝利就在前方——沖啊——”張雷爬起來渾身泥濘,怒吼着接過國旗,繼續前進。所有的裁判、記者和愛沙尼亞軍民都驚訝地看着這個扛着國旗的中國小分隊。
何志軍舉起右手敬禮。雷克明舉起右手敬禮。主裁判舉起右手敬禮。在場的所有軍人舉起右手敬禮。
當張雷沖過終點線,他腿一軟一下子跪下了。國旗卻沒有倒,他撐着國旗急促呼吸着,血和汗水摻雜在一起落在地上。最後一個中國隊員沖過終點線。四個人圍在一起,蹒跚着扶着國旗抱頭痛哭。醫護人員沖過去卻無法把他們分開,他們傷心地哭着,号啕大哭。
何志軍分開人群走過去:“起立!”四個年輕的隊員堅持着站起來。張雷哽咽着:“何副部長,對不起……”何志軍撫摩着他臉上的傷痕:“好樣的!”他伸手接過國旗,張雷一下子栽倒了。其餘三個隊員也都搖搖晃晃栽倒了,醫護人員這才撲上來把他們擡上擔架。
“偉大的中國陸軍!”主裁判走過來,敬禮。何志軍手持國旗,還禮。“張雷小組是最後6公裏的第六。”雷克明說。“第幾都無所謂了。”何志軍聲音發抖,“他們都是英雄!”五星紅旗在他頭頂獵獵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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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沙尼亞賽區的一個角落,五星紅旗飄舞。11名中國軍人站成一排。愛沙尼亞特種部隊司令站在他們身邊。何志軍高喊:“敬禮!”
愛沙尼亞特種部隊司令高喊一聲,在場的幾名愛沙尼亞軍人敬禮。“老夥計,你就在這裏安息吧。”何志軍低沉地說,“從此之後,每年來比賽的中國特種兵都會從你身邊跑過去,你會看着一代代的中國特種兵成長起來。”他們的面前是一個小小的金屬墓碑,用中英文刻着: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特種部隊耿輝上校安葬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