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地一笑,史清淮知道這事沒假,兩人踱着步,聊着。一直到下午訓練開始,這撥在宿舍玩得不亦樂乎的同行才依依告别走人。
情緒倒是真提上來了,感覺這五人小組,走得更近了,話比往常多了幾分,不過訓練可就落下來了。李玫說沒午休,跑不動,鼠标也發牢騷,吃撐了,也跑不動,剩下那三位被他倆的樣子笑得稀裏嘩啦,也跑得不像樣了。
這人和人,差别怎麽就這麽大呢?史清淮覺得,相比溫文爾雅、思維敏捷的解冰,自己這隊伍,越看越不像樣了……
恍然若失
“叮咚……”樓道的門連響了數聲,安嘉璐才從卧室裏奔出來,一聽是細妹子的聲音,高興地開了門。
“誰呀,大中午的來?你媽媽?”歐燕子從卧室裏探出頭來了。安嘉璐開了門,随意道了句:“我媽哪有時間回家,細妹子來了。”
在學校畢業時無意中幫了一把,現在鼠标這一對對安嘉璐可是感恩戴德了。安嘉璐得意地說道,細妹子的手藝啊,那真叫一個絕了,一想起她做的白切雞我就流口水。歐燕子趿拉着拖鞋,拿着兩人剛才在看的大相冊笑着出來了。兩人聊着的時候細妹子來了,提了個小飯盒,一看歐燕子在,“哎喲”了一聲,連說飯準備得有點少了。
安嘉璐忙不疊地招待着,細妹子在這兒像在自己家裏一樣熟悉,擰開煤氣,熱上,不一會兒就燒好盛上了。安嘉璐卻是很不好意思地在她身邊道:“細妹子,老給我送好吃的……多不好意思,改天我請你們兩人啊。”
“好香啊。”歐燕子也奔上來了,即便是已經吃了飯,仍然被撩起胃口來,贊道,“鼠标真有福氣啊,這比天上撿了個林妹妹還劃算。”
“妹子,你和鼠标什麽時候辦事啊,我們倆一起給你當伴娘啊。”安嘉璐笑道。
“他呀,不知道想什麽呢……”細妹子麻利地放好菜。一說,兩位女警笑了,燕子道:“等兩年也好,讓标哥哥給你多攢點錢,他們治安上混好了,滋潤着呢。”說起這個來細妹子卻是有點不悅了,唠叨着埋怨着這個傻鼠标,治安上好好地幹着,不知道爲什麽又去總隊了,現在别說不往家裏存錢了,還朝她要錢。
“去總隊了?”歐燕子不太相信了。
“什麽時候的事?”安嘉璐也吓了一跳。
“怎麽了?有危險?”細妹子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是不是,沒危險,就是級别太高,怎麽可能……”安嘉璐不信道。
“是去了啊,又是什麽集訓,一周有五天不讓回家……對了,餘罪也去了,我這兒有……”細妹子放下盤碟子,從包裏掏出一張大頭照,遞給燕子,說是鼠标照的,給她傳着讓大家樂呵。安嘉璐和歐燕子湊到一塊,一看就笑噴了——好胖的一個妞,正夾着一塊大肉啃着。再翻幾張,就見餘罪、駱家龍、李二冬湊一塊兒賊頭賊腦說着什麽。盡是這沒頭沒尾的東西,樂呵是樂呵,就是把兩人看蒙了。
“安姐,你們嘗嘗鮮啊,我得趕着去店裏,哪天我請假,請你到我們家去……”細妹子麻利地做好了,匆匆要走。兩人直把細妹子送下樓,歐燕子感歎道:“哎呀,人家都會賺錢了,哪像咱們守着死工資。”
“走吧,菜快涼了。”安嘉璐拽着燕子,兩人回了家,分着筷子,嘗了若幹,吃得連連叫好。歐燕子邊吃邊問道:“話說他們原來不是住在單身宿舍裏麽?有家了?”
