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着,李磊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許平秋注意到他的臉色變了,一挂電話,騰地站起來了,急促地說着:“會議暫停一下,我們的人出事了。”
“你們也有人在五原活動?”任紅城吃驚地問。
“是啊,追捕杜立才,找到這裏的毒源,我們也沒閑着。”楊正道。
幾人耳語着,李磊副處長省得許平秋和任紅城在場,應該自然點,幹脆說着:“我們的工作地點設在省武警賓館,剛剛一位外勤觸發了緊急信号……我們的人正在往那邊趕。”
“需要協助嗎?”許平秋問。
“暫時不需要。稍等一會兒。”李磊道,明顯心亂了。
這個等待的時間并不長,可讓無從了解現場的指揮者覺得是一種煎熬。終于有電話來時,李磊接了電話,然後疑惑地看着許平秋道:“是被……你們的人抓走了?”
“我們的人,哪個單位的?”許平秋愣了下。
“還不知道……”李磊眼神發滞。納悶五原的警力什麽時候這麽強悍了,國辦的外勤那可都是一等一的身手,而且隐藏得相當好。
任紅城突然靈光一現脫口問:“這位外勤,不會是郭鵬廣吧,就是和林宇婧一起執行任務的那位?”
“你怎麽知道?他剛到五原還沒幾天。”反洩密專員愣了,兩眼凸出了一大塊。
任紅城一咬下嘴唇,他知道是誰了,不過他不敢說,讪讪地笑了笑道:“猜的。”
許平秋也在這一時間明白是誰了,不過他也不敢說,打着哈哈說是誤會。回頭看任紅城時,卻是兩眼凜然,任紅城已經把PDA上的消息悄悄給老許看了,那上面顯示着餘罪發來的一條欣喜若狂的消息:
老任,逮了條大魚,我們抓到金龍了!
兩人相視尴尬無比,沒抓着毒販,先把自己人抓起來了,又是國辦的外勤,這個屁股可不好擦了……
痛施辣手
一個小時前,“特混沖鋒隊”到了桃園公館。
“特混沖鋒隊”這個名字是剛起的。和往常一樣,中午喝了點小酒、吹了點大牛,現在一人一天一千的補助、吃喝全包的待遇,已經徹底激起隊伍的驕奢之氣了,鼠标随口把當年在學校群毆時起的團夥名叫出來,一緻通過。
衆人吃飽喝足了,開始幹活。到了桃園公館,餘罪一夥人稍猶豫了一下,這些日子兄弟們還真像沖鋒隊,從街頭賣小包的直接捅到KTV、桑拿什麽的老闆,一路像直升機一樣上升,今天據内線消息,又要騷擾這個桃園公館。即便都夠“混”,還是猶豫了一下。
這裏背靠迎澤公園,遠眺雙塔;在新建南路,黃金地段;仿古建築,像古代王侯的大宅一樣,幾噸的石獅子,幾人合抱的粗柱子;門口泊着幾行大多數不認識的豪車,出入都是衣着光鮮、貴氣襲人的男女。“沖鋒隊”隊員們就是再“混”,也知道這裏的人肯定不像個小家小戶,輕易訛詐不住。
“别踢鐵闆上啊,這家肯定不一般。”孫羿有點緊張了。
“應該是。”豆曉波喝得兩腮坨紅,随口道,“越是這種地方就越容易藏污納垢。你還沒治,人家私人性質的,查都不讓你查。”
“對不對?人家是提供私房菜、私人休閑聚會什麽的?”熊劍飛明顯不理解這種奢侈的生活方式了。
“你個土冒,休閑聚會,還不就是吃喝嫖賭抽。”鼠标道,直問餘罪,“消息準确麽?”
