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夢琪“騰”地起身,失态了,跌跌撞撞往外跑着,不知去向。
剩下一室人面面相觑了,都看怪物似的看着餘罪。餘罪還在玩着硬币,一抛銀光一閃,倏忽不見,煞是好看。李玫悄悄問鼠标道:“他猜得準嗎?”
“要猜得準,還偵破什麽?”鼠标不屑道,在實戰上,他可比這幾位有經驗。
“那怎麽把肖夢琪激動成這樣?”李玫又問。
“因爲這個作案手法的可能性很大,我估計他們都沒聽說過。”鼠标得意道。曹亞傑湊上來了,不服氣地問:“怎麽?好像你們幹過似的?”
“我說我幹過,你信麽?呵呵。”鼠标龇牙笑着,這表情讓人懷疑他還真幹過,可牽涉到這麽大的案子,哪能和他們狗屁倒竈的坑人辦法一樣呢。俞峰挪了兩個座位,看着餘罪抛起硬币來,他一伸手去抓,卻不料餘罪的另一隻手更快,一夾就夾走了,回頭看着他道:“你手太慢。”
“我怎麽覺得你的嘴太快了?”俞峰道。
“什麽意思?”餘罪不解了。
“在辦公室混,原則之一,不能唱反調;原則之二,不能表現得比領導聰明;原則之三,要多拍領導馬屁……餘兒,這三個原則你都違反了。”俞峰道。這可是肺腑之言了,餘罪聽得卻有點刺耳,反問道:“你既然這麽清楚,怎麽還在原來單位混得不如意?”
“那是因爲我反感、無視這種原則。曾經的我就像你一樣,然而你正在步入我的後塵,結果是,都混不下去。”俞峰道,給了個誠懇的表情。餘罪笑了,輕輕拍着自己的嘴巴。
“不會有什麽不良後果吧?”曹亞傑稍有擔心,如果真是部裏督辦的案子,他知道分量。
“你們一群大男人,成這樣?說都說了還怕什麽?我覺得餘罪說的這個作案手法很有意思,以簡化繁,在我看過的很多案例裏,都有這種感覺……你覺得很蹊跷的時候啊,其實答案就在你眼皮子底下,等轉了一個大圈,最後找到答案的時候,哎,這才發現,就是很簡單的手法嘛。”李玫道。此爲正解,不愧是曾經信息支撐中心的頂梁柱。
餘罪也認可,不過他有點心虛道:“我不怕說錯了。”
“那你怕什麽?”李玫問。
“我怕說對了。”餘罪道,看衆人不解,他小聲補充着,“錯了無所謂,大不了咱們被無視;可對了就麻煩了,各位可能要提前進入實戰了。别怨我啊,下回我一定管牢自己的嘴。”
“不可能……你看看咱們一群人什麽德性,刑警隊都看不上咱們,别說總隊了。”鼠标不屑道,說完了突然發現大家都盯着他。李玫嘴快,直道:“咱們現在這德性,主要是因爲你拖了後腿,我們不介意你自嘲,可你不能把大家都拖到被嘲笑的位置吧?”