“老土了吧?鼠标和晶晶按揭買了一套八十平方米的小房,還添了輛二手車呢。”安嘉璐道。
“哇,是嘛?”歐燕子來了個誇張的表情,直道,“早知道鼠标這麽能幹,在學校的時候我就勾引他了。”
“哈哈……現在也行啊,不過你知道他現在體重多少?”安嘉璐神秘地問。
“多少?”歐燕子确定這是個笑話,從照片上就能看出來,臉像腫了一樣。
“一年長了四十八斤,現在有一百八了吧,呵呵。”安嘉璐笑着說。
兩人說着,卻又搞不懂這家夥怎麽去的總隊,那裏級别倒是高了,不過越往上,肯定實惠越少。吃着吃着,安嘉璐突然想起好長時間沒跟鼠标聯系了,于是撥了個電話,問候了幾句,就标哥這大嘴巴,那緣由沒幾句就被安嘉璐問得清清楚楚。放下電話時,安嘉璐說道:“一個培訓選拔任務,沒人去,拉鼠标和餘罪湊數去了。”
“選拔什麽?”歐燕子不解了。
“刑事偵查支援,不知道具體什麽意思,肯定不是好事,有好事能輪到他們?”安嘉璐道。看歐燕子時,她突然想起了那位帥帥的李逸風,換着揶揄的口吻問着:“對了,李逸風可去深造了啊,你們……”
“談着呗,還能怎麽樣?将來有什麽變化誰知道呢。”歐燕子似乎還有點顧慮。
“你真喜歡他?”安嘉璐認真地問。
“本來不怎麽喜歡,不過處久了覺得他也湊合,知道疼人,知道關心你,硬件條件也可以,他爸不但把工作給他安排好了,房子估計也快準備好了……真快到那一步的時候,我倒有點擔心了,就他這條件來市裏呀,得被倒追。”歐燕子笑着道。
“拿出點自信來呀,就一個小鄉警你都搞不定?”安嘉璐不入眼地道。
“搞定他一時容易,搞定一世難啊,誰能保證半路不出岔子?”歐燕子爲難道,更何況對于那個浮滑的貨色。安嘉璐啃着雞塊,卻是說着李逸風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麽浮,能狠下心來拼命追逃,說不定就是想給紅顔知己重塑一個新的形象。
至于結果……不錯啦,好歹也是功臣。
“哎,聽天由命吧。”歐燕子就算再矜持,也覺得心裏暖暖的,這樣子總比他惹是生非強一點嘛。說是聽天由命,恐怕是覺得命數不錯的緣故吧。她伸了個懶腰,拿着兩人剛看的相冊。那些在學校裏拍的照片,此時回頭再看,突然發現記憶最深的卻是那些調皮搗蛋、總結夥作怪的貨色。翻了兩頁,隻見叼着煙打牌的鼠标、吊在籃球框上炫肌肉的張猛、上實踐課做着鬼臉的汪慎修、李二冬……還有很多她記憶猶新的場景……
這是兩人用時數月才收集到的照片,有同學無意留下的,有貼在QQ裏的,有存在手機裏的,正因爲無意,才是那時無憂無慮生活的最真實寫照。翻到一張在水房的照片時,兩人笑噴了,那是幾個光屁股的男生擠在一塊被偷拍的,她估計這是鼠标幹的事。
又翻過一張,是餘罪,在操場上正叫罵着誰,那樣子歪眉斜眼,既狠且賤,罵得肯定很難聽。
“安安……你和他?”歐燕子指指照片,問着正凝眉沉思的安嘉璐。安嘉璐似有不解,直問道:“怎麽了?”
“有何進展?”
“原地踏步。”
“可有想法?”
“暫無。”
“那你們?……”
“我們怎麽了?”
“我是說,我覺得你有段時間,似乎有喜歡他的意思。”
“錯覺呗。”
安嘉璐不願提及這個話題了,歐燕子胡亂地翻着,瞥着安嘉璐,總覺得哪裏有不對的地方。去羊頭崖鄉的時候,感覺兩人狀如初戀般那甜蜜,還有那次慶功會,安嘉璐就和餘罪坐在一塊兒,顯得那麽親密,惹得餘罪酒後失言,亂嚷安妹妹,這可是很多人都瞧到了。
不過男女間的事,可比任何懸案要奧妙得多,歐燕子又翻到一頁時,她的眼光凝滞了。那是解冰在旅遊時拍的照片,他站在海邊,張臂而呼,背後是一望無垠的碧藍色。說實話,解冰的帥氣不輸于那些經常在影視上亮相的小生。當年在警校,從學姐到學妹,可有不少人倒追過他。
不過生活像個笑話,執著的他放棄了到外地上學的機會,進警校就隻追了一個,還沒追到。歐燕子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這帥哥稍微蠢了些。
她把照片拆出來,那是塑封的,保存完好,占了整整一頁相冊,而前面餘罪的照片,僅僅被擠在一隅。這其中,似乎能揣摩到什麽玄機……巨大的落差讓歐燕子皺皺眉頭,突然間很明朗了。
“怎麽了,你這樣看着我?”安嘉璐笑道。
“其實你根本沒有忘記他,又何必那樣呢?”歐燕子直問道。
“哪樣?”安嘉璐不解。
“你和餘罪……其實就爲了做給他看是吧?”歐燕子道,聽得安嘉璐心裏咯噔一下子,臉拉長了,有點被窺到隐私的感覺。她搖搖頭,正要否認,歐燕子卻道:“我記起來了,你們表現很親密的時候,恰恰不是二隊的人在場,就是解冰本人在場,那次慶功會……對于你這麽愛惜名節的,好像故意給人留下口實一般,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绯聞了似的,而且還是和一個風評很差的賤人。”
“你這樣評價餘罪?”安嘉璐異樣地問。
“不,這是餘罪對自己的評價。”歐燕子道。
“他就那樣,表裏如一。”安嘉璐笑道。
“那你就不必那樣了,我還是沒看明白,你和解冰幾乎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怎麽臨了,反而分道揚镳了?”歐燕子問。
“問題可能不在我們身上。”安嘉璐有點傷感道。
“不在你們身上?”歐燕子不解了。
“解冰他父親八十年代起家的時候,因爲觸犯法律被關過兩年,你知道嗎?”安嘉璐道。
“關過?那樣他警校政審過不了關啊?”歐燕子不信了。
“确實是真的,投機倒把罪,關了兩年,後來又改判無罪,釋放了。”安嘉璐道。
“這和你們倆之間有什麽關系?”歐燕子不解。
“這個案子,是我媽經手辦的。”安嘉璐以一種揶揄、難以置信的口吻說着,臉上是誇張的表情,一下子把歐燕子聽得瞠目結舌。旋即安嘉璐又解釋着:“好奇心滿足了吧?你說兩個錯判的事主和法官,結成兒女親家,該多尴尬……這根本沒得談,我媽知道後罵我沒心眼,覺得是他家報複。他爸媽一知道,直說那家人不會安好心……啧,你說這樣的情況下,我們能繼續下去嗎?”