“錯不了,老任給的能錯了?你們第一天開始幹啊,現在這娛樂場所有幹幹淨淨、不沾黃賭毒的嗎?”餘罪打了個酒嗝兒,訓斥着“特混一隊”。
那倒是,肯定錯不了。餘罪一指鼠标:“你打頭陣,調戲前台小姐,給他們找點事。我們趁亂混進去。”
鼠标眯眼一瞧,這種地方的前台小姐絕對是水靈過人的,他流着口水直點頭:“Yes,sir.”
“嗨,我也去。”豆包拽着鼠标,兩人奔上去了。
這裏頭就餘罪穿了身警服準備唬人去,不過在這種地方嘛,他又有點心虛了,就是再有膽子,也不敢衆目睽睽就這麽進去。他脫了外衣,反折起來,拿在手裏,帶着後面的支援隊伍,直接進公館了。
你不得不承認土豪到一定層次,也能給人以震撼力。整個大廳數百平方米,光可鑒人的地闆、豪華大氣的吊燈,怎麽看都像在襯托這群外來人的猥瑣一般。餘罪拽着四下張望的熊劍飛和孫羿,讓他們别像鄉下人進城似的,不是讓人家小看麽?
還是标哥見多識廣,早站在前台調戲上妹妹了。那妹子足有一米七往上,穿着高跟鞋就算鞠躬施禮都比标哥高出半個腦袋,不過标哥已經慣于裝了,大咧咧地問:“這兒怎麽消費?”
“請問先生是我們的會員嗎?”妹子躬身問。
“你多大個門面,還非當你們會員?”鼠标不屑道。
這年頭越傻、越沖、越白癡的客戶,還越不敢招惹,那可都是土豪的氣質,目空一切啊。
“不是的先生,如果臨時消費,我們也可以給您安排房間。請問先生是用餐呢,還是朋友聚會?我們這兒可以全程爲您服務。”妹子極盡恭維,一句話鞠一次躬,搞得豆曉波都不好意思出言調戲了。
鼠标可沒這自覺,翻着豆豆眼,瞧瞧妹子的挺拔身姿,淫笑着問:“有特殊服務麽?”
那妹子一噎,被刺激到了。來這兒就是再粗俗的人,也不至于在大廳就問這話呀。
她愣了。鼠标火了,解釋着:“這都聽不懂?就是打炮……不整這個你們這麽大個攤混什麽呀?有給我安排上,别怕哥身上錢少,就怕你這兒服務不夠好……哎,你就不錯,你幹不幹?”
這麽個肥頭大耳、表情可憎、眼光猥瑣的家夥扯着嗓子吼,可把這地方攪渾了。前台妹哪受過這刺激,一捂臉跑了。大堂的經理奔了上來,被鼠标訓了兩句,也不敢搭讪了,這胖子明顯是喝多了,趕緊叫保安來。
這時候,餘罪早帶着兩人一轉兩轉,到了電梯口子上,這是準備混進去,先摸個究竟。撞着吸粉的算是個大運,撞不着就詐詐開公館的老闆,他估計特勤處外派人員提供的消息,應該無誤。
“叮”一聲電梯門響,三人等着人出來。兩位,一男一女,人一出來,三個人就鑽了進去,不過剛剛一閃而逝的人影讓餘罪湧起了一股子好熟悉的感覺。他眉頭一皺,堪堪在電梯要閉上的時候,把腳插進門縫,“咣”一聲,電梯門回彈,他急匆匆地追了出來。
他想起來了,剛剛出去的那男子他認出來了,是照片上見過的。據國辦來人介紹,他叫金龍,是個境外毒販,而這裏又是可能涉毒的地方,一個巨大的巧合讓他熱血上頭,追出來大吼一聲:
“金龍,你怎麽在這兒?”
