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絕對不可能的……”栗雅芳也吓了一跳,畢竟下面的事自己了解得不算多,一切都是按章辦事,生意已經很穩定了。
“那你覺得特警是吃飽了撐的,到你們這兒提取錄像,到你們這兒無緣無故抓人?抓的侯波到現在都沒放出來,難道是冤枉他?我這樣說吧,那個嫌疑最大的接車員,王成……你們給我找回來,我賠你一百八十萬。沒有讓你們停業協助調查,我已經很給面子了。”許平秋道。
這話真把栗家父女吓了一跳,栗雅芳看了父親一眼,心思敏捷,馬上駁斥道:“就即便是這兒出的事,那關我們什麽事?我們也不知道他是罪犯啊。”
“準備走。”許平秋不說了,一擺頭,兩位跟班起身,驚得老栗、小栗同時起身。許平秋笑了笑道:“沒錯,一切都在未知之中,有三種可能,我們錯了,問題不在你們這兒……看來你們懷疑刑偵總隊和特警總隊聯合辦案的能力,要錯了,那就沒什麽說的了。”
“第二種,我們是對的,那位接車員王成就是劫匪同夥,他藏在你們車行,你們沒責任,不過要傳出去,商譽損失有多少?這不是一輛車的事吧?”
“還有第三,你查證一下,出事的車輛是位京官家的姑娘,是誰我就不告訴你了,自己查吧……他要是知道姑娘是你這兒出的事,老栗啊,趕緊把生意盤點盤點,養老去吧啊。你可是越活越糊塗了,在這事上想替誰出頭,把他們倆開了?法庭上見?口氣倒不小,你做這麽多年生意了,都是合法收入?别把自己扮成守法公民啊。”
連說幾句,許平秋背着手走出了門外,史清淮和肖夢琪凜然跟着,沒想到是這麽簡單的處理方式,而且看這方式,震撼是相當大的。三個人沒出到門廳,老栗就追出來了,要挽留,吃飯。許平秋陰着臉一概回絕,坐上車,揚長而去。
這官威耍得,肖夢琪回頭看着傻站在院子裏的父女倆時,有一種解氣的感覺,不過旋即又覺得有點兒過了,有點兒欺人太甚了,不給賠償也罷了,還準備要人家的辦案經費。
車行了不到十分鍾,電話回過來了,許平秋摁着免提,是老栗的電話,就告訴許平秋一件事:撤訴!
而且條件放寬到了極緻,象征性賠點兒,公開來道個歉就行。
扣了電話時,史清淮和肖夢琪都笑得不可自制了,許平秋卻是嚴肅地問:“你們倆,覺得我是不是卑鄙了點兒?”
“對此,我表示理解,咱們實在拮據啊。”肖夢琪笑着道。
“許處,難道這事還有人在背後指使?”史清淮聽到了許平秋的弦外之音。
“沒有都不可能,不提這個了,趕緊找……把那兩個家夥找回來,小肖,清淮,放下包袱,輕裝上陣,務必在最短時間裏,把這個團夥刨出來。其他的事你不要考慮,想辦成事,自己人,必須抱團,否則一盤散沙,什麽都幹不成!”許平秋道。
“是!”兩人現在的信心,開始狂漲了。
非是意氣
“來,幹一杯,謝謝孫羿兄弟啊。”餘罪喝得面紅耳赤,倒了一杯,和孫羿一碰杯,一飲而盡。鼠标也是愁緒滿懷,難得地拉着臉,有氣無力。哥仨就在鼠标家裏,方便面、火腿腸,就着蠶豆下酒。
“哎,我說,還沒見通知呢,你們就把自己開除啦?”孫羿看不懂了。
“估計差不多,錢吧賠不起,一上法庭,遲早得被開,我把辭職報告都寫好了,省得被開了丢人,我先辭了拉倒。”鼠标道。
“這次我們是難兄難弟啊,我們商量好了,一塊兒販糧食水果去。”餘罪道,終于下決心了。
“那……不用賠人家的車了?”孫羿問。
“我們本來說砍砍價,賠點兒車損得了……他媽的,人家直接讓我們買走那輛一百八十萬的車,我靠,我要買得起,我還當什麽警察嘛。”鼠标火大道。餘罪也惡狠狠地說着:“去他媽的,律師一說到這兒,老子吐了他一臉。”
“拽!”孫羿一捋袖子,豎起大拇指誇道。
“不拽怎麽着?反正也賠不起。”鼠标端着杯子,要敬孫羿兄弟一杯時,門鈴響了。餘罪問着:“喲,你媳婦知道了?”