“好像不能。”歐燕子反過來有點同情安嘉璐了,曾經那是學校裏多麽羨煞人的一對啊。
“他很窩囊,離了那個家,我懷疑他能不能活下去。”安嘉璐不屑地評價着解冰,也許是氣話,也許不是。說到這裏她幹脆不遮掩了,恨恨道:“剛畢業那段時間我都快瘋了,我想過無數種辦法,甚至我想和他一起私奔,到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就兩個人。”
“後來呢?”歐燕子好奇地問。
“他不敢,乖乖回家了,以他的家世自然不會缺少一位溫柔漂亮的女人,對吧?我在他眼裏算什麽?”安嘉璐恨道,忍不住鼻子有點酸,側過臉,把此刻的表情隐藏了起來。可這樣的話問題就大了,歐燕子小聲勸着:“那你也不該招惹餘罪啊,他是什麽貨色你不清楚?”
“我很清楚,不過他沒有傳言中那麽爛,恰恰相反的是,我倒覺得他比大多數人強多了。”安嘉璐給了一句公允的評價,這句評價可把歐燕子聽得驚了下,緊張地問:“那你們……我聽逸風說,他對你可是心懷不軌。”
安嘉璐撲哧一聲笑了,反問着:“難道一個異性有意識地接近你,是爲了純潔的友誼?”
歐燕子也笑了,男女間那點事,彼此都心知肚明而已,能不能碰出火花,那是另外一說了。歐燕子看着安嘉璐,又有點兒迷糊了,難道她是未忘舊歡,又難舍新人?那樣的話……應該難受喽。可她又覺得,憑着餘罪那賤得男女都想踹他幾腳的樣子,怎麽着也不應該成爲安嘉璐眼中的白馬王子啊。
相視無語間,安嘉璐生氣了,斥着閨蜜:“你一直這樣看我幹什麽?”
“我在奇怪,你們倆發展到什麽程度了?不會……”歐燕子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似乎安嘉璐真有淪陷之虞。
“沒有,你想多了。我一直和他刻意保持着距離,否則不會去羊頭崖也帶上你,結果陰差陽錯成全你和李逸風了……沒錯,他人品确實不怎麽樣,總是找着暧昧話題……去年有兩次他約我,我放他鴿子了。”安嘉璐揶揄說着,還帶着幾分矜持的傲意,可真這樣做了似乎内心又覺得有點兒可惜。她補充道:“其實有這樣一個朋友也不錯,他是個很重情義的人,否則就不會有那麽多同學跟着他胡來了。”
“但是……對于接受他當男朋友,你還是有心理陰影?”歐燕子道。
“也許有吧,我說不清。”安嘉璐若有所思地托上腮了,過去的事情一幕幕閃過,從那個送玫瑰的賤人到站到刑偵論壇上的英雄,他的世界總是精彩得讓她試圖去了解,可走得近了,卻又讓她放不下心裏的糾結,這又該怎麽解釋呢?
當安嘉璐又一次微微歎息的時候,歐燕子終于還是替閨蜜選擇了一個正确的方向,輕聲勸道:“那就離他遠一點,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因爲想忘掉以前的那段感情,去刻意找一段新的,可能嗎?”
“已經夠遠了。”安嘉璐給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失落道,“他已經很久沒聯系過我了,如果不是細妹子今天多嘴,我還以爲他還在老家待業……你知道我爲什麽有點兒喜歡他嗎?”
“爲什麽?”歐燕子大張着嘴,不太相信地道。
“因爲他對我很純粹,沒有抱任何其他想法,盡管我不介意幫他的。”安嘉璐笑着道,兩眼迷離着,似乎沉浸在那并不浪漫的回憶中,喃喃地道,“第一次去羊頭崖,我想幫他,結果差點惹他生氣。你知道嗎,男人的自尊心有時候其實挺可愛的,比如掙不了多少錢,搶着買單;比如剛學點新鮮東西,就拿出來炫耀;比如他明明是個小男人,非要喝得面紅耳赤扮大丈夫……呵呵,他起碼在這一點上很率性。”
“切……男人還不都是那德性。”歐燕子看安嘉璐顯得有點白癡,斥了句,端着盤子起身到廚房洗去了。
這是個争論不出結果來的話題,有些事隻能自求有緣了,别人還真幫不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