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悠閑地踱到吧台邊上,要了杯礦泉水,抿了口,每天的工作就是看看場子,鎮鎮那些不長眼的醉漢,蠻清閑的。要不是喬哥交代今天一定看好場子,他早不知道和哪個妞鬼混去了。對了,又想起昨天來的那三個醉态可掬的男子,他現在回憶下,好像覺得這事是有點不地道了,有點太欺負人了。人家警察就來喝了兩杯,屁股沒坐熱,就被其他警察帶走了。這事鬧得,讓他覺得很好笑,黑吃黑常見,這白吃白倒是不常見。
這些事他不用考慮,也不是他管得了的。他放下了礦泉水瓶子,回身剛調戲了一句吧台小妹子,那小妹子蓦地眼一睜,好愕然的眼神看着門廳的方向。甯國強一驚,回頭,然後表情僵硬,被雷到了。
一個戴着氈帽、披着風衣的家夥從門廳進來了,大晚上還戴着墨鏡,嘴裏叼着煙,進門恰恰看到了甯國強,然後他站定了,嘴一歪,“呸”的一聲,吐掉了煙,慢慢地……慢慢地卸下了墨鏡。
甯國強的眼睛瞬間大了兩圈,這不是昨晚來的那貨嗎,居然還真敢來,居然還是這麽一副扮相,他哭笑不得地說:“哇……兄弟,你跩,還真敢來?!”
“強哥,你他媽真不地道啊,來你這兒喝杯酒,居然把老子捅給警察。”餘罪道。活脫脫一副黑道巨枭歸來,興師問罪的表情。
“那不關我的事……不過,兄弟,你敢砸我關老弟的公司,這筆賬,我可接下了。”強哥道。一看餘罪的身後,就一個人,而且不是警服,他現在相信那個傳言了,這家夥絕對是個狠茬子。
“好啊,今天新賬老賬一起算,别說他的公司,這兒老子也要砸了。”餘罪氣勢洶洶,惡狠狠道。
“籲籲”幾聲,早有不遠處看到的服務員溜了,打着電話的,叫着步話。轉眼間,從停車場,從各樓層,從各包間,趿趿踏踏往大廳彙集着,保安裝、普通裝的,二三十人的隊伍瞬間一個圓環包圍,把餘罪圍到了中間。這個時間,甯國強覺得勝之不武了。他笑着,其實他期待對方識趣點、躲遠點,那樣的話就不必非要鬧到不可開交了。
不過他錯估了對方的狠勁了,餘罪根本就沒動。他一掏口袋,有人已經拔刀、拔甩棍了,卻不料餘罪掏的隻是煙,叼在嘴裏,笑着問甯國強道:“就這麽幾個人?不夠看啊。”
“呵呵……哈哈……我說兄弟,你武打片看多了吧?”甯國強笑得樂不可支了,來攪事的不少,不過像這麽愣的,可是頭回見着。
餘罪摸着口袋,像在找火機,他笑着又問:“甯國強,冤有頭、債有主啊,你砸我飯碗,我砸你攤,過了今天混不下去了,别怨我啊。”
“是嗎?哈哈……”甯國強一看自己的隊伍,很大度道,“好,有種……過了今天,你要混不下去了,來我這兒吧,我不記仇。”
“哈哈……”餘罪仰頭狂笑幾聲,大笑道,“好,沖你這句話,老子今天留你一命。”
說着手一掏,握槍在手,衆痞齊齊後退,吓了一跳,甯國強吓得瞠目結舌,沒想到對方真是個不要命的。他一伸手,餘罪拿着槍,指着他,他突然笑了……這個環境,就是悍匪也不敢開槍吧?他笑着道:“兄弟,丢飯碗就得了,要亮出這家夥,得丢命吧?”