那人後背明顯一聳,回頭愕然地看着餘罪,根本不認識嘛。餘罪一指吼着:“摁住他。”
情況緊張,不容多慮,離金龍最近的豆曉波,飛奔着上來了。那人剛一防備,卻不料豆曉波一拐彎,堵住門了,明顯要關門打狗。那人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嘭唧”腦袋上早挨了一下,他側頭時,那個剛才争吵的惡胖子,正奸笑着看他。
武器是礦泉水瓶子,吸引注意力呢。
說時遲,那時快,餘罪、熊劍飛、孫羿飛奔而至,“嗖”一聲拿餘罪的衣服當武器,扣過來了。
“嗷”一聲,熊劍飛的虎撲動作,撲上去了。
“嗞”一聲,孫羿來了個滑闆動作,人半躺、腿朝上,直蹬那人的下三路。
“啊”一聲,保安一摸腰間,橡膠棍被拽走了,那惡胖子早握着棍子沖上去了。
“咚!”“嘭!”“啪唧!”“嗷!”孫羿準确地踹到了那人的腹部,熊劍飛卻被那人的出拳擊中了下巴。那人忍着痛,一個飛腿掃向餘罪。餘罪噔噔連退幾步,看着鼠标舉着棍子畏戰了,他一拽鼠标,拉到身前,屁股上使勁一踹,鼠标收拾不住,“嗚”一聲勇敢地飛奔向目标去了。
“嘭、嘭、嘭!”第一拳棍子掉了,第二拳腦袋歪了,第三拳肚子疼了。标哥一刹那被打得叫苦不疊,那人暴起要來肘拳的時候,“啊”的一聲慘叫,低頭時,那個矮身在地上的,早一把抓住他的下陰了。
孫羿發威了,他個子小,打架時都藏着在暗處這麽來一下。一下定輸赢,老二一疼,那人的戰鬥力直接清零。
熊劍飛反應過來了,粗胳膊勒住那人的脖子;孫羿抓着下陰;鼠标抱着腿;等餘罪再上來時,就剩給他打铐子了。
一下子打得這麽慘烈,那人被铐着,困獸般地在地上打滾,這種事可是公館從來沒見過的。餘罪拽着衣服蒙上那人的腦袋,催促着快帶走,保安和服務員早吓蒙了。特别是帶走之後,又惡狠狠地沖回來兩人,亮着警證,要到監控室。到了監控室二話不說,抽了監控的硬盤就走。
走了好久,驚得目瞪口呆的保安隊長才反應過來,都忘了問是哪個單位的警察……
半個小時前,餘隊長一行人押着一個蒙頭的人,急匆匆回了莊子河刑警隊。熊劍飛可是全警散打挂名的好手,就算沒證據,也知道這人肯定不一般,何況是餘罪認出來的。
關起了審訊室的門,裏面噼裏啪啦開始奏鳴曲了。
十五分鍾前,此人身上的多張證件,一查都是真的,但同一個人,名字卻不一樣,這種情況可比全是假證還嚴重。審訊室裏的力度加大,奏鳴曲改成了交響樂,聲音大了很多個分貝。挨了這人幾拳的鼠标和熊劍飛早就成了洩憤了,大拳頭、腳丫子招呼着,不知道那人感覺如何,反正把熊劍飛和鼠标這體格都累得氣喘籲籲。
十分鍾前,餘罪揮手喊了:“停!”
停了,那人蜷縮在角落裏,耷拉着腦袋,靠在牆角。這個貌似猥瑣的動作讓餘罪能想到很多,三角地帶不利于施虐者展開手腳,一挨打,他總是想辦法把要害縮起來,更奇怪的是,他不辯解。不喊也不求饒,連打他的人都覺得老沒意思了。
而且啊……餘罪突然覺得老不對勁了。當他彎下腰查看時,他知道不對勁的地方來自何處了。那人根本沒有驚慌,沒有恐懼,甚至沒有急于脫身的那種表現,這根本不像一個作奸犯科的人嘛,難道會是一個毒枭?
