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劉芳芳抓起巧克力就吃:“媽,你給我買這麽多零食幹什麽?”蕭琴坐在她對面,看着劉芳芳變得消瘦的臉,心疼地撫摩着她額頭隐隐的傷疤:“這是怎麽回事?”“沒事,我們拉動的時候,我不小心磕了一下。”劉芳芳大大咧咧地說。“蕭阿姨,我在車上等您。”宋秘書說,“芳芳,我在外面啊!有什麽要幫助的,你就說話,我跟情報部的那幾個幹部還是比較熟悉的。沒人欺負你吧?”“他們誰敢啊!”劉芳芳站起來,擺個姿勢一踢腿,“宋哥!你現在都未必打得過我了!我是女子特種兵!”宋秘書笑:“好好,你厲害!我在外面,有事說話。”“趕緊坐下!趕緊坐下!”蕭琴看宋秘書關上門,招呼劉芳芳坐在腿邊仔細看,抹着眼淚。“媽,你别哭啊。”劉芳芳說着說着自己也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别哭啊……”蕭琴看着劉芳芳手腕摔出來的紫青,泣不成聲:“芳芳,咱回去吧!咱不在這兒吃苦了……你在這兒吃苦,媽受不了啊!”“媽,我真的沒事……”劉芳芳擦着眼淚,“我長大了,我沒事……”“芳芳,跟媽回家!誰也不能讓你再吃苦了,媽發誓!”蕭琴抱住女兒,“我去跟你爸拼命!我不讓你再來特種偵察大隊了!”“媽,我是不想再來了——”觸到傷心處,劉芳芳抱住母親哇哇大哭。“怎麽了?!”蕭琴一驚,“誰欺負你了?!”“沒有,沒有,我就是想你……”劉芳芳抱着媽媽大哭。“孩子,你告訴媽!”蕭琴很嚴肅,“誰欺負你了?!”“真的……沒有!”劉芳芳大哭着搖頭,“媽——我心裏難受啊!……我喜歡他,我就喜歡過他一個男孩子啊……”“誰?!”蕭琴跟老虎一樣精神起來,“誰欺負你了?!哪個男兵?!媽收拾他!”“他沒欺負我……”劉芳芳說,“他不喜歡我……媽,我心裏難受啊……”

蕭琴臉上的表情平靜下來:“你跟媽說,你最信任媽媽。告訴媽媽,怎麽回事?”

劉芳芳哭着點頭,一五一十跟媽媽說起來。宋秘書在車裏抽煙,蕭琴走出來,後面是劉芳芳。蕭琴對劉芳芳說:“你等一下,我跟你宋叔叔說一聲。”劉芳芳點頭,等在邊上。蕭琴進車關上車門,壓低聲音說:“小宋,你幫我查兩個人。”宋秘書問:“誰?”蕭琴說:“一個是方子君,軍區總醫院的大夫;一個是張雷,陸院偵察系17隊的學員。”

宋秘書撓撓頭:“這個倒是不難辦,軍區總院的政治部副主任和我是哥們兒,陸院也有幾個熟人。隻不過我查他們什麽啊?爲什麽查?通過什麽手續?”

“私人關系查,不通過組織。”蕭琴叮囑,“什麽都查,曆史、家庭背景、社會關系。”宋秘書看一眼芳芳,想着什麽。蕭琴問:“能不能辦?”“可以。”宋秘書說,“什麽時候要?”“越快越好!記住,不能告訴老劉!千萬千萬!”蕭琴說。宋秘書還是有點兒爲難:“蕭阿姨,這不符合手續。”蕭琴眼巴巴地看着他:“我是一個母親!我以一個母親的身份懇求你,這關系到我女兒的幸福!”宋秘書想了半天,點頭:“我查。”

“謝謝!”蕭琴出去,拉住芳芳:“走,我們去四處轉轉!小宋,我跟芳芳随便走走!你不是要打電話嗎?去找個地方打電話吧,中午我們就在偵察大隊的食堂吃飯了!我也看看他們特種偵察大隊的夥食怎麽樣!”