“不會吧,我還沒好意思說呢……大中午誰來?”鼠标到了門口,湊着貓眼一看,回頭道,“大保姆和那妞兒來了,怎麽辦?”
“安慰咱們來了,有個屁用……正好,辭職報告給他們,明天老子就回汾西。”餘罪道。鼠标一咬牙,開了門。史清淮和肖夢琪進來了,許平秋跟在後面,也進來了。鼠标咧了一下嘴,許平秋沒理會,直接踱到了家裏,孫羿驚得起身敬禮:“許處長好……”
“看看,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是相當強的……砸了人家一百多萬的車,居然還有心情在這兒喝酒……呵呵,不錯,夠爺們兒。”許平秋笑着。肖夢琪和史清淮看餘罪成這樣了,心裏都有點兒不自然。餘罪根本沒理會許平秋,自斟自飲着。
許平秋有的是辦法,回頭一喝:“過來,嚴德标。”
“是。”鼠标奔過來,一敬禮道,“叔,最後一次給您敬禮了,您也别來安慰了,我把辭職信都寫好了……我們也不給組織添麻煩了,直接走人得了。就算他們告,我們的事,我們擔着。”
鼠标交着報告,歪歪扭扭寫了一頁。這麽有擔當,倒是讓許平秋很意外,他展開報告,掃了幾眼,勃然大怒,拿着紙扇了鼠标一巴掌訓道:“一點兒長進都沒有,一頁紙寫幾個錯别字……”
史清淮和肖夢琪忍着笑,鼠标低着頭喃喃道:“湊合着用吧,就這水平。”
“你呢,餘罪……你的寫了沒有?”許平秋問。
“寫了。”餘罪掏着口袋,交到了許平秋手上,許平秋也同樣展開看了看,笑道:“哦,寫得不錯,相當不錯……比嚴德标同志稍強一點。”
這不知道是贊還是貶,餘罪卻是歎了口氣道:“你挖苦我有什麽意思?咱們學曆一樣。算了,不跟你計較,反正這身警服穿到頭了。”
“我是總隊長,沒辭職以前,你還是我的下屬吧……站起來,起碼的禮貌都沒有?”許平秋口氣一硬,訓着餘罪,心想這貨膽子越來越大了。
餘罪吊兒郎當站起來,三個小警一站,酒氣熏人,許平秋氣道:“看看,屁大點兒的事就把你們吓成這樣了……嚴德标,這什麽賠償訴訟的事,我給你解決了怎麽樣?你能保證全身心投入到案子裏嗎?”
“咦,真的?”鼠标愣了下,峰回路轉得太快,他愕然地看着史清淮,突然間大悲成大喜了,趕緊敬禮道,“能!”
“你呢?”許平秋盯着餘罪,餘罪怔了下道:“這事本來就應該總隊解決,一個案子涉及那麽多嫌疑人,怎麽可能沒有意外?”
“哦,看看,砸人家車還有理了。”許平秋給噎了下,又道,“好,總隊的職責,該不該負,我都負了,你呢?”
“我就算不辭職,也是停職期間,誰覺得我的方式不行,可以另請高明啊。”餘罪梗着脖子,很不客氣。
這話很難聽,最起碼讓史清淮覺得很難堪,不過許平秋已經習慣這家夥的負氣了,笑着斥道:“不要給我這副嘴臉行不行?你不停職期間,又幹了多少職責範圍内的事?”
孫羿撲哧一聲笑了,肖夢琪也笑了,這笑得餘罪有點糗了,氣上不來了。
許平秋正色直問道:“我問你,爲什麽那樣抓人?”
