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二個小組出現了,張雷和劉曉飛等四個學員蹒跚地跑向終點。路過陳勇他們的時候,張雷腳步慢了,停下回頭。陳勇睜着血紅的眼睛看着他:“走!”張雷伸出右手。陳勇高喊:“這是比賽!走!”張雷無言,跟着前面的三個隊友走了。突破終點以後,四個學員都栽倒了。官兵們蜂擁上來扶他們坐起來,拿礦泉水澆着他們的頭頂和臉,救護隊撕開他們的軍裝,給他們聽心跳、量血壓。救護車鳴笛開進來,四個擔架擡走了他們。看着已經徹底累垮的部下,劉勇軍心疼地低下頭,又擡起來,目光堅毅。

陳勇咬牙高喊:“堅持!”“一——二——”後面三個兵就努力喊,爬兩下——“堅持!”——“一——二——”……距離終點線越來越近……“堅持!”——“一——二——”……四個人幾乎是同時爬過終點線,随後徹底暈了過去。大家蜂擁上來,擡起他們送上救護車。雷克明冷峻地看着他們,接過裁判遞來的分數表。何志軍的腮幫子抖動着:“都是好樣的!”

“我隻要8個。”雷克明看着分數闆沒有表情,“已經有答案了。”

“那你還要20個去海南集訓?”何志軍納悶兒。雷克明淡淡地笑:“中國乒乓球爲什麽在世界所向無敵?因爲他們有一個專門的行當——陪練。”何志軍看着後面拼命跌跌撞撞接近終點的隊員,有的栽倒了,但又撐着槍爬起來,卻又栽倒了,被隊友拖着甚至是架着往終點跑。他低下頭,再擡起來是炯炯有神的目光:“通知各個部隊——所有參加集訓的隊員,别管所在部隊多忙,今年統統可以休探親假。”

13

下午1點的時候,集訓隊員都已經恢複了,甚至中午就有活蹦亂跳在湖邊踢球的了。在踢球的自然是已經自知會去海南最後選拔的隊員,大多數知道自己無望的隊員都沒起床,看着帳篷頂發呆。劉勇軍在何志軍、雷克明的陪同下視察了集訓基地,并且親自探望了還在病床上休息的集訓隊員。面對那些無望參加最後選拔的隊員的淚水,劉勇軍也是黯然神傷。他走出大帳篷,看着在湖邊踢球的那些隊員,突然問:“最後的名單定了沒有?”雷克明不敢瞞着參謀長:“定了。”劉勇軍點點頭:“都是誰?”雷克明彙報了一下名字,聽到有張雷,劉勇軍放心了。

最後去海南集訓的名單宣布了,40個穿着嶄新迷彩服的隊員在聆聽一個少校高聲念着這20個幸運兒。被念到名字的戰士并沒有沾沾自喜,而那些沒被念到名字的戰士卻已經有忍不住流下眼淚的。田小牛張大嘴,一直到念到他的名字,他才醒悟過來:“真的?我可以參加最後的選拔了?”董強拉拉他,田小牛看看董強:“我能參加最後選拔了?”眼淚嘩啦啦地從他臉上滑過,他哭着跪下了,“我能參加最後的選拔了——”

有的入選的戰士也開始流淚。這兩個多月,他們吃的苦太多了,這種随時會被淘汰的巨大心理壓力,超過了對他們身體超負荷訓練的壓力。在最後一輪的體檢當中,居然有四個因爲心髒出了問題被淘汰。雷克明沒有表情,隻是舉手敬禮。何志軍舉起右手。劉勇軍舉起右手:“無論你們最後有幾個人出國參加比賽,你們都是勇士!”

在場的教官們和擔任輔助工作的官兵都舉手敬禮。40個勇士如同地震一樣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這種艱難的訓練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出國參加比賽的戰士會成爲軍内外的明星,而其餘被淘汰的戰士将永不被人知曉,也沒人會問他們曾經付出怎樣巨大的努力。“敬禮——”陳勇高喊。唰——剩下的20名集訓隊員站成兩排,對遠去的卡車敬禮。卡車帶走了20個被淘汰的戰士,他們臉上已經沒有眼淚,隻有軍人的剛毅。他們舉起右手和幸運兒們還禮,真誠地祝福自己的戰友。集訓基地開始拆除,明天集訓隊将會移師海南,在酷似愛沙尼亞的地形地貌環境中進行最後的訓練和選拔。一片忙亂之中,張雷已經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把大背囊放在卡車上。“張雷。”張雷回頭,看見穿着運動服的劉參謀長。“到。”張雷立正敬禮。劉勇軍笑着問:“怎麽樣?陪我去跑步?”張雷看看遠處在指揮搬家的雷克明,劉勇軍笑到:“每天晚飯前跟戰士跑步是我的習慣,我跟雷克明說過了。”張雷就穿着迷彩服跟劉勇軍去跑步,後面跟着宋秘書和兩個戰士,不過距離都很遠。在湖邊的柏油公路上,張雷小心地跟在劉勇軍身側稍後一點兒。劉勇軍跑得很專心,呼吸均勻,額頭冒着細密的汗珠。