“好!”宋秘書點頭,“中午11點我準時到食堂,我去打電話了。”他開車走了。“走吧,媽!”劉芳芳訴說了心中的積郁,開朗多了。“走走!我也看看這個你爸爸心尖子一樣的特種偵察大隊到底是什麽樣子!”蕭琴拉着女兒走了。主樓。耿輝在辦公室放下望遠鏡,腦子在運轉着。他打開桌子上的軍區領導花名冊,在裏面查着姓劉的幹部。有十五六個軍區機關正師以上幹部姓劉,他在想着到底是誰。劉勇軍的命令雖然已經下來,但是花名冊沒有更新。所以,耿輝并未想到新任少壯派參謀長劉勇軍少将。

5

“張雷!大隊長和政委找你!”崔幹事跑到訓練場喊。張雷跑過來:“來了!找我?稀罕啊,找我什麽事情?”崔幹事笑道:“我怎麽知道,我要知道都當政委了!快去吧!”

張雷到水龍頭那兒洗了把臉,喝點兒涼水,大步跑過去了。遠遠在路上看見劉芳芳和她的母親,笑着打招呼:“芳芳!”劉芳芳擠出笑容:“訓練完了?”

“我去趟辦公樓!”張雷笑着跑過來,“這是你母親吧?阿姨好!”他敬禮,“我手髒,就不和您握手了!我去了!”

蕭琴看着張雷的背影:“他就是張雷吧?”“嗯。”劉芳芳低頭,“媽,是我不好,我不該胡思亂想。我應該聽你們的話,畢業了再談戀愛。”

“别多想了。”蕭琴說,“以後再說吧。”劉芳芳低着頭不說話。張雷跑步到辦公樓門口,對敬禮的哨兵随手還禮跑進去了。何志軍和耿輝都在作戰指揮室,張雷高喊:“報告!”“進來!”何志軍頭也不擡。張雷進來,敬禮:“大隊長,政委!張雷奉命來到!”“稍息。”何志軍看着他。張雷跨立。耿輝問:“你是傘兵世家?”“對。”張雷說,“1950年9月17日,我祖父所在的部隊改編爲空軍陸戰隊第一旅。

同年9月29日,剛剛訓練了11天的中國空降兵便組織了中國傘兵的第一個跳傘日,我祖父是第一批從天而降的解放軍戰士,我祖父所在營營長崔漢卿第一個躍出機艙,他被稱爲‘天下第一腿’。我父親1963年參軍,在空降兵神鷹師服役至今。我哥哥張雲1983年參軍,在軍直偵察大隊服役,犧牲在南疆保衛戰前線。我1989年參軍,也在軍直偵察大隊,1991年進入陸軍學院偵察系學習至今。”“光榮的傘兵世家——你父親現在是什麽職位?”耿輝突然問。張雷一愣。“講。”何志軍面無表情。“空降兵神鷹師大校師長。”張雷很納悶兒,問這個幹什麽。何志軍說:“我要找你走個後門。”張雷眨巴眨巴眼睛:“大隊長?您在說什麽?”“找你走個後門。”何志軍低聲說,“找你父親幫忙,借點兒東西。”“什麽?”張雷不明白。何志軍看着他的眼睛:“三角翼和動力傘,各借10個。”張雷很爲難:“大隊長,您也明白,這是部隊的裝備啊!怎麽可能借呢?”“所以要走後門。”何志軍說,“我可以交押金,損壞了,我原價賠償。”“我們大隊可以開個正式手續給你,”耿輝說,“你要完成這個任務。”“我不可能完成!”張雷想到自己老子的那張嚴肅的臉就害怕,“我爸爸原則性太強了!何況這是軍隊特殊作戰裝備,又不是車!”“完成不了也要完成!”耿輝說,“你們‘貓頭鷹’戰術試驗分隊能不能展現自己的研究成果,就在此一舉!”張雷張着嘴,這個任務太不可思議了,兩個嚴肅的主官要求自己找父親走後門?“我要給我爸爸先挂個電話。”張雷說,“先跟他商量商量。”“可以,晚上你可以在大隊作戰值班室打軍線長途。”何志軍說,“但是任務一定要完成,還要盡快完成!我們從接觸新裝備到可以掌握作戰,也需要時間!有點兒眉目,我立即派人去神鷹師接裝備!去吧,回去好好想想怎麽說!”