“當時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隻有詐一把才能試出真假來,否則,哪怕有幾分鍾緩沖時間,侯波可能什麽都交代不出來。”餘罪道。
“他交代的接車員王成,你覺得能抓到嗎?”許平秋問。
“抓不到,應該是假身份,作案的當天,他應該是第一個撤離走的。”餘罪道。
“那該從什麽地方找?”許平秋道。
“回溯一下他所有的活動軌迹,在踩點期間,他肯定和其他劫匪有過交集,甚至就在4S店附近,隻要捕捉到一個影像,應該就能找到他們的臨時落腳點,然後再順藤摸瓜。”餘罪道。
“爲什麽不根據這個肖像,對王成的真實身份展開排查呢?”許平秋問。
這像是故意爲難餘罪了,餘罪對于這兩天的案情進展都不知道,事實上是查了,還沒有結果。餘罪想了想道:“短時間查不到,團夥式作案,特别是這種大案……做的時候聚一塊兒,一做完馬上就分散了,然後避避風頭看看情況再露頭。這段時間,他們應該是藏得最深的時候,所以,任何排查都可能無效。”
肖夢琪“咦”了聲,驚訝地審視着背向她的餘罪,她有點兒明白爲什麽許平秋費這麽大勁兒保人了,就這前瞻性,可不是一兩天能培養出來的。
“那麽應該怎麽樣做?我可以透露一點,跨省作案的可能性很大,現在專案組準備考慮派遣外省作業。”許平秋問。
“時機還不成熟。”餘罪想了想說,“我們對這個作案模式還沒有吃透,他們在五原待的時間應該不短,落腳點在哪兒?作案車輛的來源?活動情況?……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再捋清楚,總不能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就漫天撒網吧?”
說完了,許平秋以一種谑笑的眼神看着他,餘罪也在笑着。這時許平秋做了一個動作,把兩人的辭職報告慢慢地撕成了碎片,裝到鼠标口袋裏。他給餘罪整整衣領,語重心長道:“善後的事你不行,我來處理……不過找到目标的事,我可不行,你能處理嗎?”
餘罪猶豫了一下,剛剛下了離職的決心,卻不料此時已經快被擊得粉碎了。
“你是從那種環境裏走出來的第一人,這輩子恐怕注定不會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了……這些人應該比你見過的罪犯都高明不止一籌,你就算辭職,也不應該在這個關鍵的挑戰面前走。你的做法可以質疑,可你的能力誰也不能否認……給我确定答案,能處理嗎?”許平秋問。
餘罪挺挺胸膛,噴出一嘴酒氣,夾着一個字:“能!”
“這才是你!”許平秋嘉許地看了他一眼,背着手走了,走到門口又說道,“你們不用送我了,帶着他們開始吧……對了,嚴德标,有辦法找作案車輛嗎?”
“有!”鼠标挺着胸膛,信心百倍地道。
“看看,他們特警辦不了的事,治安上的小夥兒就能幹了,怨不得他們得請咱們呢,哈哈。”許平秋大笑而去,剩下一屋人相視竊笑。
“喝成這樣還能幹活嗎?”肖夢琪看着兩人穿衣服,道了句。
“小意思……”孫羿道,自己也喝得暈三倒四了。
史清淮和肖夢琪笑着先下樓了,不一會兒,那三個貨也下來了。孫羿告辭跑了,鼠标和餘罪鑽進車裏,肖夢琪問着怎麽找,鼠标一拍巴掌道:“去二手車市場,我給你們想辦法。”
——辦法真不難,标哥電話呼叫了七八位治安隊的夥計,到了一家二手車經銷處,醉醺醺地找到一老闆買二手車。老闆開價一萬二,跑了九萬公裏的,包牌上戶。
标哥豪氣地說了:“不要牌的有沒有?”
老闆有點兒警惕地瞅了瞅鼠标,估計這位是找車載打手那一類的地下人物,要麽就是拉工人的包工頭,在确定對方沒有問題之後,老闆給了個答案:有!
這下好了,鼠标一個電話,叫來一群警察,訛上了:“兄弟,你攤上大事了,有群搶銀行的就在你們這兒買的車,認認,這輛面包車是誰手裏出的……别告訴我認不出來啊,想不出誰幹的,我們沒事可做,隻能刨你的問題了。你确定你沒問題?剛才還準備賣給我一輛黑車吧?”
三訛兩詐,終于詐出了數位搞這種地下生意的黑商,你咬他,他咬你,沒到天黑,這輛作案車輛還真找到上家了——是北郊的一個拆車市場出的貨,隻有那兒能源源不斷提供這種報廢車輛的零部件。随後那裏被特警的兩個外勤組連窩端了。根據這些黑商的辨認,這輛車是案發四天前兩個操外地口音的男子在北郊買的,其中一人正是那位不知去向的4S店店員,王成。
沒有藏得天衣無縫的線索,就看你怎麽找了,而這兩位酒還未醒,就又挖出一條可供參考的線索,實在讓那些氣勢洶洶奔波了數日,卻一無所獲的特警汗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