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比他更适合當這個毒販了,如果是販毒,一切就得到了恰當的解釋。”肖夢琪看着建立起來的關系樹,兩眼發亮,歎了句。這其中,居然還有兩位禁毒局的中層警員,那肯定能說明,這個人的觸角伸得很長,最起碼比想象中長。
消息被捂着,這個不大不小的收獲,讓接到消息的許平秋也寬心了幾分,他知道,這團迷霧,要開始層層撥開了……
剝幾芽蒜,舀一勺油辣子,挑一筷刀削面,“吸溜”進嘴,就着一碟豬肝、黃瓜下飯,偶爾喝一口漂着辣子的油湯,那味道,爽得人渾身來勁兒,額頭冒汗。
這不是裝的,标準的五原土逼吃法,而且是那種最沒形象的吃法,邊吃邊抹額頭,擦把流出來的鼻涕,然後繼續吃……要是鼠标、狗熊那幫貨這麽吃,餘罪倒覺得正常,可這位身家過億的魏總,居然也是這麽個吃相,實在要讓他質疑富人的品位了。
“看我幹什麽?吃啊。”魏總帶着幾分惬意催着。
“呵呵,看不出來啊,魏總,您這吃飯很像民工兄弟啊。”餘罪笑道。魏錦程蓦地一噎,使勁咽了口,愣了愣,看看四周,他不解地說:“不都這樣麽?”
“可您總有點不一樣吧?”餘罪道。
“哦,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富豪不應該坐在這小攤上吃面,是不是這個意思?”魏錦程笑吟吟地看着餘罪問。餘罪點點頭,老魏卻搖頭了,小聲解釋着,“你指的是那些官二代、富二代,花不義之财、花他爹錢的,那肯定是使勁糟蹋了……真正是辛苦掙回來的,他自己肯定舍不得。”
好像很有道理,餘罪笑了笑,給斟了杯酒。十塊錢的二兩半勁酒,兩人居然還喝得津津有味,碰了個,抿了口,魏總吃得那叫一個爽,他小聲感慨道:“要說到這個富啊,有多少錢都不能算你富有。财富更多的時候隻是個符号,政權和社會大多數時候,都扮演着強盜的角色,比如,通貨膨脹加印鈔票,你就是個再大的富豪,它也能把你變成窮光蛋;比如社會變革,很可能你從富豪一夜之間就變成土匪了……用錢來衡量一個人的富有,那就太淺薄了。”
餘罪笑了,他每次遇到不同的人,總能發現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魏錦程尤甚。也許是因爲他是個超級富豪,餘罪對他的話格外注意了一些,疑惑地說:“那您覺得什麽才算富有?”
“你覺得自己富有就富有。據調查,生活在人間天堂的美利堅,和軍閥混戰的非洲小國居民,幸福指數差别并不大。”魏錦程笑道。
“你忽略了一個問題。”餘罪道,他邊吃邊解釋着,“你談的是精神富有,我談的是物質富有,物質是精神的基礎啊,你可以談,可我這樣沒房、沒錢、沒妞、沒家的,奢談富有那不成笑話了?”
“不不不,心态的富有,比物質的富有更重要。你這個年齡層次還理解不了,這麽說吧,二十歲,想把天下美女盡攬入懷;三十歲,試圖囊盡天下所有财富;四十歲,說不定想呼風喚雨,掌天下大權……五十歲知天命了,說不定想的是長命百歲,再往後就是……”魏錦程以一種揶揄的口吻說,餘罪好奇地看着,他一笑,揭着底道,“就是無所謂了,活着就好。”
餘罪一愣,兩人相視而笑,這是很多天來頭回這麽輕松悠閑地談話,餘罪甚至忘記了,面前是一個有販毒重大嫌疑的人。邊吃邊聊,相談甚歡,餘罪掩飾不住地羨慕這種坐擁億萬資産的富人,那正是他所缺的,可他也發現,這個富豪除了财富、生意、吃……其他方面差不多是個白癡,餘罪随便講了些當警察的趣事,他都聽得那麽神往。
不像,真的不像。餘罪推碗停筷時,下了這樣一個定義。最起碼他看得出,這個人的心态很陽光,似乎不是他要找的人。
吃完了這頓廉價的飯,魏總樂滋滋地抹了把嘴,一摸口袋,有點尴尬了,餘罪看着他笑,小聲問:“你不會沒有帶錢的習慣吧?”
