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該有,但它指導不了實戰,實際不是這個樣子的。”餘罪道。
“那實際應該是什麽樣子?”肖夢琪不屑道。
“對于作案的嫌疑人來說,他們其實也時時處在巨大的驚恐中,對比你給的細節,他們抓人質的手法這麽糙,已經暴露了,拿不到贖金,他們會撕票,即便拿到贖金,很可能也會撕票……這是一種對自身安全下意識的保護。劫持案裏,雖然解救大快人心,可事實是,人質的存活率不到百分之三十,而且越是這種手法低劣的土賊,越會選擇殺人滅口。”餘罪道。
說完了,大家都愣了,張口結舌看着他,下巴掉了一地。他們都聽出來了,這家夥純粹是站在犯罪分子的立場上考慮問題的。半晌無語,餘罪又補充了句:“我說完了,不用看我,看片子驗證一下吧。”
于是衆人又齊齊看向肖夢琪,此時的肖夢琪有點讪然,手指已經放在暫停鍵上了,卻收了回來,問着徐赫道:“徐主任,您看還有必要放下去嗎?”
“似乎沒有必要了。”徐赫笑着道。
“那今天咱們就到這兒吧,回頭我會給你們的表現寫一個評價,類似的課還要有幾節,不過看來我得考慮是否取消了。”肖夢琪收着講義,起身了,和徐赫一起出去了。史清淮緊張地追了出來,出門時,頗不悅地瞪了餘罪一眼。
不光他,學員們都盯着他呢。餘罪翻着白眼對視着:“别這麽看着我,是她逼我說的。”
“至于嗎,跟美女較什麽勁?”鼠标火大道。
“就是啊,太不給人家面子了。”曹亞傑也道。就連李玫也覺得餘罪有點過了,狐疑地問着大夥:“那到底是真的假的?”
俞峰幾步上前,一按快進,看着案情的發展,果真是無計可施:交付贖金誘捕,一群便衣摁住了在垃圾箱裏準備取走贖金的歹徒,突審,然後部署在最近消失處的機動警力全部出動。通過突審的交代,突襲另一歹徒的藏匿地,再然後,成功解救人質……
結果出來了,大家都看着餘罪,此時再看片子已經沒有凜然心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覺得很可笑的感覺。俞峰笑道:“餘罪,你該和她打個賭啊。”
“這是真實的畫面,不過是被嫁接進來的,藏在郊區農村菜窖裏,典型的土賊辦法……如果是土賊,那反偵查措施就是假的,甚至那一對父母也是假的。”餘罪道。
現在沒人不信了,不過鼠标嗤鼻不屑,一豎中指道:“就你拽啊,盡管你是正确的,我們也不能原諒你氣走一位美女的行爲。我還以爲美好的生活剛開始呢,他媽的讓你全攪和了,以爲我天天面對你這張賤臉好受啊?”
“我也不能諒解。”曹亞傑附議。
“我也是,我晦暗的生活中好不容易出現了一絲陽光,又沒啦。”俞峰很無恥地和大家站一塊兒了。
李玫看看大夥,又看看餘罪,笑着道:“雖然我欣賞你對美女的态度,但我依然鄙視你……就你顯得聰明啊,切……”
最後一位鼠标,直接給了個鬼臉。不過沒什麽效果,唯一的效果隻是讓餘罪臉上的賤笑更深了幾分……
“還真是假的?”
在辦公室,史清淮聽着肖夢琪介紹着,吃了一驚。
“對,綁架案是真的,不過後來的偵破、排查,都是根據案情發展嵌進去的,從成形到現在已經被剪輯過很多次了,這是咱們省反劫持隊員的必修課目,旨在測試隊員面對危機時的思維能力,簡單講,就是選擇正确的方向和方法。”肖夢琪道。她又笑了,從來沒人第一眼看過就敢說這是假的,事實上除了别墅另拍的一段,剩下的都是真的,但合在一起就成假的了。
“那結果?……”史清淮道。一說這個,徐赫也笑了,史清淮明白了,笑着問:“不會被他不幸猜中吧?”
“還真不幸。”肖夢琪道,“本來我以爲這個實例已經無懈可擊,現在想想,還真是漏洞百出啊,比如兩個綁匪确實不可能知道這麽多反偵查細節,而我們選擇嵌入的部分,确實也不應該選一個别墅,太紮眼,有點兒不合理。”
“呵呵,我也覺得是。”徐赫主任笑了笑,問着肖夢琪道,“那你準備給他什麽評價?”
“他們幾個的素質都不錯,考慮基本周全,嚴德标甚至能想到使用機動警力布置,這一點難能可貴,很多反劫隊員都想不到這一層……從思維覆蓋講,我故意用了很多疑似的線索,都沒有幹擾到他們,他們選擇的方向沒問題。”肖夢琪道。在處理一個危機的時候,犧牲是必要的,哪怕必須放棄一些可能有結果的線索,因爲時間永遠不會夠用。
“那餘罪呢?”史清淮問。
“我……無法評價。”肖夢琪爲難道,看着徐赫。徐赫點點頭道:“本來考考他的反應能力,結果他看出了出題人是怎麽搞的題面,你讓我們怎麽評價?”
