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女劫匪之死(1)

刹那芳華

“許處,尹南飛和趙賀一組,到港的時間爲中午一時。”

“根據他們的追蹤,阿飛今天到薛崗鎮。”

“李綽副局一直在催着我們的詳細行動計劃和警力部署。”

“對于詳細的部署和行動時間,我覺得我們還需要慎重考慮一下。”

停!

急匆匆的腳步聲停了,是老許在前面做了一個暫停的姿勢,制止了史清淮和肖夢琪在身後喋喋不休的彙報。他回頭時,看到了史清淮和肖夢琪兩個人,一對興奮的面龐,興奮到已經形似緊張。今天是九月二号,最早的一個嫌疑人阿飛即将到港,監控中不但尹天寶,就連劉玉明也在蠢蠢欲動,不知道從哪兒組織了一隊人。顯而易見地,肯定要有動作了。

怎麽抓?什麽時候抓?能不能人贓俱獲?能不能找到劫案的證據?

這些都是需要考慮的問題,兩位領隊豈能不急?審視了兩眼,許平秋道:“行動計劃、警力部署,你們兩人全權負責。”

“啊?”肖夢琪和史清淮齊齊愕然,許處長大老遠插過來讓兩人有點不爽,不過要全部交到他們手裏,又免不了緊張了。

“清淮,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斟酌語氣和你說話了。簡單點,做錯了,我會讓你滾蛋;做不好,你自己滾蛋。沒有哪個優秀警察是手把手能教出來的,想扛起大梁,那你自己的腰杆兒就得硬點。”許平秋铿锵道,這粗話聽得史清淮有點不自然了,不料許平秋更兇地吼了聲:“能做到嗎?”

“能!”史清淮被刺激到了,并腿、挺胸、敬禮。

這才像個刑警,許平秋稍稍滿意了,一指愣着的肖夢琪道:“你也是,辦不了案子,自己回家結婚生孩子吧。”

肖夢琪臉一顫,氣得花容失色。

許平秋犀利的眼光一剜,沉聲道:“别瞪我,我可沒精力照顧誰的情緒,想告訴我,你自己一點信心也沒有嗎?”

“報告許處,我有信心。”肖夢琪被刺激得直接反擊了。

“那就好,開始吧。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提醒,永遠沒有十全十美的計劃。越是牽涉衆多的案子,越有着不可預料的變數,作爲一個指揮員,在任何情況下,都必須保持清醒和冷靜的頭腦。聽明白了?”許平秋問着。

“明白了!”肖夢琪和史清淮齊聲道。

“你們不明白,當你們知道餘罪做的事時,你們的心就亂了,趕緊收回來。開始吧,他們随時都可能做出你們無法想象的事。”許平秋道,背着手,慢慢地下樓了。他嚷着特勤處那位任處長,兩人一起出了門,乘車走了。

“這個老家夥!”肖夢琪罵了句,回頭看史清淮時,史清淮掩鼻輕笑了聲,沒敢接茬兒。肖夢琪勉強地定着自己的心神,小聲地問着:“史科長,許處的态度怎麽越來越惡劣?”

“你應該理解,這是把咱們當自己人了,要是真客客氣氣的,我反而心虛。”史清淮道,不怨反喜。

确實,警營中這些刀尖上打滾出來的刑警領導,沒一個好相處的。肖夢琪默默跟在史清淮背後,剛才最後的一句話其實對她的觸動最大,那事鼠标和俞峰回來就在支援組裏傳開了。因爲這事,特勤處的任處長和老許把鼠标和俞峰叫到黑屋子裏,訓了幾個小時,看這樣子,說不定還要給處分。不過更有個性的是鼠标和俞峰,兩人出來都撂了一句:“給就給吧,開除才好呢。”

不經意地想時才發現,這些天每個人的脾氣都有點變化了,變得敏感、易怒,就連支援組裏也不和諧了,帶着這麽一群太過個性的隊員,怕就老許都壓不住場子哪。肖夢琪看到史清淮在門口躊躇的步子時,她甚至有點同情史科長了,上前小聲道:“因爲餘罪的事,現在情緒都不穩定,得想辦法疏通疏通大家思想上的小疙瘩呀。”

噓……史清淮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兩人側耳聽着。

“張凱,你那天究竟看到什麽了?”李玫的聲音。

“是啊,不能什麽都沒看到啊?”曹亞傑的聲音。

“我真沒看到,隔着老遠看的,剛到場,就接到了返回的命令。”張凱的聲音。

又是追問那天的所見,現在大家揪心的事相同。真要是餘罪親手把自己人推進了海裏,替涉黑團夥滅口,那這個罪名他是必須自己承擔的,哪怕是在被脅迫的情況下。

“那天……我們到場,就看到了海上馳來了幾艘沖鋒艇,碼頭口子上,早被警車戒嚴了,我過不去啊……家裏的指示,讓我們去辨認是不是餘罪,剛請示一下,又讓回來了……你說怎麽下船的……沒看清楚,好多人擡着擔架,直接上了救護車了……傳說是救了個落海的漁民。”張凱的聲音。

