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IQ真低啊,人家說假話你們都相信。”劉玉明幽幽道,聽得張遠征一陣惡寒。這個時候劉玉明又饒有興緻地盯上張遠征了,張遠征緊張道:“劉……劉醫生,我……”
“你要不聽話,會像他們一樣的。這次絕對不是假話……用這個,轉賬,小六子,把屏蔽給去了。”劉玉明蘭花指一點,扔了個自帶的手機網卡,手下有人應聲出去了。這是早埋伏好的,切網線,屏蔽信号,進來的就都成甕中王八了。
張遠征抖索着,不時地看着妖異的劉玉明。接駁了網絡,輸着賬号、密鑰,點擊了轉賬……
“爲什麽還不行動?”
李玫尖叫出來了,擔保公司是監視時間最長、設備最完善的。對峙、火拼,像真實的電影一樣,一瞬間兩人倒伏在地,那可是血淋淋的現場。可直到現在,指揮的頻道裏依然靜默着。
“這是條小魚,還在等大鳄出現。”肖夢琪尋思着道,兩個保镖出現,那幕後很可能已經潛伏回國了。
“可是,他們已經把錢轉走了。”李玫道,放大着屏幕,能看到張遠征的操作。俞峰在另一頭追蹤着資金的去向,彙報着:“六筆,一共一千六百四十萬……第七筆也出來了,四百三十二萬……兩千萬,差不多是這個盤口的全部資金了。”
“莊家想撤莊跑,下家趁火打劫,時機剛剛好。”鼠标撇撇嘴,評價着。俞峰回頭白了他一眼,這賭中蹊跷,标哥在之前就猜到了。
“俞峰,向指揮部彙報,這個賬面資金,一定要卡住。”肖夢琪道。
“好嘞,沒問題。銀行是T+1結算,跨行轉賬,有十幾個小時富餘時間,完全可以截住。”俞峰道,用明碼向不知道設在哪裏的指揮部彙報着。
“轉完了,他們要走。”曹亞傑看到了端倪。
“啊!”李玫又尖叫了一聲。
看到劉玉明這個變态,槍托直接敲在張遠征的腦袋上。那些爛仔一擁而上,把幾個人拳打腳踢,捆起來了,最後一道工序是用寬幅的膠帶封着嘴。一圈人被捆在一起,不知死活。
“看我幹什麽?太粗暴了。”李玫生氣道。更生氣的是,這個時候,居然沒有看到警察的阻止。
“确實粗暴,從你叫的聲音就能聽出來。”鼠标道。氣得李玫順手一摞資料砸過去了。
“喂喂,一會兒再開玩笑……盯緊這個劉玉明,我們可能有點忽視他的能力了。”史清淮提醒了句。李玫坐正了,敲擊着鍵盤,接駁着外勤,音像同步傳輸。屏幕上,能看到這一夥人,匆匆出了樓門,上了車,疾馳而去。
仍然沒有什麽動靜,有兩組外勤就在距擔保公司不到五百米的暗處。他們沒有接到抓捕命令,卻接到了提前離開的通知。
“餘罪回來了沒有?”肖夢琪看到人走,突然問。
這時候才想起了餘罪。曹亞傑急急追蹤着餘罪手機信号,卻發現那信号和回薛崗的方向是背道而馳的。看了半晌他突然明白了,愕然道:“這是仙湖别墅區的方向,他難道要去幽會溫瀾?!”
說到此處,聽得一幹人哭笑不得。肖夢琪卻是有點慌亂道:“直接通知他,馬上歸隊,現在兩方的火拼已經開始了。下一次絕對在六合彩的暗莊上,網賭的窩點整十點要開張了,還有多少暗藏的人要出來,我們現在也沒把握,這個節點上,千萬不能涉險……”
“等等……”史清淮打斷了肖夢琪的話,攔着通知的李玫直道,“藍湛一的保镖跳出來了,而他藏在哪兒,還沒有露出……這邊最先跳出來的是劉玉明,那劉玉明的身後是誰?”
“你是說,有可能是溫瀾在操縱?”肖夢琪被自己的判斷吓了一跳。
“指揮劫案的都可能是她,爲什麽操縱這場搶莊的不能是她?”史清淮道。
“咝……”肖夢琪倒吸了一口涼氣。史清淮看着屏幕上的信号點,他道:“餘罪可能也感覺到了這個女人的不尋常,他的方向,不會有錯。”
“那怎麽辦?”
李玫半晌愣着問。衆人都愣了,整個行動的布控裏,主要針對的是有着大量犯罪證據的窩點。對于這個人的布控,僅限于監視。這種人不怕她跑,就怕抓不到她的罪證。
“情況直接告訴他,讓他自己決定……通知在仙湖别墅外圍的警力,放開盯梢距離。”
史清淮若有所思地想着,下了這樣一個讓大家覺得不舒服的命令。不過沒有人質疑,歸隊的命令已經下了幾次了,要回來就回來了。這個時候,恐怕就是拉,也未必能把他拉回來……
玄機難察
最後一筆轉賬的時間是九時三十五分。李綽看了看時間,知會了省廳經偵處,對轉出的賬号已經進行了标注。這筆錢理論上講,已經是屬于國庫的了,他擡頭時看到了意氣風發的劉玉明帶着衆匪揚長出了擔保公司,不禁心裏有了種可笑的感覺。就像很多很多不幸的犯罪分子,出生入死,最後聚來的錢都上繳國庫。某種程度上講,他們比納稅人繳得還多。
可笑嗎?
