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輛賽車栽進涉水路裏的泥坑,中招了,數輛警車圍着,擠住了。
“嘭!”有賽車沖過去了,巨響伴着車裏女人興奮到高潮的尖叫,尖叫随即戛然而止。那車碾過了倒釘路,四個輪同時“哧哧”跑氣,一男一女下車就跑,一群警察攆狼似的追着。
“嗖嗖!”幾聲,有輛微型的賽車打着方向,跑得好漂,連漂過了幾個減速障礙。埋伏的特警“砰”地射了拉繩槍,不料那車手仿佛長了眼睛一般,又一個漂移堪堪避過了在八仙嶺下的障礙帶。
不過他沒跑了,凄厲的警報聲起。一輛越野轟然竄上路面,遠遠擋着。駕駛位置的解冰認出了,這是尹天寶改裝的那輛車,他拔槍朝天連開三槍示警,然後槍口直對着飙上來的車。
“嘎……”那車飙到相距十餘米處仍不見對方讓開,一個刹車回轉、急停,然後車手抱頭鼠竄奔出來,直往山上跑。背後又追來一群警察。
這個後來被網上哄傳一時的飙車案,現場足足用了三十多分鍾才被控制住。特警、交警、刑警共出動二百餘人、六十餘台警車,現場羁押的非法賽車人員八十七人,僅當場扣押的各類改裝車輛就有三十餘台。
塵埃落定時,解冰帶着兩組特警在蹲成一個方陣的羁押嫌疑人中尋找着目标。從山上揪回來的那個人,他仔細看了看,居然不是尹天寶,他一擺頭:“帶走。”
帶進車裏,開始突審了,這裏隻見到了綽号可可的衛西,尹天寶、龍仔,居然都不在其中。
又過片刻,同組的特警跳下車,小聲告訴了解冰一個消息。據對衛西的突審,這家夥交代,尹天寶和龍仔,在來這兒的路上,半路換車走了……
目标跟丢了?解冰趕緊向指揮部彙報。
溫瀾跟蹤丢失,是在車展現場,無法布控。
阿飛跟丢,那是爲了控制置業大廈,故意放他離開。
而尹天寶和龍仔也丢了,可就讓接到消息的支援組傻眼了。
颠倒過來了,大魚落網,反倒是一群聰明的小魚溜了。
發現危險,提前溜了?
不可能啊,昨天他們才聚會,要發現早發現了,要走也早走了。
那是王成的事暴露了?
也不可能,王成的工作已經做通。他撒了個謊,謊稱要去新近認識的女朋友家,遲兩天到。尹天寶回電讓他别來了,整個過程是在昨晚喝酒時聯系的,沒有發現異常啊。
肖夢琪和史清淮緊張地互視着,不知道這個情況該如何處置,一時間一籌莫展了。
這個時候,虛拟大學的抓捕已經完成。被抓的藍湛一還在頑抗,許平秋和李綽兩位指揮員正趕往現場。從他身上搜出來的聯系手機,通過最後一個聯系号碼的定位,目标就在實施抓捕的樓内。
接到這一消息,許平秋下了立即抓捕的命令。現場特警用微爆的手法定向炸開了位于該單元四層的一家住宅防盜門。沖進去時,家裏靜悄悄的,隻有一部扔在桌上的手機還在響。
現場的特警目光都凝滞了。就在桌前,一個中年男子歪着頭趴在桌上,頭上一個血洞,血順着桌面已經流到了地上,人已經死去多時了。在他面前,大富豪的賭博網站,還在正常地運行着。
這兩間打通的三室一廳住宅,就是境外賭博網站的中轉站。初步排查已經搜到了兩千多張銀行卡,電腦裏還存着海量的轉賬記錄。當許平秋趕到現場的時候,最新消息已經出來了。死者古少棠,死亡時間爲兩個小時前,被人近距離槍擊頭部死亡。
兩個小時前,正是撒網圍捕藍湛一的時候,也是網站開盤的時間。直到案發,還有賭客在源源不斷地向賭池轉賬。而在開盤以前,人已經被殺了。更讓許平秋吃驚的是,古少棠死前轉走的五千萬資金,是網賭盤口所有的準備金了。
别說兩位公安的指揮員了,就連被帶到現場的藍湛一,也驚得目瞪口呆,吓得渾身癱軟,癱在地上驚恐地喃喃道:
“陰謀……這是個陰謀……那個婊子,我要殺了她。”
許平秋尴尬地立在現場,他知道千算萬算,把藍湛一算死了,可漏算的是,這個藍湛一,也掉進了一個讓自己身敗名裂的陷阱裏,他根本不是幕後的那個“藍爺”!