現在就連流氓也懂法制了,餘罪看看這個流氓别動隊組織得夠齊了,個個手伸在腰裏,時刻準備拔出武器,他笑道:“這麽怕死啊,早幹什麽去了……聽好了,手抱頭,蹲下。”
“什麽?”甯國強氣得臉變色了,一嚷着衆手下,“上,滅了他。”
衆匪仗着人多,“噌噌”拔着家夥圍上來。餘罪二話不說,橫眉瞪眼,一開保險,朝着水晶吊燈“砰砰”兩槍,怒目環伺大吼着:“不想死的,都給我手抱頭,蹲下。”
槍聲響起,女服務員“啊”的一聲尖叫,鑽桌底了。
槍響的一刹那,甯國強吓呆了。那槍口冒着縷縷青煙,正指向他,他慢慢地,慢慢地舉起了手,後面的衆痞見勢不對,雖然近在咫尺,可卻不敢稍動。
“蹲下,手抱頭。”餘罪聲放緩了,槍口頂上了甯國強的腦袋,那兇狠的目光,似乎比膛裏的子彈還要有威懾力,甯國強慢慢地,蹲下了。
此時,聽到了尖銳的刹車聲,聽到了凄厲的警報聲,像一下子從四面八方湧來一樣。跟着沉重的、整齊的腳步聲,從前後雙門齊步奔進來了兩隊……黑衣黑盔、手持微沖的特警,在電梯,在安全出口,迅速地向樓層推進着。
不知道進來多少人,直到甯國強已經麻木,人還沒有進完。留下的一組六人特警槍指着蹲着抱頭的痞子們,幾聲叱喝,叮叮當當地下繳出來一堆甩棍、片刀、匕首、催淚槍。此時的餘罪扔了帽子,脫了風衣,一身鮮亮的警服在身,手持着步話喊着:“各組彙報。”
“通信屏蔽。”
“配電室,清除。”
“管道,封閉。”
“十九層,天台封閉。”
“……”
槍聲爲号,在不到三分鍾時間裏,從出口到頂樓,已經被兩百餘名特警封閉成一個絕地,後續的警力已經飛馳到位了。重案隊的人、縣刑警大隊的人、數十輛警車直排到街外。從這裏看過去,整條街道,成一片紅藍警燈的海洋……
善不從警
從來沒遭遇過的事突如其來,第一反應就是亂,亂得不可開交。
二層,慢搖吧,DJ最先看到成隊的警察沖進來,手一哆嗦,音調一下子變了。音箱被關,大燈亮起,有特警高喊着臨檢,誰也不許動……得,一下炸群了,都在動,掏口袋的、摸身上的,還有男女、男男、女女抱在一起驚聲尖叫的。
等把混亂的人群控制住,舞池中央的地上已經扔了一片白色的小藥片,還有藍的、綠的,紛撒的粉末,在燈光下閃着妖豔的顔色。
現在是法制社會,都知道扔了證據。
三層,特警沖進去的時候,從衛生間出來的一個女子最先看到,驚恐地尖叫後,看着對着她的槍口,一下子失聲了,癱軟在地。各包廂被推開之後,狂舞的、醉酒的,尖叫亂吼,醜态不斷。還有幾個已經嗑多了藥的,目眩神離地看着警察叫嚣着:“耶,雷子也群嫖來了。”得了,這哥們兒在打擺子,絕對不是故意的,被特警摁着,先铐上了。
四層,幾個點着錫紙湊一塊抽的男男女女,被逮了個正着……
五層,兩個包廂裏玩得嗨起來了,四個裸妹正在瘋狂地跳着豔舞,特警包圍了她們,還在甩頭擺胯,茶幾上還扔着未收拾的吸食工具。
六層,包廂裏沒抓到罪證,也邪了,一轉身,發現居然有一對在衛生間裏搞,特警那大小夥查進來,看這場面,羞得滿臉發燒。
九層,出事了,十幾個聚夥涉黑成員以爲事情敗露,掏着鋼珠槍咚咚和特警對戰上了,不過明顯武力太次,一梭子微沖示警,打得一屋子全趴下了。
十一層,意外了,群賭的一窩聽音不對,關了燈往外沖,十幾個人,抱着沖着撞着,挾裹着三位特警從樓梯上滾下去了,趕來支援的特警費了好大勁兒才控制住這幫瘋狂的家夥。兜裏懷裏褲子裏,哪裏塞的都是錢。
十五層以上,卻又是一番景象。
靜悄悄的,每一個地方都是獨立的房間,越往上越裝幀得像豪華宮殿。在這裏,警營中的小夥見識了太多人間奇迹,比如貌如天仙、身着宮裝的美女;比如膚如凝脂、男女混浴的場景;比如衆女環伺、一人居中的帝王享受;比如金碧輝煌、錢如沙礫的賭台。
突襲的數分鍾之内,是最大的亂局開始。即便是在外面通信指揮車上的肖夢琪和李玫,透過窗戶也能看到,整幢樓的不少窗戶,在突襲的那一刻,天女散花般地往外紛紛揚揚撒着東西,有藥片、有粉,甚至有人民币。車裏屏幕上,截取着突襲的各個場面,看得李玫心潮澎湃,直握着拳頭捶着桌子喊:
“爽,爽……這才是當警察該幹的事。”
“協調各組通信,我要進去了。”肖夢琪換着特警裝,安排了聲。
“放心吧,這幢樓除了咱們加密頻道,誰也傳不出消息去。”李玫得意地調試着大功率幹擾儀,把頻率放高了200赫茲。
肖夢琪拍拍她的肩膀,打開車門,跳下車,把鼠标拽了下來。第二撥隊員正從運兵車上下來,兩人快步走着,站到隊列之前,肖夢琪挺胸喊着:“立正,稍息。”
一隊女特警,六十人,肖夢琪喊着話:“你們的任務是,分布到各樓層,協調突擊組控制樓層,注意對女嫌疑人的方式方法。聽明白了嗎?”
