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暧昧,而且留下了無限的遐想。
餘罪直驅車回了位于仙湖的别墅,泊在門前,給溫瀾親自開了車門,在把她送進門廳後,很自覺地站在門外。溫瀾微笑着回頭一瞥,一個媚眼,一個招手再見,那窈窕的身影,消失在紅木樓梯上。
回到車上的餘罪多了份怅然若失,車廂裏似乎還留着宜人馨香。他駕着車慢慢回返時,還是想不通,這猝來的豔遇,是無意的感覺,還是有意的安排。他傾向于有意安排,可又覺得那個濕吻的感覺,絕對不是作假能作出來的。
是她嗎?
餘罪最後一次回望那幢漂亮的歐式别墅,第一次有了僥幸的想法,他希望,劫匪中沒有她。他甚至希望,她和所有的事情都沒有關系。
可他又無法說服自己,一個女人有多大的能量他領教過,就像曾經的沈嘉文,她們自己就是絕色兇器,絲毫不遜于全副武裝的匪徒能造成的破壞力。
這是餘罪僅有的猶豫,他知道不該有,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覺,總覺得不是她。
嘀嘀的手機聲響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摸着手機,看了眼暗碼發來的短信,是以運營商的口吻發的業務介紹,不過業務類别的編号都是特勤用的暗碼,暗碼5748,要求向家裏聯絡。
他想了想,這部地下組織配發的手機還是不怎麽安全,所以沒有立刻回複。他加快了速度,進了市區,轉了數條街道,确定背後沒有尾巴跟蹤的時候,他泊好車,直接進了一片舊式樓宇的小區,在這些地方,有居民樓改成的小網吧、電話卡代辦點。
轉悠幾處買了部手機,直接和家裏聯絡着,上午反查的信息有了結果,他聽着電話裏李玫報的結果,心情一下子涼到了冰點。
結果是,在溫泉休閑會所的停車場,發現了崩牙佬馬家龍和溫瀾在同一天進入會所的監控。
這個證實了餘罪的想法,他們之間認識,而且可能還有密謀。如果這樣的話,那麽,在洗車場遭劫純粹就是做戲喽?怪不得餘罪一直覺得哪兒不對勁,兩個男人被砍得面目全非,而溫瀾卻僅僅背後中了一刀。也許,她那時候根本沒有昏迷,之所以讓餘罪一直存在,無非多一個讓外人相信的活口,讓那場戲更逼真了幾分。
那麽這是借刀殺人?借馬家龍的刀,殺藍湛一的親信,然後再借藍湛一的手,滅馬家龍的口,再然後,就可以實現利益的重新分配了。袁中奇一直做着六合彩外圍生意,那是藍湛一的起家生意,現在歸劉玉明操控了。難道,是溫瀾在操縱這些人?現在藍湛一不敢輕易回内地,這又恰恰是毀他長城最好的機會,洗車場的遭襲,也許僅僅是爲了斷他左右手而已。餘罪的心越來越涼,盡管他不願意承認,可越來越多的迹象,已經開始向這個終極目标彙集了:溫瀾!
也許不是藍爺,而是一個能左右藍爺手下所有人的:瀾爺!
密鼓緊鑼
溫瀾,女,現年二十九歲,曾就讀于與深港相鄰的羊城師範學校……有數次出境記錄。
這就是迄今爲止能查到的所有記錄,沒有案底,沒有從事任何職業甚至社會活動,隻有一個名字和一張蒼白的簡曆。如果不是漸漸走向深入的案情,恐怕就是再排查也不會重視這個被藍湛一金屋藏嬌的女人。
“之前的排查我們倒沒有注意到她,關鍵在袁中奇身上……在深港,像她這樣被富商或者官員包養的情婦不在少數,大部分都是這種生活狀态,除了消費和玩,很少出門。”李綽道,他帶着一個同事,指指照片,直言道,“我倒是覺得這個人相當可疑,仿佛是憑空出現的一樣,而且和溫瀾、尹天寶、劉玉明走得很近,我一直覺得他們在密謀什麽。”
說到這兒時,他突然發現滿座的西山同行表情怪異,他生怕别人不相信地加了句:“關系很親密,偷拍的照片裏,居然發現他們在車裏胡來。”
換了一張,隔着車窗拍的,從車前窗俯視的角度,能看到兩人膩歪在一起。鼠标眼睛睜得溜圓,口水快掉下來了;俞峰、曹亞傑眼珠子快凸出來了;李玫咖啡杯子翻了,流了一桌子她都沒發覺,隻是凜然地看着兩位領隊和老許。這可是生活作風問題,在組織裏會很嚴重的。
這是餘罪哪,也進入抓捕的名單了。
“确實很可疑,不過應該也是一個被教唆的手下而已,我們不能在他身上投入更多的精力……對于系列搶劫案的動機,您怎麽看?”許平秋自動忽略了這個場景。不得不承認,姜是老的辣,這老同志,眼皮子都沒跳一下。
“我同意你們的看法,就在錢上,給别人當二奶沒有傳說中那麽風光,這就像生意,明碼标價的一個月給你多少生活費,因爲錢铤而走險完全說得通。當然,如果他們有這種能力的話。”李綽道。
能力,應該已經具備了。有尹天寶這樣一個長年玩車修車的人,又有極度渴望金錢的動機,一拍即合肯定是行得通的。這也應該是尹天寶破産後,又迅速發迹的原因所在。衆人交換看着這些人的資料彙總,一個大緻的脈絡已經越來越清楚了。
“現在看來,劫案中女性受害人沒有受到侵害,這一點似乎也能得到解釋。”肖夢琪觀摩着,看了解冰一眼,對于當時就能發現這個不同點,似乎很值得她欣賞。
“那這個有點女性傾向的劉玉明,以及這個溫瀾,都有可能直接涉案。”曹亞傑道。肖夢琪點點頭道:“對,不管是女性,還是心理是女性心态的,都會下意識地這樣做,就像呵護他們的姐妹……解冰,你傾向于是誰?”