命懸一發
九時四十五分,餘罪車泊在仙湖這個别墅區外時,看到了這個時間。眼前不遠處就是溫瀾的家,就是藍湛一圈養這隻金絲雀的地方。而腦子裏想着的是,那些若隐若現、解不開的謎團。
好奇心總是要害死貓的,可惜的是餘罪有比害死貓更強的好奇。這股子好奇驅使着他放棄了歸隊,折而複返,到了溫瀾的家裏。他本來以爲隊裏會以更嚴厲的口吻催他歸隊的,可奇怪的是居然沒有,連背後保護着他的兩名特警也沒有跟上來。
對了,從溫瀾起疑,在車展現場消失,餘罪知道自己對本案的價值也就不複存在了。現在這個時候,估計已經開始全城抓捕了。
那這種時候進人家的住宅合适嗎?
他在這裏盯了好一會兒,居然發現外圍的監視也撤了。估計現在警察兄弟們一窩蜂地搶功去了。藍湛一的攤子這麽大,怕是市裏能用的警力,得被調個差不多。
也許這裏已經是一個被棄的地方了,不會還有什麽價值了。可這樣一個綠樹、池塘、假山、園林裝飾着的别墅小區,他總覺得似乎有一點魔力似的吸引着他的腳步。
是睹物思人,還是因爲思人而愛屋及烏。
心裏那點感情和案情一樣,依然是一頭霧水。
他總覺得那樣一個感情豐富、知人體己的女人,和印象中的劫匪形象相差甚遠。哪怕是給她插上一個要報複天下所有男人的堕落标簽,也仍有着太多無法解釋的事。
确定沒有盯梢,沒有深港警方的人,他直驅着車停到了别墅門口,推開了木質籬笆門而進。繞過了遊泳池,敲響了門,透過鑲嵌着玻璃刻花的門,能看到客廳裏偌大的酒櫃、沙發,還有樓梯後面看不見的那個地窖,對這裏餘罪已經很熟悉了。當他看到提着行李從樓梯上下來的那個姑娘,他愣了一下,這好像是要遠行的樣子。
姑娘姓申,是溫瀾的小保姆。包括今天,見過三次。
看到是接走溫瀾的“餘小二”去而複返,小申放下行李,開了門,奇怪地問:“你……怎麽回來了?”
“哦,瀾姐讓我回來拿點東西。”餘罪撒謊從來不眨眼的,騙這種涉世不深的姑娘,一點問題也沒有。
“那進來吧。”小申道,把餘罪讓進來了。餘罪随口就道瞎話:“瀾姐說,她也想不起來丢在哪兒了,好像壓在枕下。”
“你自己找吧。”小申道。
那當然得自己找了。餘罪擡步上樓,回頭看看怅然若失的保姆,他恻隐心起,又回頭走上來,掏着口袋,随便撈一大摞子錢,直往保姆手裏塞,邊塞邊動情地說着:“我知道你要走了,别難過,說不定還會有再見的時候……拿着。”
“我不要,瀾姐給過我了。”小保姆不好意思了。
“拿着吧,這是我給的。”餘罪慷慨道。這錢反正回去也得交公,還不如行個好呢。而且這錢呀,餘警官向來不會白給的,給完了,他臉上好不恻然道,“你别難過,瀾姐她也是不得已才要走的,她一定沒告訴你,她去哪兒了吧?”
保姆搖搖頭,當然不會告訴她了。不過猜得出,這是把後事已經安排好了,保姆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處,最起碼,就給了餘罪相當大的發揮空間。他小聲道:“她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怎麽好好的,要走呢?”小保姆難過道。
“因爲她的心,受到了傷害。”餘罪深情道。
“我知道,肯定藍總不喜歡她了。”小保姆居然也懂二奶人老珠黃,必被扔在一旁。
“不是藍總,她和藍總沒有感情的……她喜歡的那男人比藍總強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餘罪把棒子劇那種煽情演繹到極緻了。沒辦法,現在這些傻妞,都喜歡那調調。這種調調就是,在關鍵的時候,來一個轉折,就像餘罪話鋒一轉說,“但是,那個男人,卻負心了。于是,瀾姐,心都快碎了……”
有反應,好像有。小保姆怔怔地看着餘罪,似乎被餘罪說得動情了,然後蹦出一句來:“你說的是哪位?”
哎喲,餘罪暗暗叫苦,敢情裙下之臣還真不止一個啊。他眼珠骨碌一轉,摸着錢包,從錢包的角落裏摳出張SD卡來,塞進手機,這玩意兒怕有意外,一直藏着。一會兒開機調到了一張照片上,他義憤填膺道:“就是他,就是他傷害的瀾姐,就是他讓瀾姐心碎了,就因爲他,瀾姐才要遠走高飛,再不回來了……哎,對了,你一定見過他吧?”
“見過……他來這兒吃過飯。瀾姐親自給他做的。”小保姆認出來了,似乎對此人感覺不錯。
“他來的時候,藍總和劉醫生,是不是都不在?”餘罪輕聲問,生怕驚了小保姆一般。
小保姆眼皮子一跳,狐疑地看着餘罪。那眼神,警惕起來了。
這就是答案。餘罪一收手機道:“這是隐私,誰也不要告訴啊……你慢走啊,我不送啦。”
說着就上樓去了。看得小保姆一頭霧水,狐疑之下,她蹑手蹑腳,跟着餘罪上來了。
餘罪來這裏根本沒有目标,他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找。樓上房間四間,就像心有靈犀一般,他一下子就找到了那間帶着露台、養着一大簇花卉的地方。
餘罪審視着這個房間,人都是充滿着矛盾的動物。比如這個标着二奶标簽的女人,如果隻看她的生活環境,卻也不比淑女的閨房差多少。陽台的躺椅、門口的小書架、各色的雜志、玲珑的咖啡杯,處處能看到小資和閑适生活的影子。
誰能相信,這是劫匪的生活?