他笑着回望枯坐在會議桌邊抽着煙、撫着下巴的許平秋。老許很陰沉,一直陰沉地盯着屏幕,到現在什麽也沒說。而這個指揮部隻有他和許平秋兩個人,西山來的這位處長和他曾經見過的那些領導還是有差别的,耀武揚威的他見得多了,低調到神秘的,他可是第一次見。别說外界,就刑事偵查局這幢樓裏都沒人知道,此時正在進行着一場深港有史以來針對地下賭博的最高級别行動。
一個支援組、十個特警組成的突擊組,還有以維護車展治安名義調撥的異地民警,連刑偵局内部的人也沒有用。李綽總認爲,這個有點矯枉過正了,等于把自己人都釘上嫌疑的标簽了。
“你看我幹什麽?”老許掐了煙,聽到了指揮頻道裏,支援組的彙報:明碼,02号已經去往仙湖别墅的方向。本來準備回答的李綽瞬間愣了一下,愕然地看着許平秋,突然醒悟道:“怪不得你們對擔保公司這麽熟悉,原來也安插進了内線?”
花點錢買消息,刑警常辦的事,地下世界有吃這種線人錢的人,這點并不稀罕。許平秋笑了笑道:“有,現在就不必瞞你了,他一直就在,就是剛剛離開擔保公司的人……你可以把他從抓捕名單上劃去了,他不叫餘小二。”
李綽聽着,半晌才醒悟過來,趕緊打開指揮系統,把嫌疑人的信息排出來,删除了這一命令。讓他更愕然的是,在前期偵查的彙總裏,這個人已經混到了第三序列嫌疑人,僅次于劉玉明和那幾個保镖。
“這個人……”李綽剛要問,又及時刹住了。這樣的事就算問了,對方也不會告訴你,他轉移話題道,“我們什麽時候動手?”
其實剛才看到傳輸的時候,李綽就已經有動手的沖動了,可他沒想到許平秋這麽沉得住氣。這不,像沒聽到這句話似的,他補充了句道:“保镖出現,并不意味着藍湛一就在深港。”
這是提醒領導,不要爲撿西瓜,把芝麻丢了。不料許平秋笑笑道:“這個案子的主線不難,你覺得應該是抓人,還是抓錢?”
“也是,應該是抓住錢,這才是他們的根基。”李綽道。
看對方還是有點不那麽痛快,許平秋卻是開了句玩笑問着:“李副局,看你精神不振啊,是不是覺得就咱們兩人,幹這麽大的案子無人喝彩啊?”
“那倒沒有。”李綽道,“隻是放任這些人胡來,我們按兵不動,要是讓人知道了,會覺得我們的行爲有悖于職業操守啊。”
這也是句玩笑。現在的态勢李綽看出來了,老許是等着内讧四起,然後坐收漁翁之利。這想法對于普通人沒問題,但對于一位警官,坐視這樣的事,似乎就有問題了。
許平秋聽出李綽的弦外之音。他笑了笑,又點上了一支煙,慢條斯理地說:“你不用旁敲側擊我,我會負責的。大部分時候不到圖窮匕見,見不到最後峥嵘,今天能讓人驚訝的事和人,應該不是我。”
人家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可李綽卻有點遲鈍,沒聽懂。他隻見到,老許悠悠地抽着煙,吐了偌大的煙圈,看着屏幕上時隐時現的追蹤車輛,一點也不急。
“快點,快點,再快點。”
劉玉明興奮得滿臉潮紅,聲音既尖且細。開車的阿飛嘟囔着:“快不了啊劉哥,今天國際車展,沒堵死就不錯了。”
是啊,人如織,車如林,公安交警車輛處處可見。哪個路口都是交警站着維持秩序,可還是架不住五湖四海來的客人那個熱情哪。劉玉明急得滿頭冒汗,喃喃道:“十點鍾必須趕到,擔保公司那藏不了多久,很快就有警察追着來了……這是一次鋼絲上的舞蹈。今天以後,即便我離開,這裏的江湖也會留下我劉玉明的傳說。”
劉玉明說着更興奮了,屈着蘭花指,撫過眉睫,撫過胸前。這意氣風發,看得阿飛又是一陣惡寒。要不是寶哥派任務的話,他可不願和這個不男不女的貨攪和到一塊。
還好,車一直在動着,清了幾輛,速度一下子提起來了。劉玉明看着車前車後處處可見的值勤警察,這個森嚴的戒備,仿佛是在爲他送行一般,讓他心裏有一種異樣的興奮和沖動。
“小樣,你知道哥從這盤口拿到了多少錢?”劉玉明得意道,蘭花指一甩,答案是,“不告訴你。”
“我沒興趣知道,不過寶哥說了,一定小心啊。”阿飛提醒了一句。心裏暗忖,跟着這貨辦事,肯定要吃虧,怪不得寶哥讓他見機行事。
“你說藍爺啊,我不怕他。”劉玉明得意道,興奮地補充着,“他今天就在這兒,我也要讓他倒在我的裙下。”
“噗!”阿飛一噴,方向偏離,油門不穩,差點追尾。劉玉明火了,好文雅地發洩着:“我知道我現在氣勢很兇,不過你好歹也混過的,不能吓成這樣吧?”
