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倆貨真不是東西,連肖夢琪也看不過眼了,雖說取證有時候需要手段吧,可也不能這麽下作啊,她真不知道這貨怎麽已經預備好一袋子了。
兩人一個吓唬,一個動手,王小天明顯吃姐妹軟飯吃得有點腎虧膽虛了,就在鼠标塞進他口袋裏的時候,他急了:“别别,我說說……哥,你們别整我,我告訴你們是誰……”
“說吧。”餘罪收起了手機。鼠标掏出了準備栽給他的“贓物”,兩人虎視眈眈看着。
“肚子……姓杜。”王小天給了個綽号。
“好事成雙,好歹交代兩個人啊,回頭立馬放你。”餘罪道。好賤的表情,最起碼嫌疑人能讀懂,不給我就收拾你。
“還有他相好,小紅……都是幹這個的。”王小天聲如蚊蚋,羞答答地摘清自己了。
沒辦法呀,這死胖子警察要真把贓物栽他身上,那得住多少年大獄哪!
喲,奇怪了。王小天突然發現,那位胖警察拆開了“贓物”袋子,那一袋貌似冰的毒品,他直接放在嘴裏,咬了兩塊,吃得吧嗞吧嗞,驚得王小天眼巴巴看着不知道什麽情況。
“冰糖,你也來一塊?”鼠标賤笑着,遞到王小天眼前了。
“哎喲,現在警察也這麽賤了,太損了。”王小天氣得痛不欲生地扇着自己耳光,快哭出來了。
“拖走,下一個。”餘罪踹了這貨一腳,換一個人。
特警拉進來一個獐頭鼠目的,餘罪靠着欄杆站着,直接就開詐了:“兄弟,小天把肚子和小紅都交代出來了,他立功啦,很快就要放他……你說吧,你準備給我們點什麽?提醒你一句啊,反正橙色年華要倒了,配合我們什麽都好說,不配合,我可得給你找點事了啊。”
餘罪一邊詐,鼠标把一包單晶冰糖當冰片往兜裏塞。這些撐場子掙倆小錢的,哪敢攤上這種事,沒過兩分鍾就吓蔫了。看得肖夢琪瞠目結舌,研究了十年警察心理學和犯罪心理學,似乎還沒有這幾個小動作管用。
突襲十分鍾後,根據這些保安人員的陸續交代和指認,從各樓層混雜的人群裏,揪出來了九個賣小包毒販子。搖頭丸、麻古、冰毒、神仙水,敢情還是多種經營。抓到綽号肚子的這個嫌疑人時,這哥們兒藏在褲裆裏的貨還沒來得及扔呢。
突襲十五分鍾後,也是根據這些保安人員和吧台妹的交代,又起獲了這幢樓的藏毒地點。誰也沒想到,就在配電室,藏在綜合布線的管道裏,足足搜出來四大包,也是晶瑩透亮的,不過肯定不是冰糖了。保安人員本身就涉毒。
突襲十八分鍾後,控制的現場又抓到了兩個私藏武器的嫌疑人,指紋比對吓了後台支撐的李玫一跳,居然是個網上追逃的嫌犯。
突襲的戰果,在不斷地擴大着……
許平秋在行動開始之前,已經驅車到了市刑偵支隊的大門口。車被攔住了,他一伸頭,那張臉就是通行證,崗哨趕緊放進去。階上下車,進了隊裏,一個電話叫到了現任的支隊長李朝東。
他心裏覺得可笑,上一任支隊長因爲塢城路反扒大隊的事栽了跟頭,這一任支隊長不知道會不會在同一人身上栽個跟頭?
人就在支隊,因爲市裏的重視,刑偵三隊的孫天鳴被帶到了支隊問話。李朝東一見許處長來了,知道來意,臉上有點尴尬,小聲地解釋着:“許處,您是爲孫天鳴來的吧?天鳴也太不像樣了,居然敢抓督察……王局很生氣,電話上訓我,我也沒辦法……”
“哦,知道了,人呢?”許平秋問。
“在會議室訊問。”李朝東道。
許平秋一言不發,背着手往樓上走。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很熟悉,在進總隊之前,他在這兒當了數年支隊長。他輕輕地歎了口氣,李朝東戰戰兢兢跟在領導背後,大氣不敢稍出。他不知道自己的處理方式對不對,一直以來,這位總隊長是相當護犢的。
可這種事,他還敢維護?公然抓督察,這事除名都是輕的。
“許處,督察上也很窩火,公然對抗,拒絕調查,這事很棘手。”李朝東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可不,真棘手啊。”許平秋歎道。
到了會議室門口,他推門而入。
兩位督察一見許平秋,起立問好,許平秋看耷拉着腦袋一言不發的孫天鳴,他問着督察:“訊問有結果了嗎?”