要是劫匪都這麽高雅,當警察的可就都沒混頭了。
他踱步着,又踱到了陽台。坐在椅上,感受了一下溫瀾每天過的這種閑适生活。躺椅一搖,悠閑地看上幾頁愛情小說、時尚雜志之類,你說何必還要千裏迢迢去搶劫呢?真是何苦。他随手一抽雜志,卻發現自己的判斷完全錯了。是一本汽車雜志,各色的豪車,在銅版紙上顯得纖毫畢現。
對于車,餘罪很敏感。他一骨碌起來,翻着那個小小的活動書櫥,翻了幾本,愣了下。雜志裏夾着一張廣告圖,好熟悉的一個畫面,是個四方的建築,他愣了片刻,一下子想起來了。
這是國際車展那地方,像個大棺材……
十一時十五分,許平秋在特警的悶罐車裏梭巡着。抓捕告一段落,不過結果并不理想。
虛拟大學城這幢公寓樓查過了,有六家是網上直銷店,四家用作3D影視工作室,還有兩家搞信息咨詢的。這個隻認租金、不認成分的地方,正适合網賭的隐藏,誰也不會對其他人幹什麽感興趣。
槍聲驚了這裏的居民,後來的分局的警力正挨家做着基礎詢問,捎帶着說服住戶不要出門。上面的現場勘查正在進行中,不過效果不會很理想,敢于殺人滅口的,怎麽可能還能留下更多的證據?
錢轉走了,具體有多少現在還沒有落實,不過數目肯定不小。如果不是接收賭池注資的賬号的話,估計現在還要有轉進來的錢。許平秋沉思着,突然間又發現自己走了一步臭棋,不該封賬。一封賬,讓躲在暗處的兇手,馬上就會警覺這裏出事了。
這個亡羊補牢的機會,可能已經沒有了。他揣度着,車門響時,李綽跳下來了,随手鎖上了門。許平秋用征詢的眼光看他時,他搖搖頭道:“不配合。”
“一點都不配合?”許平秋問。李綽是本地人,在語言溝通上有優勢,不過看來效果不佳。
“他什麽都不承認,沒律師來他不開口……而且保留控告我們非法抓他的權利。他不是本國國籍。”李綽道。就這号人最難纏,撈錢撈名就是鄉親,違法犯罪就成外國人了。
許平秋揣度着,像這号江湖大佬,等閑肯定是不會向誰低頭的。何況現在并沒有證據直接指向他,有事恐怕也隻能那些保镖擔着。
“許處,恐怕不好辦。這家夥和兩岸三地的警察都打過交道,條條框框熟悉得很,他要不開口,我們還真拿他沒辦法。”李綽又提醒着,有點焦慮。
“我來……”許平秋道。時間不多了。他上了車,一招手,兩名看守特警下車警戒。鎖上門的一刹那,許平秋往藍湛一對面一坐,看着窩在一隅,頹廢得已經臉色蒼白的藍總,半晌無語,似乎沒準備說什麽。
“别和我玩心眼兒,我和誰合作,也不會挑警察合作的。”藍湛一淡淡地說,跳出了剛剛出事的惶恐,已經開始冷靜了。
“你不會有合作機會的,除非你想認罪。”許平秋道。拿着手機,撥了一個電話,等待了不長的時間,似乎是傳輸了一個視頻。他收到後,慢慢地舉在藍湛一的面前,惡狠狠道:“看清楚,我沒時間和你這種人渣廢話,坦白地講,我倒更喜歡當場擊斃你。”
很短,不過幾秒鍾,藍湛一如遭電擊,臉色白得吓人,而且額上冷汗直冒。許平秋收起手機的一刹那道:“這本來是留在最後釘死你的,恭喜你提前知道了啊……難道不想把底子兜出來換個活命機會?有人在黑你啊,難道不想把他交到我們手裏?”
藍湛一冷汗如水,唰唰冒個不停,許平秋看半晌無音,好話那是一句沒有,起身就走。這時候藍湛一受不住壓力了,直道:“等等……我要和你們的領導談。”
“我就是這裏的最高領導,除了我,沒人和你談。”許平秋道。
“你們想要什麽?”藍湛一驚恐道。
“這個窩點一共有幾個人?”
“七個。”
“誰負責?”
“古少棠。”
“轉走的資金總額有多少?”
“如果光賭池,有四千萬,如果把準備金也丢了,應該有八千萬。”
“誰還可能知道這個窩點?”
問到此處時,藍湛一的額頭青筋暴突,惡狠狠地吐了兩個字:“溫瀾。”
“你告訴她的?”許平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