“溫瀾。”解冰直接道,手快速地點擊着筆記本裏的存檔。當時模拟的場面,兩個車裏,一個車外,他點着車前負責修車望風的那個人像說:“她應該是這一個,負責在電暈受害人之後,掀起車前蓋遮擋,然後在完成後,她會在另一輛作案的面包車裏,負責把錢刷到POS機的金額彙總……”
“爲什麽一定是她,不是劉玉明?”李綽提異議了,他仍然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能把男人控制得俯首帖耳,有兩個因素,一個是女人,一個是錢,恰恰她全部具備。而且綜合幾例其他案子,對于男性受害人的虐待,也符合她作爲包養情人,對有錢男人的憤恨心态……當然,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因素,在案發的時間裏,我們找到了劉玉明仍然在深港的監控,他有不在西山的證據。”解冰笑笑道。最後一句才是關鍵,其他的同行都笑了。
這是一個大膽的判斷,不過看樣子已經沒有多大的懸念了,所有你覺得蹊跷的案子,如果能在思路上想通,那就離真相不遠。就像現在,已經是咫尺之遙。
“跟蹤的那個人有什麽發現嗎,解冰?”許平秋仍然是手叉在胸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平時這位許處一直有點嬉皮笑臉的,一旦嚴肅起來,讓人覺得格外不适應。
解冰應聲站起來了,許平秋招招手,讓他坐下,所問的是那個“内鬼”向這個團夥提供消息的事。如今屢查不下,估計就有他的功勞,解冰搖搖頭道:“還沒有,都很正常,個人财産不到二十萬,符合他的收入水平,沒有房産,沒有車,他每天是跑步上班。從他的活動軌迹裏,沒有發現和其他涉黑人物的交集。”
解冰說着,把此人的整理資料放到了屏幕上,一個分頭、帥氣的小夥,正在街道上快步而行,這是外勤偷拍的照片。
他叫連陽,三十一歲,深港市經偵局商業犯罪調查科科長。李綽對此人也有過了解,他插了句:“許處長,這個人不是本市人,沒有什麽背景,當時最早是他接觸到黑彩和網賭案件的,也是因爲查抄了幾家這樣的窩點,他才嶄露頭角的……要說他給對方通風報信,不排除這種可能,可你們是憑什麽懷疑上他的?”
憑什麽?當然是不足爲外人道的,正是他暗地通過警務網查詢“餘小二”的身份信息鎖定IP的,用的還就是辦公室的電腦。許平秋似乎仍然沒有透露口風的意思,輕描淡寫道:“藍湛一經營這種生意,而經偵局負責打擊這種非法生意,免不了要有交集,離他們最近的,往往就是被腐蝕最快的。”
“可這不能成爲對他立案偵查的證據啊?我們也查了,沒有找到什麽證據。”李綽道,相比而言,更讓他憤怒的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而不是這一位其他單位的同行。
也是,這類即便是被收買的内線,在整個案子中也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許平秋沉思着,一個大的案子,就像一塊大的蛋糕,要一口一口吃,現在頭疼的是,應該從哪兒下口。
“李副局……你們的意思呢?盤子大緻就這麽大,藍湛一未歸,即便能挖到他的窩點,我們也有點投鼠忌器呀。”許平秋道。
這完全是一種商量,而不是命令的口吻,頓時讓李綽對這位外來的同行多了幾分好感,他大膽道:“既然你們準備把這夥劫匪誘到深港下手,那爲什麽不能把藍湛一也誘回深港,來一個人贓俱獲呢?”
“繼續說……”許平秋眼睛一亮。
“藍湛一的主要收入來源,一個是網絡賭博,這個開盤時間是每天的上午十時到淩晨二時;另一個是六合彩外圍。這兩樁生意,隻要某一樁出現不大不小的意外,您說他會不會出面解決……假如這個意外,是賬戶被凍結,或者往來資金異常。”李綽不确定道,方法很多,但究竟哪一種能奏效,卻不是想象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