更不對了,毒枭就是再低調也不可能是這種派頭,特别是林宇婧有可能已經暴露,他知道自己進到大陸公安的黑名單上了。
一刹那間,餘罪想到了一種可能,摸着那人的身上。搜過身了,最容易藏東西的地方,腋下、袖口、腰帶,抽出腰帶來時,他使勁地一磕皮帶扣子,傻眼了。
裏面有一個帶着電源微型電子的器材,客串過特警,知道這是什麽玩意兒。而且就人家這甯死不屈的表現,餘罪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怎麽了,餘兒?”鼠标揉着腮。
“還笑。”熊劍飛擡腿就踹。
“去去去,出去……我跟他說兩句。”餘罪轟着兩人,反正是“黑抓捕”,兩人不大情願地退了出去。餘罪又一次彎下腰,看着躺在水泥地上的男子,有點愕然的表情問,“你真不準備說話?”
“應該是你準備和我說話吧?”那人慢慢地說,同樣審視着餘罪。雖然被揍得狼狽不堪,不過這樣的氣質卻讓他顯得凜然不可侵犯。
“你少裝,我見過你的照片,你就是毒販金龍,化成灰我也認識。”餘罪咬牙切齒地說。
“呵呵,是嗎?名字就是符号,金龍、銀龍不都一樣?”那人道。他似乎揣摩到餘罪的心态了,應該發現他的身份了。
“你不好奇我在哪兒見過你的照片?”餘罪小聲問。
“天下相似的人多了,我還真記不清在哪兒留過照片了。”那人含糊了句。
“你和一個人的照片。”餘罪心裏泛起着一股子妒意,妒意慢慢地成了怒意。這個人舉重若輕的表情、雲淡風輕的帥氣,有點刺痛到他了,他一亮手機上的照片問,“你和她的照片?”
“咝……”那人一吸涼氣,瞪着餘罪,餘罪嚴肅地問:“告訴我,你和她什麽關系?”
“既然你見過,就應該知道我們什麽關系。”那人愣了下,不知道什麽樣的話才是正确的回答。
“我不知道,所以問你呀。”餘罪道,拳頭慢慢地捏緊了。
“男人和女人,還能有什麽關系?”那人不屑地說。
“嘭!”一拳上了鼻梁,那人悶哼了一聲。餘罪暴起了,可能那人也沒想到,這個小個子比所有的人都黑、都狠。
“咚咚咚……”我踩、我踩、我踩踩踩,小腹上、老二上,餘罪鉚足了勁兒發洩着心裏的陰暗。那人痛得全身弓成了蝦米,一個喘息的間隙,餘罪又問一句,他哼了哼沒理會。
這更惹起了餘罪的怒火,操着橡膠棍子,踩着人,吧唧吧唧揍着,邊揍邊問他身份。不說,不說就再來幾下;還不說,還不說就再捅幾下;又不說,又不說我今天非揍你個半死,信不信把你當無名屍處理?
悶哼的聲音傳來,幾個害蟲都在外面聽着呢。本來怕出事,可遇上這麽個身份無法确認、揍成這樣都悶聲不吭的硬骨頭,誰都知道不是普通人。
不知道揍了多長時間,直到一隊警車呼嘯着進了莊子河刑警隊時,衆人這才警覺。
還沒等反應過來,早有十幾人嘩嘩沖進來了。叱喝着、叫訓着,亮着省廳督察處的身份,讓所有人都停下手裏的活,原地不能動,輪到這幾位害蟲時,哥幾個趕緊地立正、敬禮,然後死死地抿着嘴不敢吭聲。
這滿嘴酒氣哪,讓督察逮着肯定沒好事。
“這兒,這兒……就在這兒……”督察聽到裏面的刑訊聲音,“咚咚”擂着門,不開。叫了兩三位,輪番撞着,門“咣”地開了,幾個人撲上去,連摁帶扭,把踩在嫌疑人身上發洩的餘罪拽走了。
督察看得那叫一個苦啊。許副廳長安排的任務,讓他們飛馳到莊子河制止,看來還是晚了一步。嫌疑人被反铐着,被揍得就差伸腿瞪眼了,一探鼻息,進氣多出氣少,人躺着,嘴裏鼻子裏還汩汩地流着血,看得督察心生凜然,指着餘罪怒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