其他人哈哈一笑,鼠标要吵架不怕,可要講理,卻辯不過這位肥姐。衆人小聲說着,卻是多了一份揪心,一方面期待被認可,但另一方面,對于被認可又有點兒擔心,畢竟一切都沒有準備好。
準備的時間永遠是不夠的,商量未果,衆人聽到了腳步聲。鼠标耳朵靈,直接道:“兩個人,肖夢琪的腳步……還有咱們的大保姆。”
門開了,果真是史清淮出現了,把兄弟們扔在操場上可一周沒見了。他看着衆人,笑道:“我宣布一項總隊的命令,即時起,支援小組正式參與‘七一七’搶劫案,這是一起刑偵和特警兩個總隊接手的案子,外勤将由特警總隊派出,你們的任務是在案發地找到新的線索……謝謝大家,你們剛才的談話,提供了一種無限接近現實的可能,正在驗證中。”
李玫、曹亞傑、俞峰掩飾不住地興奮,對于沒有參與過外勤任務的,總是充滿着好奇。三個人躍躍欲試,那兩位就不怎麽的了,鼠标龇牙咧嘴,餘罪張着嘴合不攏。
“怎麽了,嚴德标同志?”史清淮笑着問。
“我就怕這些外勤活兒,十天半月不着家,我媳婦咋辦?”鼠标爲難道,實在不想出勤。
“沒那麽嚴重,案發地就在五原,保證你可以每天見到媳婦……僅僅是個排查任務,特警隊會安排好你們的生活起居的,專車接送哦。”史清淮笑道。鼠标一聽,勉強接受了,一轉眼,史清淮又把肖夢琪亮出來了,笑着道:“還有一則好消息,肖夢琪同志将以普通隊員的身份加入我的支援小組,大家歡迎新隊員。”
肖夢琪向大家來了個警禮,然後又躬身說了句多多關照。象征性的掌聲,并不怎麽熱烈,特别是餘罪顯得有點有氣無力。史清淮踱了幾步到餘罪面前時,餘罪下意識地站起來,史清淮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坐下,笑着問:“你好像興趣不大,信心也不足,能告訴我爲什麽嗎?”
“這僅僅是一種可能性,離真相還有很遠的距離,說不定真相和可能性差得很遠。”餘罪道。看隊員們這樣躍躍欲試,他有點兒擔心。
“可剛才我覺得你很有信心啊?”肖夢琪笑着問道。
“那是因爲我的目标是打擊你的自信,這和抓嫌疑人不是一個概念。”餘罪道,肖夢琪眼一愣,然後發現其他人哧哧笑了。她來了個哭笑不得的動作,聳聳肩,史清淮化解着尴尬道:“總隊很重視這個案子,這也是咱們支援小組證明自己的機會,我知道你曾經和特警方面合作過,也許有些解不開的小疙瘩,可在小節和大節面前,我相信你會作出正确選擇的。”
“是,我知道。”餘罪站起來了,很嚴肅地道。
可他這嚴肅起來的樣子,讓肖夢琪有種很奇怪的感覺,覺得興味索然,遠不如他在描述作案手法時那麽精彩。
鏡頭,随着五人退出會議室,關閉了。
萬瑞升政委和許平秋就坐在會議室裏座。萬政委的眼神裏似乎還有點兒猶豫,把這幾個新人直接拉上實戰,他怕刑偵部隊在兄弟單位面前出笑話。就在剛才,那一堆貨的言行舉止落在這兒的監控裏,簡直像場鬧劇,如果不是那個無限接近可能的“作案手法”,他們估計今天許平秋都不好意思走出特警支隊了。
“好,又多了一支有生力量,這個作案手法倒是很有創意,不過得驗證一下。”
說話的是特警總隊長楊武彬,年過五旬,即便皺紋橫生,頭發斑白,也掩飾不住身上的鐵血味道。他掃了眼在場的人道:“雞蛋還是不要放在同一個籃子裏,這個案子多頭并進,經偵上的同志,把所有涉案的賬戶再排查一遍;外圍線索的查找,讓刑偵上的同志負責……我要線索,隻要有線索,我們的特警各外勤組馬上跟進……許處,您這兒?……”
問到許平秋了,許平秋表态道:“鑒于本案的特殊性,崔廳的意思是盡量把影響縮小在可控範圍,我們從支隊抽調的偵破力量今天就可以全部到位,對楊總隊的安排,我沒什麽意見……外勤由特警出面,機動性和實戰能力要比我們高得多。”
這個讨論和安排仍然在進行着,每每發生案子都是如此,冗長的安排、部署、人員調配,還有不同部門的協調,足夠讓人傷腦筋了。許平秋聽着各總隊的發言、分析,卻是有點兒走神,他回味着剛才屏幕上又看到的餘罪,那個讓在座高階警官捧腹後大跌眼鏡的“作案模式”。他在懷疑,這樣極具操作性的方式,和真正的作案模式差别有多大,離那些作案的嫌疑人還有多遠……
這仍然是個未解的難題,看着安排部署的同行,他又想,距離真相最近的人,絕對不會是在座的人,包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