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亮照片,認識嗎?這個人就在這一片混,告訴我他在哪兒,線人費一萬。
這個時候,李逸風會适時地亮亮一摞鈔票,那些被抓的痞子眼裏一般都會閃過貪婪的眼光。
但一般情況下是不認識的,不認識隻好讓他走人了。
半天工夫,幾個人橫穿了兩個區。當又一個靠街頭混迹、碰瓷爲生的小混混被餘罪他們摁住後,直接就在車裏訊問上了。一搜身,居然搜出了幾個不認識的東西來,小管子,紅色的。李逸風一愣,摁着人追問:“這是什麽?”
餘罪把東西拿在手裏,看了看,一想便明白了:“哦,這是狂吐鮮血的裝備吧?”
說着一擠,“撲哧”一聲,管子裏不知什麽液體就噴李呆臉上了,果真是“鮮血淋漓”。要是不小心“碰”到某人的車上,然後倒地狂吐這玩意兒,肯定要把車主吓得六神無主了。
李逸風驚愕道:“咦?有兩下子啊!碰瓷還真是技術活,這玩意兒訛人可高端多了。”
再看向那嫌疑人的時,這小夥兒都有點臉紅,不好意思地說着:“還沒用過,現在不好訛了,都有行車記錄儀了……整不好得被人家反訛一下。”
幾位便衣哈哈笑着,餘罪一亮照片:“問你個事,認識這人嗎?”
那人仔細看了看,他知道不認識的後果,不過很可惜,真不認識。餘罪連許諾也懶得做了,直接瞪眼。那嫌疑人趕緊道:“别别……老大,聽我說,這不是本地人,一看就是外地人……他們絕對不會在這個區混。”
“爲什麽?”餘罪愣了下。
“這個區是老城區,沒啥可混的,外地人現在大多數都是開發區、新區混,那兒找錢容易。”碰瓷哥道着行内的話。
“如果是個開黑車的,哪兒最好找生意?”餘罪問。
“新區呀,開發區呀,市區堵得跟便秘一樣,自行車都走不動,還想掙錢?”碰瓷哥道。
餘罪興緻來了,這些可就是警務上沒有的東西了,他想了想,又問着:“時間呢?”
“去掉上班時間就行了,晚上下班的、吃夜宵、出來找樂的,他們就在路口等呗……”那哥們又道。
這才是真知灼見,餘罪樂了,把這哥們兒放了,親自送下車,又在路邊聊了好久。正聊得興起,卻不料袁亮嚷着,表情很着急,餘罪顧不上了,直奔上車去。後面那哥簡直是相見恨晚地喊着:“嗨,老大,你們不是警察吧?……去哪兒找錢,把我也帶上?”
聽到這句,車廂裏轟然笑了。袁亮卻是急促道,剛剛接到家裏的通知,又有電話打進艾小楠的家裏,反查定位,是滬城的一部手機,不過查到的時候已經關機了,出現的方位在高科技園區一帶。
餘罪看了看電子地圖,搖了搖頭,直線距離十幾公裏,就算趕過去也晚了。袁亮卻是催促着快趕。他看了眼餘罪,問着要不要通知轄區派出所。餘罪搖搖頭,根本沒想這個,自言自語道:“現在他的行徑和以前有所改變,可能謠言開始起作用了,找不到傳話人,他急了……啧,咱們操作得也有點急了,要是緩一點,說不定情況更好……”
“屎到屁眼上了,你才想起紙來啦?早不說。”袁亮心煩意亂,回敬了句。
“咱們不一直就是摸着石頭過河嗎?再說你催得也太緊了。”餘罪道,看袁亮火大,他故意澆油似的說,“那我現在早說一步,去也白去,這地方随便一個小區都和咱們縣城差不多大,不是提前預見,或者有準确信息,即使追捕你也肯定抓不到人。”
“烏鴉嘴。”袁亮回敬道。
車還是向目标駛着,在路上被堵了兩回,被夾在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車流裏,用時一小時零十分才到指定位置。下車時,來自縣城的衆警齊齊被當頭澆了一盆涼水。
——這位置是個客運中轉地,地鐵口、公交站相距不足一公裏,每分鍾通過地鐵、公交、天橋、道路運輸走的客人都有上千人之多,但凡車來,入眼便是黑壓壓湧來的人群,兩公裏内八個路口,哪裏都是人,即便有天眼監控,恐怕也拍不清這麽多面孔。
根本沒法找,人太多。袁亮就這麽給局裏彙報了,理由很奇葩。
局裏顧局長的回複更奇葩:想辦法找,一定要把他找出來……
外出抓捕的迷霧重重,古寨縣刑警隊也是愁雲慘淡。連着封隊數日,近在咫尺卻不能回家的刑警早心生怨言了。艾小楠被正式傳喚,哭了幾天幾夜,其間什麽也不吃,最後弄得要被救護車接走了。
領導也怕出事哪,要不是箭在弦上,這事都未必能辦到現在。可已經這樣了,不管是誰,也隻能硬着頭皮往下走了。
艾小楠是自己走出來的,很虛弱,神情有點恍惚,一位胖胖的女警上來攙着她。艾小楠似乎認識她,那女警笑着說她丈夫在一中,認識陳明德老師。許是這些關系的緣故,艾小楠沒有顯示出更多的不悅,于是這個女警和她坐到了一起,直駛醫院。
當然有警車和警察陪同着,車一走,趙少龍焦急地問着城關所長:“這位怎麽樣?”