“大意了,帶的都是卡。”魏總掏着口袋,支票夾、銀行卡,翻了皮夾半天,面紅耳赤,他趕緊地起身道,“你等着,我去取啊。”
“還是我請吧,我現在明白你們爲什麽能成爲富人了。”餘罪笑着招手,給服務員埋了單,魏錦程好奇地問:“爲什麽?”
“摳啊,一頓飯錢都有辦法省,不變富都不可能啊。”餘罪笑道。
“哎喲,吃碗面還被你寒碜成這樣,我……我真忘了,回頭還你。咦,我手機呢……”魏老闆确實有點顧頭不顧腚了,剛裝起皮夾,又摸不着手機,慌亂了找了半天,餘罪一拍額頭提醒着:“你這馬大哈,連錢也忘帶,是不是忘車上了?我撥撥看。”
一撥,還通着。哎,對了,肯定沒丢。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車前,果真發現手機掉在了副駕的位置上。哎呀,餘罪又是好一陣埋怨,你這個人真是的,一塊吃頓飯,你就喊手機丢了,傳出去多難聽,好像我偷的似的。
這下魏總更尴尬了,連賠着不是,直說自己向來就有點丢三落四,一路被餘罪送回桃園公館。下車時好像還餘興未盡,又想拉餘罪聊聊,被餘罪堅持拒絕了。
他怕又被留下,喝上一肚子淡不拉叽的茶水,那品位脹肚呀。
當然,該辦的事已經辦到了,他電話詢問家裏的情況,回饋的信息恰恰與他的直覺相反。魏錦程的手機裏有一個非本人名字登記的号碼,這倒不是什麽新鮮事,但新鮮的是,這個号碼居然和禁毒局的兩位警員,和不少涉毒嫌疑人有直接或間接的交集。
以一個警察起碼的常識判斷,那就是——魏錦程肯定涉毒。
離桃園公館不遠,餘罪把車泊到了路邊,看着回饋的信息開始梳理思路。桃園公館、羊城緝毒任務、禁毒局警官家屬被綁架,還有五原可能存在的大宗毒品販運,幾個支離破碎的案情,現在還缺乏一個關鍵的節點把它們串在一起,今天在魏錦程手機上的收獲,似乎能做到這一點,可好像還差了點。
差的這一點在于,餘罪把一個毒販應有的外在和内裏,和見到的魏錦程重合不到一起,他感覺魏錦程身上總缺了點什麽。
那種霸氣、睥睨、陰險、城府極深……他回想着自己曾經見過的那些重罪嫌疑人,就算隐藏再深的,也無非是掩飾自己的犯罪證據,而不會掩飾自己身上的那種氣勢。因爲長年戰戰兢兢提着腦袋幹這行生意的,心态絕對不會像正常人一樣。
可魏錦程太正常了,正常得就像一不設防的傻子,摸走他身上的東西他都不知道。和一個警察相處都這麽随便,警惕性這麽差的人都能當毒販,那會讓别人笑掉大牙的。
說不通,偏偏又是個這樣的人,嫌疑深重。他放下思緒準備起身時,手機響了,一看是邵帥的手機号,接起來随意道:“帥啊,你到莊子河刑警隊吧,我在路上,一會兒就到。”
“對不起啊餘警官,他去不了了。”電話那位,傳來了一句陰森森的低沉聲音。
咚,車一個趔趄熄火了,餘罪手一個哆嗦,手機掉了,驚得目瞪口呆,慌亂地撿起了手機,驚恐地問:“你是誰?”
“你這麽健忘?”對方道。
餘罪兩眼快凸掉下來了,半天才從喉嚨裏迸出來一句變調的聲音:
“老……杜!你是杜立才?”
槍殺嫌疑人的杜立才出現了,而且挾持了邵帥!事不關己,關己則亂,餘罪一瞬間心跳加速,說話的聲音都在哆嗦了。他怎麽也沒想到,潛逃的杜立才,會以這種方式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