“那……這項工作,二位的意思是……”史清淮有點患得患失了,怕兩位拂袖而去似的。
“别擔心,發現好苗子,我們也舍不得,這樣吧,這幾個人借給我們怎麽樣?”徐赫直接道。史清淮吓了一跳:“這怎麽行?适應性集訓還沒結束……”
“别誤會。”肖夢琪笑道,“我們不是拉走你的隊伍,而是給他們實戰環境,接觸在押嫌疑人。我們安排,如果有實戰的機會,讓他們第一時間跟隊觀摩,這比任何理論培訓都有效。”
“行!”史清淮眼一亮,重重點頭道,不過一想,又補充着,“肖主任,餘罪這個人你不太了解,我的意思是說,他有點傲,您千萬别介意他的态度。”
肖夢琪笑而不語,徐主任卻接茬兒笑道:“咱們這一行還真不怕尾巴翹,就怕他本事小。我建議,先封閉他們幾天,憋一憋,刑偵上、特警上啃不下來的案子多了,有的是練兵的機會,挫上幾回就謙虛了。”
“同意,給他們挑幾樁難度大的。”肖夢琪道,像有點兒報複的快感一樣。她征詢着史清淮道:“史科長您沒意見吧?”
“沒有沒有……這是好事。”史清淮凜然道,其實這個時候連他也分不清是好是壞,隻是免不了開始爲那幾位擔心了……
如此激将
一周後,總隊訓練場。
整整封閉了一周,不許逛街,不許回家,每天六時三十分起床,洗漱時間十分鍾,吃飯時候十五分鍾,且沒有午休,剩餘的時間全是訓練。隊列、操行、匕首攻防、實彈射擊,哪一樣強度都翻了不止幾倍。更恐怖的是,用的是特警的教官,一天換一個,都像機器人,成天像趕豬放羊一樣,把五個人虐得死去活來。
“快……加快……不要以爲你是女人就可以得到同情和優待。”教官吼着李玫,吓得李玫使着吃奶的勁兒又加快了步伐,恐怖的一周,她足足瘦了十斤。
“快……你還不如女人……像你這樣,怎麽上戰場?”教官說着,大皮帶就抽過來了,驚得鼠标趕緊加快速度了。
“快……還有兩圈,作爲一名警察,你的身後是老百姓,你的面前哪怕就是刀山火海也要蹚過去……”教官追着曹亞傑、俞峰,趕着走。
這一周最幸福的恐怕就是餘罪了,跑得最快、跳得最遠、接觸過武器、格鬥能和教官過幾招,每天反倒是他受到的呵斥最輕。剩下那四位私下裏都認爲這是特警教員變相的報複,每天換一個教官,想拉關系都沒門兒。
五公裏跑完了,教官吹着哨,集合,一看表道:“稍息,休息五分鍾。”
哎喲,五個人往地上滾了仨,李玫累得直揉腰,鼠标四仰八叉躺着,就連曹亞傑也吃不消了,眼看着教官一出門,直接把大門給鎖上了。俞峰苦着臉道:“不是吧,餘兒啊,你可把那女教員得罪死了啊,這得虐咱們虐到什麽時候?”
“哎喲,我可快受不了了。”曹亞傑顧不上形象了,撩起衣服擦着汗。
“我已經受不了啦。”鼠标躺着哼哼,有氣無力,李玫喘着氣,說了句:“我這一周體重下降,今天已經突破五公斤了……”
“吃了一星期青菜米飯,想不瘦都難哪,這是把咱們往解放前趕啊……現在想想大保姆對咱們可是真不錯啊。”鼠标又不滿地看着餘罪道,“看看,這貨拽了幾分鍾,讓咱們跟着被虐了一周了。”
“是這個事的原因啊?肖夢琪有這個權力嗎?”曹亞傑不相信了。
“除了這個都沒其他原因。”李玫道,“蛇蠍心腸、最毒婦人心,都是說美女的……我不算啊。”
“呵呵……”俞峰笑着問餘罪,“餘兒啊,你怎麽不說話?好歹安慰安慰大家受傷的小心肝啊。”
“凡事有得就有失啊,被虐雖然難受點,可也不是一無所得對不對?肥姐減了十斤,鼠标也瘦了七八斤……咱們的身體素質也提高了嘛。特訓前我這身體是每況愈下啊,要像這樣訓練一年,出去我能當運動員。”餘罪道,找着理由安慰大家,實在有點兒不好意思。
“一年?!”李玫豎着一根指頭,仰天而倒,和鼠标并排成大字。曹亞傑看得直龇牙笑着,嚷道:“二位,這是操場,不要擺這個不雅姿勢好不好?”