“是!”張雷敬禮,轉身出去了。張雷走在路上滿腦子情況,真不知道怎麽說。中午,作戰部隊唱着歌,在各自食堂門口等待開飯。機關幹部三三兩兩進入機關食堂,蕭琴、劉芳芳和宋秘書走進機關食堂,耿輝坐在裏面吃飯,看見劉芳芳過來打招呼:“芳芳,你母親啊?”

“對啊,政委!”劉芳芳說,“這是我媽媽,這是耿輝政委!”“我們已經見過面了。”蕭琴笑。耿輝笑着說:“我們特種偵察大隊條件不好,但是芳芳表現很好。不愧是軍人世家啊!”

“老劉也常常這麽說。”蕭琴習慣地微笑,“我看你們特種偵察大隊精神面貌和營房建設都很好,是軍區直屬部隊的楷模。老劉在下面軍裏的時候,常常在說一個部隊好不好,從這些就可以看出來。”

耿輝觀察着蕭琴的言談,也笑:“謝謝了,我們還有很多工作做得不夠——來了,我們就一起吃吧。我吩咐炊事班開個小竈,我們在裏面吃。”

“不用了,政委!”劉芳芳笑着說,“我和我媽媽随便吃點兒就可以了!我們還着急回去說話呢!”

“那好吧。”耿輝笑着說。“政委,我們過去了!”劉芳芳拉着母親走過去,坐在桌子旁邊。宋秘書去打飯,在宋秘書面前,芳芳很悠然自得,顯然已經習慣宋秘書打飯了。耿輝注意看着,嘴裏念着:“在下面軍裏的時候?——喲!”耿輝一拍額頭,想起來了,他匆匆走了。

“媽,這是特種偵察大隊的飯菜,我吃着還挺香的。”芳芳邊吃饅頭邊說。蕭琴數着菜的種類:“小宋,特種兵的夥食标準是多少?”宋秘書想想:“在我們軍區陸軍單兵是最高的。”

“你看看這個夥食标準是多少呢?”蕭琴對桌子上的飯菜努努嘴。宋秘書看看,明白了。他沉默了一會兒:“蕭阿姨,這種情況不算少見。某些部隊是有截留夥食費的惡習,發現過也處理過。”

“這是喝兵血!”蕭琴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我要向老劉仔細彙報!”“媽——”劉芳芳急了,“你别這樣!特種偵察大隊非恨死我不可!”“他們喝兵血,我還不能彙報了?!”蕭琴很生氣,“芳芳,這是原則問題,你怎麽這麽糊塗?”“媽!特種偵察大隊截留夥食費,是爲了搞戰術試驗分隊!他們本着如果明天戰争來臨的危機感,自我磨煉部隊,有什麽不對的?我還想說軍區不給經費不對呢!”劉芳芳說。宋秘書說:“這個報告我看過。軍區前一段手頭緊,所以沒批,但是沒說不批。可能過段時間就批了吧?”

“就是搞訓練,也得有正常的手續!要嚴格按照制度來,尤其是财務上的事情必須清楚!”蕭琴嚴肅地說,“不批,你也不能截留夥食費啊?這是從戰士牙縫裏面摳出來的!你媽轉業前幹了那麽多年财務,這點兒法律意識都沒有嗎?”