“要是救護車的話,是不是沒有死?”俞峰問。

“在海水裏三個小時以上,體溫就會開始下降。如果被扔進海裏的,是被裹着或者捆着,他們可能連三分鍾都支撐不下來。”李玫的聲音,帶着睿智的判斷。

“那你說的,應該是十死無生了?”俞峰的聲音,帶着質疑的口吻。

“我倒不希望是,可生還的機會幾乎沒有啊。”李玫的聲音。

兩人又吵起來了,肖夢琪看了看史清淮,她小聲問着:“看來,他才是我們這個團隊的靈魂,少了他,人心怕是要散了。”

“他是,不過靈魂還在。”史清淮道,順手推開了門。室内的争吵,戛然而止,齊齊地看向進來的兩位領隊。在這人群裏,肖夢琪意外地發現了解冰坐在一隅,臉色同樣戚然。

“大家還在讨論餘罪的事?”史清淮問。

沒人回答,都低下了頭。張凱這名特警是被支援組硬扯來的,他悄悄起身,肖夢琪一擺頭,他如逢大赦地溜了。沒人說話,史清淮問解冰道:“解副隊,你怎麽也跟着他們摻和?”

“他也是我的同學和戰友,我能想象到,他是在一種什麽樣的形勢下,被逼無奈做這件事的。我雖然不齒他這麽做,可我欽佩他敢作敢當。我也很揪心那位特勤的生死,如果殉職,餘罪會和涉黑團夥的成員一樣,上法庭的。”解冰冷靜道,冷靜中帶着絲惋惜。

惋惜的不止他一個,角落裏鼠标還在吸溜鼻子,病恹恹的沒有一點精氣神了。

士氣這麽低落,肖夢琪看向史清淮,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帶回來的真相如同一個晴天霹靂,驚得大家都手足無措了。而恰恰這時候,許平秋又全部放手了,哪怕一點解釋的話也沒有,她覺得自己和在座的隊友一樣,快支持不住了。

“我覺得那位戰友的生與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犧牲和受難有沒有點價值。我更覺得,我們擔心餘罪能不能回來、會不會上法庭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了這麽多違心背願,甚至背離職業操守的事,爲的是什麽?難道就爲了讓他的戰友在背後爲他同情、爲他惋惜,坐視那些作奸犯科、草菅人命的違法犯罪繼續嚣張猖狂?”

史清淮朗朗幾聲,仿佛天籁一般,一下子敲擊到了衆人心裏最脆弱的地方。鼠标抹着鼻子,凜然看向史清淮,仿佛重新認識一般。衆人的表情漸漸肅穆,似乎史清淮領隊那張清癯的臉,今天方才相識一般。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在一線的同志會失望、會痛心,會爲他們作出的犧牲不值。”史清淮道。他清清嗓子,舒了一口氣,回憶着到刑偵總隊的種種,輕聲道,“我記得當初我們組建這個支援組時,沒有人願意來,是許處長連哄帶訛把小組建起來的……可現在,我相信沒有人願意走。原因非常簡單,我們在不長的組隊時間裏,已經目睹了太多的罪惡,不把它們鏟平,蒙塵的将不僅僅是我們身上的警服,還要加上我們作爲一名警察的職責和良知。”

這些振聾發聩的聲音,是以一種平和的口吻說出來的。依然是平時那位默不作聲、總是默默做好一切後勤工作的領隊,此時才覺得,那平靜得甚至有點腼腆的領隊,内心同樣是火熱一片。

“所以,我認爲我們不應該讨論他将來會怎麽樣的問題,因爲不管怎麽樣,他所做的一切都已經證明了,他是一名合格的警察。現在輪到我們了,我們要做的,是把這些犯罪分子一網打盡,是用鮮花和敬禮迎接他的凱旋。”史清淮道。他此時心潮澎湃不已,更铿锵地來了句,“哪怕是上法庭,我也會帶着你們,微笑着向他敬禮。可我不會和你們坐在這兒,在他最需要我們的時候,卻怨天尤人、贻誤戰機。”

空氣,像凝結了一樣,靜寂得沒有一絲聲音,無法想象到一個懦弱的領隊在迸發出他的心聲時,會是如此铿锵。縱是心裏有千般哀怨、萬般糾結,也在此時,化作一股自心底而發的熱力。李玫唏噓了一聲,抹了把臉,眼睛紅紅的,回頭坐正了,正坐微機前,敲擊着鍵盤,繼續着她枯燥的工作。俞峰和鼠标狠狠地抹了抹鼻子,曹亞傑歎了口氣,加入到隊友的工作中了。

史清淮踱步而出的時候,肖夢琪追上去了。看着史清淮筆直的身姿和步姿,她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是錯的,一個警察、一個警察的團隊,真正的魂,永遠不會丢。

因爲頭上頂着國徽的責任,已經根植在每一個人心裏了。哪怕再懦弱、再膽小、再猶豫的人,也會在這種職責的召喚下,成爲堅強和勇敢的鬥士。

是日,九月二日,距西山省搶劫案發已經五十三天,限期破案的期限已經超時兩周。在行内,這樣的案子即便偵破,也是個有功仍罰的結果,對于警察的要求從來都是苛刻的,誰讓他們擔負着這樣的職責呢?