“是!”六十名女警的聲音,在這裏顯得格外振奮。
“出發。”
随着肖夢琪揮手,第二撥女警潮水般湧進橙色年華的大廳,從電梯,從安全出口,迅速向各樓層滲透。
“哎喲,真刺激呀。總隊五個隊,除了排爆的都來了。”鼠标穿着一身不太合适的特警裝,嘚瑟起來了。
“餘罪這辦法不錯,他一出來,把橙色年華的防備力量全吸引到大廳了。各樓層沒遇到什麽抵抗,也來不及防範,這個時候是取得證據最佳的時機。”肖夢琪笑着道,大踏步向着廳裏來了。
“這個真沒啥看頭啊。”鼠标看到己方壓倒性的優勢,又覺得不那麽刺激了。
“沒那麽容易,控制現場好辦,亂成這樣,取證難啊。”肖夢琪道。這個藏污納垢的地方,可誰能知道藏了多少黃賭毒,光剛才被扔掉的貨,恐怕就是個天文數字了。
進得大廳,餘罪正協調着各樓層的特警,向着兩人招手。肖夢琪笑着上來時,餘罪指指鼠标道:“你留下,審審這群貨。”
自然是牆角蹲着的那群了。肖夢琪要上樓,又想起什麽來了,回頭對餘罪說着:“要快,給我們的時間不多,許處的意思是,要盡量在現場取到罪證,越多越大,越大越好。”
“五分鍾,等着瞧。喲,這地方比南方還差了點。”餘罪步話挂在屁股上,叫過鼠标來,兩人耳語着,肯定沒商量好事。肖夢琪本待要走,可一想,又留下了,重新站到一起的時候,她好奇地問:“五分鍾?!吹牛吧?”
“吹什麽牛?就這群貨,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這兒的經營了。”餘罪指着強哥手下這三十一個武裝地痞,和鼠标兩人看過去,鼠标指指蹲在最先的甯國強,餘罪搖搖頭。
那位肯定不行,畢竟是匪首。看到一半的時候,餘罪揀了個平頭、模樣乖巧、面皮白淨的小後生,走,直帶着進了安全出口處,就着簡陋條件開審了。
叫啥?叫王小天。幹啥的?看場子的。多大了?十九了。
“好了,王小天同志,現在給你立功減罪的機會,說說,你們這裏頭賣小包的有誰呀?”
喲,直接要揭黑幕了,肖夢琪心中一喜,從這些保衛人員身上入手,肯定路子是對的,可這能問出來嗎?
不好辦。王小天緊張地搖頭:“大哥,我真不知道,我剛來沒幾天。”
“你算了吧你,看你長得這麽帥,樓裏這姐妹沒少給你軟飯吃吧?不幫着她整點外快?說不定她就抽這玩意兒。”餘罪駁斥着。
哦喲,長得帥也有罪了,肖夢琪覺得這道理太難明白。
可也奇了,似乎餘罪敲中了要害,那王小天緊張得低頭了。
“不說是吧,鼠标。”餘罪一擺頭。鼠标蹲下來,餘罪拿着手機準備開照。鼠标扮着一副迷死不償命的表情,掏了一包亮晶晶的東西,要往王小天身上塞,這下子把王小天吓壞了,亂哆嗦着喊:“哥,别害我,我啥也沒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