當然是指那位女警了,四十多了,典型的嘴大舌頭長,誰的閑話也敢傳。這不,城關的所長打着包票道:“絕對沒問題,絕對能扯到一塊兒。”
“那你昨天不派來?”趙少龍副局長道。
“昨天,我還以爲是上級公事,就把年輕的幾位派過來了,不知道是這事啊。”所長惶恐地道。趙副局翻了一眼,不理會了。
事情僵在這裏了,随着技偵的調查深入,警方提取了武小磊在長安、中州、淮北等地的不同記錄,和使用的不同化名,都是艾小楠彙出錢款的收款人,時間跨度長達八年之久。所以她的态度,幾乎成了決定此案偵破的關鍵所在。
可是越關鍵的時候,事情就越掉鏈子。
陪同的民警張軟花看着虛弱的、呆滞的艾小楠被送進病房,輸上了營養點滴,同爲女人,她眼睛軟得差點就酸痛起來了,她知道在案子的高壓之下,不管是辦案的、還是犯案的,幾乎都要脫一層皮。
“艾姐……哎……”張軟花拉着艾小楠的手,撫了撫,歎着氣,欲言又止。
一直不開口的艾小楠被這個細微的動作感動到似的,癡癡地看着張軟花。張軟花問着:“艾姐,餓嗎?想吃什麽?”
艾小楠搖搖頭,眼光中的怒意緩和了,她看着張軟花,喃喃地問着:“你也是上頭派來審我的?”
“我不是,我還等着給孩子做飯,就被所裏傳來了……沒想到是你……他們沒怎麽你吧?”張軟花慌亂道。她确實是上頭派來的,準備以關懷的方式得到真相。
艾小楠搖搖頭,從同是女人眼中看到那種關切,似乎不是作假。
不過一個婦人家曆經那種地方,心理會有多大陰影可想而知。張軟花無語了,握着艾小楠的手,輕輕地說:“艾姐,你的事我知道……他們肯定是冤枉你了,你怎麽可能包庇殺你丈夫的兇手啊……别怨他們啊,很快就會有新的證據,等真相出來,我親自給你洗刷冤情……”
對于真實的案情張軟花并不了解,但她卻無法理解,一個勁地爲艾小楠喊冤,說得聲情并茂,絕對不像假話。卻不料,艾小楠艱難地笑了笑,對張軟花輕輕地說了句:“他們……沒冤枉我。”
呃,一句話差點讓張軟花抽過去,她張口結舌,繞是舌頭大,也說不上話來了。她緊張地看着艾小楠,就那麽張着嘴,就是憋不出一句話來。
這個對話肯定是被監聽了,樓下車裏聽到的技偵也是緊張得心一抽搐,然後大氣不敢稍出,仔細地聽着這個即将浮出水面的真相。等了好久,兩位女人開始說話了……
切膚之痛
這是個加護病房,房間内從病床到牆壁全是白得瘆人的顔色。看着艾小楠那張蒼白的臉,張軟花無法想象這樣一位瘦弱的女人,在丈夫被殺之後的十八個年頭,是怎麽熬過來的。許是那種女人間的同情讓她們有了共同的語言。
艾小楠輕聲說着:“軟花,你知道我當年是爲什麽嫁給陳建霆的嗎?”
“艾姐您當年很漂亮吧?”張軟花道,話不由衷。那個年代臉蛋可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