“我靠。”鼠标翻身而起,追着曹亞傑,轉了兩圈。餘罪指指兩人,俞峰突然明白了,這家夥,不知不覺中長進還真是不少,能跑得動了。
再叛逆的個性,在這種大勢下也會選擇服從,沒有誰會因爲吃不了這麽點苦而退縮,畢竟曾經都是警察中的一員,不知不覺中,這個小團夥的聯系更緊密了。五分鍾的休息時間不長,擦把汗、遞瓶水、憧憬一下封閉結束後到什麽地方犒賞一下自己,很快就過去了。
當教官打開了訓練場的門的時候,五個人已經排好隊列,又昂首挺胸,目視前方,等着下一輪訓練了。
“立正,稍息。”教官喊了聲,看樣子即将是訓話的前奏。
果不其然,他審視了一圈說道:“聽說你們有怨言啊……我沒興趣知道是什麽,不過我告訴你們,不是所有的警察都像你們這樣懶懶散散,沒有一點組織性和紀律性。”
李玫瞪着眼,要争辯了,旁邊的鼠标趕緊拉她,示意别說話。李玫壓抑住了,那教官睥睨地看了眼:“立正!今天帶你們去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訓練。再給你們五分鍾時間換衣服,到樓前集合,解散!”
哎喲,要出門啦,各位早憋壞了,一聽這喜訊,五個人撒丫子往宿舍裏跑,以最快的速度換了訓練服,抹一把汗,飛奔着下樓,那兒早有一輛帶有特警标志的車在等着了。
上車,走人。鼠标拉開車窗,哎呀,就這感覺,幸福啊……
車駛向嶽西郊外。距離高速路入口不遠,群山綠樹環繞的地方,就是特警總隊的所在地。通過管制的哨卡、大門,衆人直接進了院子。
剛下車,衆人眼睛就一亮。
兩百多畝的訓練場地,數百人揮汗如雨,喊聲、喝聲、嗨聲、整齊的正步聲、格鬥的砰砰聲,聽得人熱血沸騰、看得人眼花缭亂。随着教官的步伐走着,教官像故意炫耀一般介紹着:“這兒彙聚了我省防暴、拆彈、反恐、反劫持等六個序列的訓練項目,每天的訓練課時不低于十個小時,每天的訓練量,比你們要重出五倍,看看……他們是怎麽跑的,背上的負重有十五公斤啊。”教官道。
衆人一看,倒吸涼氣,操場上一隊跑步的人,除了槍支武裝,還背着一個大背包,全身被汗濕透了,操場一圈都是濕濕的腳步。
哎喲,一衆人看得也是凜然不已,有點兒恐懼,難道兄弟們要向這個訓練強度發展?
“那邊是女警……不要覺得我很野蠻、粗俗啊,在和惡性犯罪的對抗中,暴力是第一原則,訓練場上對你們狠,那是一種保護。”教官道。
看到了,那一隊女警的格鬥訓練,腳腳踢人、拳拳到肉,打在薄薄的護具上砰砰作響。李玫眼看着一位女警飛腿,斥喝而起,她驚得喊了聲,可是喊聲未落,另一位對戰的女警已經被踢飛了好幾米遠。轟然伏地,然後一個鯉魚打挺,那女警又站起來拉開了搏鬥架勢,驚得李玫下意識地咬着胖拳頭了。
“哇,這還是女人嗎?”曹亞傑凜然道,這個神秘的警種,可不是誰都有機會見到的。
“誰娶回去,絕對有家暴傾向。”鼠标緊張道,聽得俞峰和李玫笑了。
不知不覺間,幾人對于虐他們的教官也沒有那麽大的仇意了,相比之下,在總隊的訓練簡直就是小兒科了,連熱身都算不上。
走了一圈,教官把他們五人帶到了樓前,早有人等在那兒了,是肖夢琪。教官敬着禮,報告着完成任務。衆人才反應過來,又是故意爲之了。
對于這位,大家現在是好惡參半,如果就因爲餘罪提意見而做這些的話,免不了讓大夥把她看輕一個檔次。
“受你們領隊史清淮科長之托,我忝任五人小組領導隊長一周,今天是最後一天……對不起大家啊,我忙,沒顧上去看看你們……應該高興嘛,下周就不用這麽大強度地訓練了。”肖夢琪笑着道。餘罪帶頭鼓掌,剩下那四位,也跟着樂了,終于脫離苦海了。
“好,看來大家不太歡迎我啊……現在是上午十點,離今天結束還有不到十個小時,給我留下點發号施令的時間,你們不會介意吧?”肖夢琪問道。大家自然不會介意,總比大熱天在操場上訓練強。無人回答,她一拍手道:“好,解散……都跟我來,我們坐到有空調和茶水的辦公室裏,來一場智力角逐怎麽樣?”
這個更沒人反對,跟着肖夢琪的腳步,上了特警訓練基地這幢樓。頂層,通透的大會議室空蕩蕩的,中央空調吹着涼嗖嗖的風。坐下來的時候,肖夢琪親自端着冷飲。喲,從地獄到天堂,就這麽一步距離。衆人抿上一口,然後惬意地籲一聲。哎,真享受啊。
“對于加大訓練量,我希望大家不要抱有怨言,你們前兩個月的底子已經有了,這對你們的身體沒有害處……而且,我覺得益處很多,是不是啊,李玫,你現在體重……”肖夢琪笑着問。
“比入隊時瘦了十八斤,不到一百九了。”李玫頗有成就感地興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