當日中午,終于在監控的畫面中看到了久違的劫匪。經被羁押的王成辨認,正是在五原搶劫一案中,和他一起購買過作案面包車輛的另一嫌疑人:阿飛。

這個人進了迅捷快修。下午時分,又有兩人陸續到達。遍尋不着的龍仔也抓拍到了他的真面目,和五原截獲的監控比對吻合,這一夥來去無蹤的飛車劫匪,要聚全了。

也在這一日午時,追蹤着阿飛和一無所獲的其他兩組,由尹南飛、趙賀帶隊,分别從羊城、北海到達深港和支援組會合。一張獵兇捕惡的大網,一次黑與白的較量,慢慢地拉開了帷幕……

開獎号碼:2、5、0。

十六期沒有開出數字1,九期沒有開出數字6,連續十二期沒有對子号。

每逢這種出号态勢,都是幕後莊家偷着樂的時候。很多執着的彩民,會锲而不舍地将大把大把的現金投進黑彩這個無底洞裏。當然,最終中獎的也會有,不過誰在乎呢?真正發财的可一直是操縱盤口的莊家了。

中午的時候餘罪就把當天的活兒幹完了,前一天的中獎率低,很多黑彩投注都打水漂了,根本不需要賠付。他閑來無事算來算去,這一天收的錢,莊家最少賺了上百萬。要是冷号數字再熬兩三天不出來,他估計賺的還得打幾個番。

有些事不接觸,根本無法想象。比如此時他坐在袁中奇曾經的辦公桌前,臆想一下這家夥就這生意坐了七八年莊,能掙多少真是個天文數字了,怪不得連收籌碼坐的都是價值幾十萬的商務車。不說别的,光這個坐落在沙河街上的單棟小辦公樓,年租金就得一百多萬。而生意,僅僅就是收收籌碼而已。

聽到“笃笃笃”的敲門聲,餘罪喊了聲“請進”。進來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姓張,名遠征,袁中奇的嫡系。要不是一直處理賬務出不了前台的話,餘罪估計自己都到不了這個生意圈。

“餘總,給您賬戶打進去的錢,您看下數目對不對?”張遠征客氣道,拿着手機,顯示着數額。這裏沒有紙質東西留存的,除了現金。

“知道了,謝謝啊。”餘罪腳搭在辦公桌上,随意道了句,大有視錢财爲糞土的意思。這些明面上的錢,他估計得被組織全部沒收。

“餘總,還有件小事……”張遠征像在征詢這位入職不久的領導,餘罪翻了翻白眼,看也不看他道:“說吧,大部分事我都不當家。”

确實也是如此,這個擔保公司現在七人,餘罪隻認識兩個,剩下的那幾個都直接向張遠征負責。其實說白了,餘罪就是地下組織雇來收錢、鎮場子的,核心的生意,是不會交到他手裏的。

“是這樣,剛才我和藍爺、袁總通過話,明天上面派過來兩個人,給您打下手,袁總讓我知會您一聲。”張遠征道,仔細看着餘罪的表情。

“哦,好啊,那讓他們收錢去,我就能歇歇了。”餘罪點着煙,随意道。

似乎沒有看到想象中的表情,張遠征愣了下。餘罪瞥眼問着:“還有事嗎?”

“沒有了。”張遠征笑道。

“那你忙吧,今天沒事了,我下午玩去了。”餘罪道,下逐客令了。張遠征喏喏退出了辦公室,有點狐疑地想了想,走上樓拐角的時候,才發了個短信,短信的内容是:他沒反應!

不可能沒反應,隻是餘罪的反應,不是一般人看得出來的。人一走,他氣得直想摔杯子。這地下組織也搞卸磨殺驢這一套,危急的時候拉你當炮灰,現在生意平穩了,敢情要慢慢收回去了。至于你還能不能幹下去,那就看你的忠誠度以及能力了。

“也不對呀!莫名其妙派人,防誰呢?”

餘罪如是想着,似乎不應該防自己,自己在這裏根本沒有根基,想做手腳都難。突然來這麽一手,難道是……

想着想着,他暗暗地笑了。也許,藍湛一已經覺察到自己的生意也不是四平八穩了,那麽個老江湖,要是真對劉玉明、尹天寶之流的小動作一點覺察都沒有,才叫見鬼呢。

一念至此,他拿起電話,直撥劉玉明的手機。一通,餘罪換了副哀怨的口吻訴着苦:

“劉哥,剛才公司人說了,上面派人來,這什麽意思嘛?想趕我走明說嘛,我又不是賴着不走……真的,張遠征說的,明天就派人來……您不知道?哦,我說呢,好歹我可是劉哥你一手提拔的,不把我當回事,那就是不把劉哥您當回事啊……哦,行,我懂,大不了我不幹,我投奔您去!”

挂了電話時,餘罪舌頭輕舔着嘴唇,臉上是一副得意的笑容。他感覺得出劉玉明的慌亂,想了想,他又撥通了尹天寶的電話,繼續以苦逼的口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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