“還沒有。”一位道。
“筆錄我看下。”許平秋伸手道。
督察給遞上來了,就幾行字。是事情經過,什麽也沒說,就說出警遇到鬥毆,臨時起意制止,然後把參與人員全部抓到了三隊。
真相是什麽都知道,許平秋知道是應誰之邀,督察也知道這其中肯定有貓膩,但這東西放不到桌面上。
“嗯……這個,準備怎麽處理?我是說,總不能對自己人也搞這個疲勞審訊吧?”許平秋問道,看看表。
有點裝模作樣了,不過督察卻無言以對,總不能真把自己人熬個疲勞審訊吧。還好,兩人有點眼色,有位問着許平秋道:“許處,您看呢?”
“我來處理……明天早上給你們一個交代。這事就明擺着,肯定是私怨,假借出警,挾私報複,必須嚴肅處理,像這種害群之馬,根本不配當警察……起立。”許平秋黑着臉,吼了聲,孫天鳴機械地站起來。
這是從當刑警第一天就養成的條件反射。他站起來,不過眼睛不服氣地盯着許平秋,不像曾經那麽尊敬,而是蓄着一股子憤意。
“看看,刑警裏這些沒文化沒素質的真可怕……你們對付不了他,我處理。跟我走。”許平秋吼了聲。孫天鳴咬牙切齒地移步了,到底是許平秋這虎威猶在,路過他旁邊時,擡腿就踹了孫天鳴一腳,孫天鳴一個趔趄,回頭怒目而視。
“看看你還像隊長的樣子嗎?胡鬧,走。”許平秋當先一步,孫天鳴低頭跟着,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
就這麽被帶走了,支隊長有點郁悶,督察有點傻眼,都覺得不合适,可誰也沒敢攔着。
“這……”李支隊長讪讪道,意指自己當不了家。
“算了,咱們回去彙報吧,這幫刑警比嫌疑人還硬,問不出什麽來。”一位督察道,兩人達成一緻了。
帶着孫天鳴上了車,許平秋回頭時,看了眼,突然間呵呵笑起來了。孫天鳴正郁悶着呢,擡頭不解地看着許平秋,許平秋笑道:“天鳴,你小子這隊長當到頭了啊,挾私出警、抗拒調查,居然還敢打督察。”
“打都打了,愛咋咋的。”孫天鳴破罐破摔了,不屑道。
司機和老許都笑了,在脾氣暴烈上,刑警和犯罪嫌疑人沒什麽區别,逼急了都是些光腳不怕穿鞋的貨。許平秋笑道:“就算再委屈,也不能铐督察啊!”
“要是公務我無話可說,他們根本就是私務,根本就是小題大做,根本就是雞蛋裏挑骨頭,挾私出警這種事,治安上和派出所發生的最多,就沒見他們查過。”孫天鳴道。
“少給我犟嘴,你敢說,這事你沒錯?他們就是冤枉你?”許平秋口氣硬了。
一硬,孫天鳴有點蔫了,這是兩錯碰在一起,那叫錯上加錯,不同點在于,督察站在制高點上。他沉聲道:“我有錯,不過我問心無愧……關澤嶽仗着他舅舅是分局長,幾次在轄區鬧事,同業經營的兩家小物流公司都被他趕走了。我們刑警隊傳過他一回,派出所也傳過幾回,幾次都是前腳進後腳出,越發地嚣張了。”
“所以,你就和餘罪合計着,給他找點事,哪怕就惡心惡心他也成?”許平秋反問。
“和他沒什麽關系,我下的命令。”孫天鳴道,“老隊長,該怎麽處理您就怎麽處理吧,您處理,我服氣。”
“咦喲,”許平秋笑了,他一直想不通,爲什麽餘罪身邊總能聚起這麽多講義氣不講原則的貨。這種事似乎該敲打一下了,他想了想道,“你應該跟我說實話,這事應該他是主謀,你是從犯,他擔個責任,你的責任就輕多了,也好處理。”
“真和他無關,是我下的命令。”孫天鳴道。
“哦,這樣啊。”許平秋笑了笑,回頭問着,“那他是不是也沒告訴你,他準備去砸了橙色年華?”