“老了,走幾步。”劉勇軍笑笑,減慢速度。張雷就減慢速度,跟着劉勇軍。劉勇軍笑着說:“我跟你年齡一樣的時候,是全師的5公裏第一。現在不行了,我的公務員都比我強。”

張雷笑笑:“首長是老當益壯。”劉勇軍笑了:“你這不很會說話嗎?誰說你不近人情了?”張雷也笑:“首長,您是高級将領,還是A軍區的作戰領導。我尊重您,而且如果不會說話,在部隊是沒法兒混的。”劉勇軍感到很意外地說:“喲。我真沒想到啊,這話是從你嘴說出來的。”張雷說:“首長,我希望和您一樣,成爲一個職業軍人。我在軍隊長大,我并不是不知道軍隊的遊戲規則;隻是如果超越這個遊戲規則,我也不會奉陪。”

劉勇軍點點頭:“那就說明你知道我來找你的目的?”“不知道。”張雷說,“劉參謀長的威名我早就聽說了,南疆保衛戰的戰場上的一員猛将。我相信這樣的猛将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不會給一個晚輩出一個完成不了的難題。”“呵呵,不簡單。”劉勇軍轉轉腰,“先給我架起來,然後我就沒法兒說别的,對吧?”

張雷笑笑:“首長,我是雕蟲小技而已。”

“說得不錯。”劉勇軍說,“我不可能給你出難題,更不可能命令你去做和軍隊無關的事情。我現在也不是軍區參謀長,是一個普通的丈夫,也是一個普通的父親。”

張雷看着他,不說話。劉勇軍說:“我要找你有兩件事情。第一,我替蕭琴向你道歉。我已經狠狠批評她了,并且讓她現在閉門思過,如果你需要,我會讓她向你當面道歉。”

“謝謝首長,不需要。”張雷說。“第二,我替我女兒求個情。”劉勇軍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我不是希望你承諾什麽,芳芳是個什麽樣的女孩兒,你也應該有所了解。我隻是作爲一個父親,來替她求情——蕭琴的錯,不等于她的錯。你還和她做朋友,好嗎?”張雷不說話。劉勇軍苦笑,“我知道這對你很難,不過我絕對沒有命令你的意思,我隻是希望你考慮一下。芳芳從小在幹部家庭長大,沒遇到多少挫折,但是也沒有更多的朋友,更不要說異性的朋友。作爲一個父親,我隻是希望她可以健康成長起來,不強求什麽。如果還有做普通朋友的機會,不要拒絕她,好嗎?”

張雷點點頭:“好。”劉勇軍拍拍他的肩膀:“這就好。你們明天去海南,如果你有出國參賽的機會,回國以後我請你吃飯。不是作爲軍區參謀長,是作爲一個朋友的父親,你可以接受我的邀請嗎?”張雷想想,看着誠懇的劉勇軍,點頭:“好。”“走吧。”劉勇軍笑笑,“我們往回跑吧。”張雷跟着劉勇軍往回跑,宋秘書和那兩個戰士遠遠地跟着。

14

大海掀起溫柔的波濤,拍擊着美麗的沙灘。一個連的海軍陸戰隊士兵穿着海魂衫和迷彩褲喊着整齊的番号跑過,遠處海軍艦艇在入港。椰林之間,搭着數頂小小的帳篷,旁邊站着的穿迷彩服的武裝士兵居然是陸軍軍銜。他們的臂章上面是一個猛虎的虎頭,上面是一圈細密的黑體字:A軍區愛爾納?突擊集訓。帳篷裏面,正在宣布最後出戰愛爾納?突擊國際偵察兵比賽的名單。

“陳勇!”何志軍高聲念。“到!”陳勇從馬紮上起立,跑步到那排桌子前。雷克明起身把比賽使用的狼頭袖标别在他的迷彩服袖子上。

“林銳!”——“到!”林銳跑步上前。“張雷!”——“到!”“劉曉飛!”——“到!”……“董強!”——“到!”

7個人在前面站成一排。何志軍偏偏在這個時候喝了口水,底下的戰士們都睜大眼睛看着他,何志軍喝完水,看着名單:“嗯,最後一個。”居然又喝了口水,才說,“田小牛!”田小牛眼睛絕對是直了,張大嘴看着何志軍。何志軍笑道:“你不去換人了啊!”田小牛哆嗦着站起來:“……到!”他跟做夢一樣暈暈乎乎跑步上前,雷克明把狼頭比賽袖标給他别上,田小牛看着自己的袖标,漸漸回過神兒來了,站直了,喜不自禁。何志軍一揮手,很巴頓地說:“你們8個,三天後出征愛爾納!”8個戰士站得很直,底下戰士拼命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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