阿飛被刺激得欲哭無淚,這回可算是咬着牙加速了。超車、闖紅燈,竄了幾條街道,興奮得劉玉明直尖叫不已。等到了目的地,等了好大一會兒才見後面的車來。劉玉明帶着他那幫草台班子,又像在擔保公司搶莊,一哄而上,撞開保安就沖進去了。
他沒注意到身後的是,阿飛加着油門,飙離了現場……
“邪了啊,這個窩點還就在置業大廈?”俞峰看到場景裏,感歎了一句。上次深港警方突襲,掃了一個電話營銷公司,可誰能想到,六合彩外圍收賭的莊家,居然就設在這裏。支援組根據賬戶動向給出這個消息時,連許平秋都有懷疑。
“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嘛,上次他們是故意把警察引過去查。置業大廈二十九層,出租的寫字樓裏一共有六十多家公司,有的公司就一間辦公室啊,還真不好查。”李玫道,一攤手,放在腦後。從現在開始,要失去現場的影像了,即便外勤監控,也不可能找到這麽高的水平距離。
她這兒暫停了,不過身邊的擊鍵聲音更快了。她奇怪地慢慢回頭時,曹亞傑給了她一個嘚瑟的笑容,驚得李玫追上來問着:“你怎麽能進去?”
擔保公司是餘罪做的手腳,可這兒餘罪根本接觸不到啊。曹亞傑擊着鍵,一心二用道:“别忘了哥是千裏眼公司的老總……他們的監控設備都是要經過咱們公安驗收,甚至很多就是咱們内部人推銷給他們的設備。你說這樣的設備,怎麽能難住我這樣的專家。想知道後門怎麽進嗎?”
他得意地說。“咦?沒音了。”奇怪地回了下頭,才發現都聚他身後了,俞峰吃吃笑着問:“進後門的感覺如何?”
曹亞傑賤賤一笑,一抹帥帥的頭發,“吧唧”敲了一鍵回車,一個程序遠程執行了。“唰唰唰”亮着屏,一個一個監控單元同步到這裏。鼠标愕然道:“哎喲,這進後門的感覺就是爽啊。”
“應該在電梯裏,切到那兒。”肖夢琪道。
曹亞傑擊着鍵,尋了若幹層,還回溯了幾分鍾,最終在頂層發現了劉玉明進入的圖像。不過等他再切換時,連後門也閉上了,全部是雪花點。
“應該是被人爲切斷了,要出事了。”曹亞傑預感到了,愛莫能助道了句。又切換回了電梯的實況,冷清清的,無人進出。
五分鍾過去了,沒人……
十分鍾過去了,還沒人……
這時候,緊急通信頻道響了。外勤在急促地彙報,置業大廈的頂層,傳來了槍聲。
此時此刻,對于發生的一切茫然無知的餘罪剛剛找到了泊車位。下了車,開了車門,副駕上的溫瀾淺淺一笑,優雅地下車。之所以要冠以優雅,是餘罪下意識地看到了她修長的腿,在踏下車的一刻,立時爲這個滿眼鋼筋水泥的地方添了一道亮麗的風景似的,讓他有點目眩。
“你喜歡什麽車型?”溫瀾笑着問,很自然地挽上了餘罪的胳膊。
“我對車真沒研究。”餘罪毫不掩飾地說,“開過的車僅限于那些破公車,豪車頂多砸過一輛,還沒開過呢。”
“你這樣子嘛……”溫瀾回頭審視了餘罪幾眼,粗大金鏈子,另類的鍋蓋頭配着黝黑的皮膚,再加上胳膊上幾塊勉強成形的肌肉。她笑着評價着,“應該一輛陸地巡洋艦或者悍馬才配得上你本人。”
“我也覺得是。”餘罪道,這回才謙虛地說,“不過我配不上那車啊。”
“沒野心,沒花心,都不叫男人啊。”溫瀾笑着一指摘,挽着有點羞澀的餘罪,向着車展現場踱去。
這個國際會展中心修得像一個長方形的堡壘,外觀滿是玻璃牆的反射光線,晃得耀眼。餘罪第一直覺是這家夥怎麽修得像具大棺材,太像了。
對于無緣享受到的事物,大多數屌絲會下意識地給予鄙夷的眼光,餘罪自然也不例外。進門倒也可以,一眼掃過,各色的靓車排了數百平方米,不同的展區,裝飾着各色的風格。餘罪盡管不懂車,眼睛還是直了。
車不懂,可有車模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