“呃,”孫天鳴噎了下,眼睛有點凸,疑惑地說了句,“沒有啊,他不能有這麽大膽子吧?”
“如果他有呢?”許平秋沉聲反問着。
從這凜然的話音裏,孫天鳴感覺到了不尋常。他喘了口氣,想了想,有點緊張似的說:“他要真敢這樣幹,怕是要有危險了……不過,這小子真有種,還真敢幹,許處……”
似乎想請求什麽,擡頭時,他又咽回去了。許平秋笑了笑道:“我們一直就在危險中,什麽時候真正地安全過?不過這一次肯定不危險,因爲有我在支持着……我不但支持他,而且還支持你。”
孫天鳴脊梁一挺,胸口一熱,暖烘烘的。剛要說話,許平秋又打斷了,不客氣道:“之所以還支持你,是因爲你沒有把這樣的事放在普通人、無辜的人身上,你雖然有錯,可你還有點警察的良心,沒有把私利和己欲帶進工作中來。”
“老隊長,我有分寸。”孫天鳴有點愧疚地說。
“接下來,我要幹點沒分寸的事。就像你們今天幹的事,幹成了無功,幹不成有過。而且這件事我可能兜不住,如果我兜不住,你也要跟着完蛋,敢幹嗎?”許平秋問。
“您說吧。”孫天鳴直接道,士爲知己者死,就圖個痛快。
“抓捕喬三旺。根據手機定位,他正在一所會所裏,橙色年華已經打響,很快他就會知情……後方的技術支撐會給你指定方位,我要提醒的是,這個人可能和官警商匪都有關聯,而且報複心很強,如果釘不死他,會很麻煩。你敢幹嗎?”許平秋道。
“警察就是懲奸除惡的,這種人渣早該抓了,我有什麽不敢?”孫天鳴道,興奮了,知道上面下決心要對橙色年華動手了。
“好,有種……我喜歡有種的爺們兒。現在十時三十五分,人已經給你準備好了,都是縣局的刑警和鄉警,他們根本不認識喬三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我的要求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秘密解押到指定地點,能做到嗎?”許平秋聲音放輕了。
“放心,這種人我知道輕重。”孫天鳴道。
此時的車已經熄火了,在空擋方位滑行着,車停的時候,遠遠地能看到“濱河私人休閑會所”幾個霓虹大字。下車的時候,停在路邊的車裏已經出來了數個黑影,監視很久了,簡略交代幾句,這些人分别上車。孫天鳴在車上接着武器,數輛無标志的車行駛中猝然加速,直沖會所。随着尖銳的刹車聲音響起,十數位刑警在孫天鳴的帶領下,飛奔上台階,撞開了門廳,推開了保安,分兩隊直沖樓上。一時間,會所内外,一片嘩然。
黑暗中許平秋面帶谑笑看着那裏,樂得仿佛搞了一出惡作劇的孩子。開着車的任紅城笑道:“許處,我發現現在的小夥子和咱們那時候沒多大區别,頭腦一熱,就沖上去了。”
“你不會覺得我在教唆這些年輕人胡來吧?”許平秋問。
“應該有教唆的成分吧。不過許處啊,這未授權的行動,肯定會很麻煩啊。”任紅城提醒着。
“我壓根兒沒在乎過麻煩。老任啊,幹這麽多年警察的我對從警的心得你知道是什麽?”許平秋問。
“肯定不是繩之以法、以法治警。”任紅城笑道。
“對,我的理解是,隻要你違法犯罪,我就有辦法治你……哪怕我與你同罪!”許平秋道。
任紅城一笑,一直以來他眼中的許平秋就有點二杆子,不過旋即又覺得,這話裏,似乎有一種澀澀的味道。他摁下了車窗,掏了一包煙,遞給許平秋一支,湊着火點上。昏暗的車廂裏,兩人在煙霧騰騰中焦慮着,窗外,仍然是霧霾遮蔽的天空。不知道今晚,會不會有一輪皎潔的明月噴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