“媽!”劉芳芳快急哭了,“就算不對,你也不能讓我挨罵啊?!”“你糊塗!”蕭琴急了,“這是違法犯罪,你知道不知道?!”“蕭阿姨。”涉及軍區作戰部隊的事情,宋秘書不得不說幾句了,“特種偵察大隊這麽做是不對,不過很多部隊都有過這樣的先例。我看這個事情還是别現在捅出來,找個合适的時間,我約他們大隊領導側面談談,看看是不是有什麽方法可以解決。不符合規章制度的習慣,納入規章制度不是處理幾個人那麽簡單,您看呢?”

蕭琴想想:“也好——但是小宋,這件事情不能那麽簡單,這是很惡劣的行爲。”

“是,我知道。”宋秘書苦笑。劉芳芳感激地看宋秘書,宋秘書眨了一下眼。

下午,蕭琴要回去了,劉芳芳抹着眼淚送她到大門口。“芳芳,跟媽回去吧?”蕭琴哭着說。劉芳芳搖頭:“媽,還有幾天我就結束了。你就讓我堅持下來吧,别讓人瞧不起我!”“我苦命的孩子啊——”蕭琴抱着劉芳芳哭,“芳芳,你就是媽的心頭肉,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你!你放心吧!”“媽——”劉芳芳撲在母親懷裏,“等我回家了,好好伺候你和爸爸,我想你們……”

母女依依惜别。辦公樓上,耿輝把望遠鏡交給何志軍:“你知道你三閨女是什麽人?劉勇軍參謀長的女兒!”“不會吧?”何志軍拿起望遠鏡看看,“小雨沒告訴我啊!”“老何,現在的小丫頭都不知道輕重。”耿輝歎氣,“領導我不怕,我怕的就是這種領導的老婆或者女兒!”何志軍的心情也很沉重。“我看把劉芳芳安排在大隊部吧,也就幾天了。”耿輝說。“你看錯這個丫頭了。”何志軍說,“這個丫頭是能吃苦的,有劉參謀長的作風!我們現在一動,才是真正傷了這個丫頭的心啊!”“你還叫她三閨女?”耿輝苦笑。何志軍說:“叫,爲什麽不叫?我喜歡這個丫頭,這個丫頭也喜歡我!跟她爸爸有什麽關系?”“我最佩服你的,就是這個!”耿輝拍拍他的肩膀,“寵辱不驚。”“别說反話啊,我告訴你!”何志軍把望遠鏡給他,“我聽得出來!”“還是操心正事兒吧。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吧。張雷要是借不出來,我們怎麽整?也得有對策啊!”耿輝笑笑說。何志軍苦笑:“怎麽整?一根繩子一把刀,爬懸崖!”

6

晚上,張雷坐在作戰值班室,想了半天要了家裏的号碼。是老媽接的,也顧不上寒暄,張雷就問:“我爸在嗎?”

“你爸在部隊呢,過年都戰備!”“好,我知道了。”張雷跟媽媽随便說了幾句就挂了。往部隊值班室打電話是張雷從小的大忌,他太熟悉這個老子了。但是想想沒辦法,拿起電話又要了父親部隊師值班室電話。對方可能是個參謀:“喂,哪裏?”張雷回答說:“我找張師長。”對方問:“你是哪裏?”張雷遲疑地說:“我,我是張雷。”對方并不認識他:“張雷是誰?”張雷回答說:“你就告訴他,我是張雷。”對方說:“好,等一下。”過了一會兒,參謀回來說:“你打這個号碼找他吧。”張雷接着要了剛才給的号碼。電話響了兩聲,張師長接起來:“喂?”

“爸!是我。”“你個小子怎麽過年連個電話都不打啊?陸軍特種偵察大隊那麽好玩兒啊?樂不思蜀啊?”張師長笑道,“現在想老子了?怎麽樣?沒給空降兵丢人吧?”

“沒有!沒有!”張雷說,“爸,我有個事兒找你幫忙。”“找我幫忙?哪個你認識的兵又搗亂了?”“不是,不是,我想找你借點兒東西。”“什麽東西?”張師長很納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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