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引蛇出洞(3)

從零點開始,陸續擴散的這個“城管打人”的故事引起的轟動并不算大,以現在看客的強悍神經,人咬狗都算不上新聞了。可讓人意外的是,這個并不出彩的故事卻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在擴散着,越來越多的看客點開那圖文并茂的新聞,掃一眼便有被氣炸肺的感覺——《古寨縣城管圍毆兩位老年夫婦》《兩位五金店經營業主,被多名城管圍毆重傷》……

一行行怵目的大字,配着豐富的圖片講述着一個凄慘的故事:據說兩位開五金店的老夫妻,因爲店門口違法占道和城管發生了口角,于是遭到了衆城管的集體圍毆……圍毆長達一個小時,直到兩人鮮血淋漓,倒地不醒。那圖片配着被打、被踹、被扭胳膊、被摁頭的場面,即便覺得這個新聞不搶眼的看客,也會頓時義憤填膺。

哦,對了,那對夫妻叫武向前、李惠蘭。

越荒唐的事,越顯得可信,于是這個承載着諸多荒唐的故事,随着第二天無數看客的加入熱鬧了起來,一下子席卷了網絡。沒人知道這樣的帖子流散了多少,更不知道有多少不起眼的鏈接,一點就進去了這個冤情故事。

古寨縣當地縣委縣政府辦公室的電話,在上班的那一刻直接被打爆。縣政府形象工程的網頁本來沒有流量,當日卻因爲訪問量溢出,直接宕機。

城管部門接到消息時是上午九點,一頭霧水,用了一個多小時才搞清楚大緻是怎麽回事,原來是躺着中槍了,是謠言!局長狂擦一把汗,拿起電話趕緊向縣委、縣政府報告。

這個時候,恰恰又出來一條新的消息:《事件最新進展:城管部門矢口否認,相關部門介入調查》。說得有闆有眼,甚至把城管局領導開會的照片都放了一張,以至于沒人質疑它的真實性。

城管局領導一睹此照,氣得當場血壓升高。照片上局長揮舞手指意氣風發講話的照片,是開民主生活會的照片,被人嫁接上去了。

縣政府接到詳細情況彙報已經是十一點了,這個荒唐的謠言居然讓市委辦公室親自過問,縣領導也快被氣炸肺了,拿起電話通知公安局,就一句話:

查,把這個造謠者,挖出來!

中午時分,縣公安局顧尚濤局長專程走了一趟縣委縣政府,就此事進行了詳細彙報:“情況是這樣的,我們剛剛刑事傳喚了兩位嫌疑人家屬,就出了這樣針對我們的事……這是外界向我們辦案施加壓力,我們決不屈服,而且,一定要把這個幕後黑手揪出來。”

對,不能屈服,一定得揪出來明正典刑。領導如是指示。根本子虛烏有的事,還怕你抹黑?

于是這件事,繼續在發酵,繼續在擴散……

外面吵翻了天,而古寨縣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當差的還是按時上下班,傳着這個謠言;從商的還是準時開門,聽着今天的新鮮。不過有點奇怪的是十字街上那家五金店,還真關門了,門口還停了兩輛警車。很多人都知道武家的底細,私下猜測可能和舊案有關,那事可比什麽城管打人大多了。

閑話很快就傳遍了,在這個街頭放屁、街尾臭氣的小地方,你想不知道也難。

比縣裏還安靜的地方就剩刑警隊了,這裏的詢問拖了兩三個小時,縣隊四位小夥兒很客氣地把兩位嫌疑人家屬請進了詢問室,沒多說,先買來了熱騰騰的早飯,倒上了待客的茶水,伺候親爸媽那般,把武向前、李惠蘭夫婦滞留在這裏。

一直在網上看了幾個小時,十點多的時候,餘罪和袁亮商量了幾個細節,正式開始了審訊。

進門,落座,示意着陪審開機錄像,餘罪慢條斯理地坐下,看着像泥塑木雕的李惠蘭,剛坐下,又起身添了杯水,恭恭敬敬地端到老人面前。

他看到了,李慧蘭的頭發已經白了一多半,那是愁的;他看到了,李惠蘭的那張臉粗糙得像老樹的年輪,那是苦的;他也看到了,李慧蘭手上綻開的都是裂縫子,手指已經有點伸不直,那是累的。

這時候,他有點奇怪地想起了在學校學過的一個人物:祥林嫂。都是因爲兒子丢了,弄成這副德性了。

清了清嗓子,餘罪開始了,輕聲問道:“李阿姨,您好……我們這次找您來,是想問問您兒子的情況。”

“你是……有一天去我店裏買東西的?”老太太利眼如刺,一下子認出餘罪來了。

“對,不過那次和案子無關,是替人買的。”餘罪撒謊道。

“那你想幹啥?情況你們比我更清楚,就有新情況,也應該是你們先知道,我就一直在古寨縣,十幾年都沒出過縣城了……哦,對了,你們把我老伴抓起來,我去探視過他,就這樣。”老太太平平淡淡地說。這個年紀,對于大部分事已經沒有個人情緒,哪怕是遭到了不公平待遇的事。

“那以前呢,我們想詳細了解一下您兒子的成長經曆,能和我聊聊嗎?我見過他小時候的照片,很胖的一小子。”餘罪盡量放緩自己的語氣。

“都十幾年沒見了,我都快把他的樣子忘了。”李惠蘭輕聲道,眼睛一閃而過異樣的慈祥,笑了笑,臉又拉長了,看着餘罪問,“你有兒子嗎?”

“我還沒結婚。”餘罪笑道。

“那等你有了就知道了,骨肉骨肉,什麽叫骨肉,就是你的主心骨,你的心頭肉啊,你不要在我身上費心思了,我已經熬了十八年了,你們想怎麽樣,我不在乎……你們不念一點人情親情,不能讓所有人都和你們一樣這麽無情吧?讓當媽的,把兒子交出來,給你們折騰……”李惠蘭怒目相向,重重地一頓水杯,擲地有聲地道。

餘罪和陪審吓了一跳,然後兩人面面相觑,這誰審誰呀?

餘罪突然發現自己還是有點走眼了,隻看到了這個當母親的是如何慈祥,而沒有發現她的堅強,恐怕在這件事上,她會比外表要堅強得多。

一招不靈,又換一招,餘罪表情一嚴肅,極似一個不得不說的樣子,掏着準備好的照片,“啪”的一聲拍到李惠蘭面前,嚴肅地道:

“李阿姨,您逼我說的啊,省廳此次破案大會戰,已經追蹤到了您兒子的蹤迹……您看,火車站拍到的,要我說呀,這都十八年了,與其等着刑警把他抓回來,還不如您告訴他,回來自首吧……那樣還有個盼頭,總不能一直這個樣子,就這麽耗着?您二老這年紀,還能耗幾年啊?”

雖然有假話的成分,不過餘罪确實也很動情。他一動不動地盯着李惠蘭,他在想,那PS的照片絕對能瞞過她,畢竟十幾年沒見了,而且就算她再精明,怎麽着也是個縣城老太太,不至于能窺到其中的蹊跷。

“不是他。”李惠蘭輕聲道,放下了照片。

“不可能吧?”餘罪有點不信,如果說不是,她肯定發現什麽問題了。

“要麽不是他,要麽就是你們造了假。”老太太道,她看着餘罪,突然出來一句,“你沒媽吧?”

“啊?”餘罪吓了一跳,自己平常喜歡揣摩别人,今天卻被一個嫌疑人揣摩了,他驚訝了。

“噢,真沒有。”李惠蘭笑了。

“您看出來了?能告訴我怎麽看出來的嗎?”餘罪愕然問。

“剛才我看見你就着水龍頭喝水,吃飯是蹲着往嘴裏扒拉,那都是沒人關心落下的壞習慣……現在又把不是我兒子的照片,放到他媽媽面前讓辨認,你連常識都不懂,肯定是沒媽疼過你。”李惠蘭道,慈祥地看着餘罪,仿佛這娃比她更值得同情一樣。

餘罪眼滞着,半張着嘴,表情僵硬着,好久沒回過神來。

不用往下問了,恐怕自己那點鬼心思,逃不這位當媽的眼睛,他和李惠蘭相視的時候,有一種小時候做錯事被大人盯着的感覺:緊張、尴尬,而且很難堪……

“武向前,今天咱們談談舊事,又把您老請到這兒,您老沒意見吧?”

袁亮繞到正題,這老頭比較蔫巴,據說家裏都是李惠蘭主事。

“你問吧。”武向前道,袁亮正要問,卻不料蔫巴老頭又軟綿綿地補充了一句,“反正我也不知道什麽。”

袁亮一笑,知道這種蔫巴人要頑抗起來,那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特别是像他年紀這麽大了,可比那些打家劫舍的難對付多了,好在今天沒有抱太大希望。袁亮慢條斯理地問着:“以前的事先放一邊,說說錢的事。”

“什麽錢?”武向前有點納悶了。

“就是您老的收入啊。”袁亮道。

武向前怔了一下,似乎這是一個新情況,不過他憋了半天又給了袁亮一個郁悶的答案道:“這個我不當家。”

“不當家總知道賬吧。我算了一筆賬,調資後您老的工資是三千七左右,在咱們縣算高工資了,您老伴工作也不低,兩千六左右吧。也就是說,加上原單位福利什麽的,你們二老每年收入有八萬左右,那個店面每年房租需要三萬,它的利潤就算再低,純利也應該不小于五萬。光這些每年加起來可就是十三四萬哪……”袁亮道。

老頭又愣了下,翻着不太友好的眼神,梗着脖子回了句:“收入高,也犯法?”

“不犯法。”袁亮道,拿着一份清單亮了亮道,“不過去向不明啊,您二位的定活期存款,加上工資本的餘額,連兩萬都不到,店裏就算再壓貨,也就三五萬吧,還有很多是賒貨,這個我們很清楚,您老在五金行裏信譽很好。”

武向前又愣了,就在袁亮認爲把老頭說住的時候,卻不料老頭又來了句:“法律有财産來源不明罪,又加了一條去向不明罪?”

武向前是用一副請教的口吻說的,鄭重無比,聽得袁亮那叫一個胃疼,于是一撂銀行取得的東西直說:“我們懷疑你暗中資助殺人嫌疑人武小磊,也就是你兒子。”

“哦,我也懷疑。”老頭吓了一跳,随即又反問道,“可我沒幹呀。”

“那收入的去向,是不是就無法解釋了?”袁亮直逼着問。

“這個我不回答你,你懷疑我;可要回答你,你仍然要懷疑我。你這不是讓我爲難嗎?”武向前一副極不配合的表情,和袁亮針鋒相對了。

“用事實說話嘛,需要在這兒耗時間嗎?”袁亮道。

“是你們耗,不是我耗……這錢大部分都在警察那兒嘛,你問我?”武向前道。

“什麽?你再說一遍。”

“這就是事實嘛,前些年你們查我,派出所的上門,我得打點;刑警隊的上門,我得給點;還有局裏的領導,我不得送點?……還有,我被關了半年,我老伴告了半年,那不用花錢呀?找人辦事那不是伸張臉就管用,得要錢啊……這幾年掙的能把前些年的窟窿補上就不錯了,其實這錢都花在這個上面了,不信你去查呀……錢是肯定花了,我就當扔了。”武向前絮絮叨叨說着,給了一個無迹可尋的理由。

武向前的話顯得如此荒誕,卻讓袁亮有一種無可辯駁的感覺。他重重地扔下了記錄夾,不問了。

第一天上午,初次交鋒,餘罪和袁亮兩人都完敗。到中午,餘罪和袁亮碰頭交流後,準備來個交換操作了……

屢戰屢敗

三個小時後,武向前、李惠蘭夫婦在午飯和休息後,又被請到了詢問室。

這一次接待武向前的是餘罪,依然是那麽客氣,給老人家倒上水,武向前掏着口袋,餘罪又趕緊點上煙,他注意到了,這位月薪數千的老幹部,抽的是三塊五的紅梅煙。

上午餘罪被刺激了一下,下午可就小心多了,極力隐藏着自己的任何表情。他打量着這位老人,一對夫妻如出一轍,一樣的愁苦滿臉,一樣的諱莫如深。那味道刺鼻的劣質煙,對老人似乎沒有什麽感覺了,他大口大口抽着,濃濃的煙氣從鼻孔裏噴出來,夾着煙的手粗糙、龜裂、貼着膠貼。如果不是了解情況,乍一看肯定會把他歸到三餐不繼、老而無養的那一類。

同情是不适合出現在這個場合的,餘罪開始了,直問:“武叔叔,我們還繼續上午的話題,能和我講一講你兒子的情況嗎?”

“呵呵,我已經十幾年沒見着他了,你讓我說什麽?”武向前不爲所動道。

“那說說他十幾年以前的情況。”餘罪問。

“有什麽說的,被爸媽慣壞了,去殺人了,不就這些嗎?”武向前道,已經抽完了一支煙。他又掏了一支,掐了過濾嘴,然後兩根接到一起繼續吸。

餘罪在他心神放松的一刹那,突然撂出來殺手锏了:“劉繼祖因爲包庇武小磊,已經被正式刑事拘留,你對此不想說點什麽嗎?”

武向前一怔,手一顫,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像被刺激到了。

“他把厄運帶給了不止一個人,三個小夥伴境況都不怎麽樣,警察三番五次上門查找,幾乎毀了他們正常的生活,不光是他們,還有您的親戚朋友,走得近的都接受過詢問,到現在,大部分親戚都不上門了……這件事不落地,大家的心都得懸着,您不覺得換一種解決方式更好?”餘罪道。

武向前茫然地看着餘罪,眼珠子一動不動,像是揣度他話裏的真假。

“你們做得很好,不但養育了死者的女兒,還幫着他父親送終,這麽多的贖罪,難道你不是期待他有朝一日,能回到家鄉?你們這樣日複一日,含辛茹苦,難道還不是想多攢點,身後的都留給他?可是您想過沒有,陳明德老師死後有你們替他兒子安葬,您二老百年之後,誰來舉喪?”餘罪道。

記錄的刑警吓了一跳,還有這樣勸慰人的?

可奇怪了,這話像涓涓細流潤進老人的心田一樣,武向前并未反感,反而眼睛動了動。幾顆渾濁的老淚從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潸然而下。他唏噓地抹了把,扔了煙,大口大口喘着氣。

餘罪柔聲道:“武叔叔,現在的法制環境比十八年前已經好多了,潛逃十八年沒有再犯案,如果有自首情節,再加上您這些年給死者家屬的補償,法院在判決的時候一定會酌情考慮的,畢竟是激情犯罪,而不是蓄意謀殺。”

武向前依然沒有說話,粗糙的大手抹着臉,兩肩不住地聳着,抽泣了好久。餘罪在靜靜地等着,等着他心境平複。他期待地看着,輕聲道:“武叔叔,告訴我,他在哪兒?或者,您可以直接把他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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