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怎麽回事?”李逸風得意地問。
“她們怎麽來了?”餘罪努努嘴問。
“難道你不喜歡她們來?”李逸風好奇地問。
“廢話,我巴不得呢。”餘罪脫口道,不過馬上省得李逸風是下屬,于是又一整臉色道,“同學嘛,早該聚聚了。”
“所以呀,我就把您老心裏想的事給辦喽,我告訴她們了,是您極力邀請她們來羊頭崖鄉觀光的……而且要給她們一個大大的驚喜,讓她們在這裏流連忘返……讓她們愛屋及烏,捎帶着也喜歡上所長您老人家……”李逸風替所長撫着心跳加速的心口,邊恭維,邊觀察着餘罪的眼神,看餘罪快心神失守的時候,他輕輕地問着,“所長,您說我辦的這事,還行吧?”
“不錯。”餘罪興奮道,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飄揚的紅絲帶,那像有特殊的魔力一般,吸引着他的視線。
“您是不是喜歡安嘉璐那妞兒?”李逸風好奇地問。
“當然喜歡。”餘罪道。
餘罪沒防着,漏嘴了,一說馬上醒悟了,低頭瞪了李逸風一眼,然後踹了一腳。李逸風樂得直奸笑嘚瑟。餘罪也笑了,再怎麽說,狗少這回辦的事還真遂人心意。
鍋裏炖了三隻土雞,李逸風準備了半爿羊肉,不一會兒有人又從家裏扛來了一袋子新棗、未褪皮的青核桃和幾樣水果。準備的時間夠長了,一切妥當,一幹人自己動手,開始準備中午的吃食了。
幹這活兒反倒是鄉警們利索,那倆城裏來的小公主看看這個好奇,那個也好奇,特别是鄉警高小兵拿着一摞餅子和紅薯幹,她們嘗了嘗,連叫好吃。歐燕子幸福地道:“哇,要能生活在這兒多好,天天吃這個。”
“這個還好?土豆餅,紅薯幹。”李呆愣了,這季節,鄉下吃不了的都喂豬了。
“還不好嗎?我現在覺得鄉下人最幸福。”安嘉璐也道,那味道恐怕是她首次嘗到。
鄉警們笑了,城裏人也笑了,孫羿拿着把彎頭小刀,撬着青皮核桃,餘罪教兩位女生剝着皮,露着白生生的嫩核桃仁,放嘴裏示意着怎麽吃,看着兩位女生大驚小怪地吃着贊着,他也油然而生一種好幸福的感覺。
“餘兒,真沒發現啊,你們鄉警活得真滋潤。”孫羿不無羨慕地道。餘罪謙虛地說了句:“是你們來了才這麽準備,平時沒這麽滋潤。”
“算了吧,你帶領衆鄉警販運化肥、倒賣大米,李逸風已經當事迹給我們講了。”歐燕子笑着道,餘罪臉一拉,李逸風卻是補充着:“是啊,極大地改善了我們鄉警的生活水平,對不對呀,呆頭?”
那幾位鄉警自然是齊齊稱贊所長英明。兩位女生笑得打颠,餘罪小臉紅得發紫,不好意思地說着:“那個,就掙了點運費,主要還是方便人民群衆……今天咱們就來玩來了,不談生意啊。”
“吓死你呢,又不朝你借錢。”孫羿噴了句,看看鄉警這勁道,還是感慨鄉下舒服。歐燕子卻是問着餘罪道:“餘罪,知道張猛走了嗎?”
“知道了。”餘罪輕聲應了句。李逸風卻是接上茬了:“早知道了,他就是來我的羊頭崖鄉,被土豪村官勾引走了。”
“沒問你,多什麽嘴呀?”歐燕子不高興地翻了李逸風一眼。李逸風裝腔作勢,敬禮道:“是,不多嘴。”
咦?好像不對,李逸風現在說起張猛來沒有多大怨氣了,可在歐燕子這兒,似乎氣短了。看來,這家夥目标轉移了,餘罪心裏暗笑着,一笑時,不經意和安嘉璐的眼光對碰在了一起。他慌忙去躲,一躲之後,又偷偷回瞟,卻不料安嘉璐的眼光根本沒動,還那樣盯着他,一下子猝來的緊張讓餘罪有點慌亂。這時有人撲哧一笑,似乎發現兩人有貓膩了,兩人像做賊一樣,迅速撤走了目光。
是歐燕子,恐怕她也窺到了兩人的不自然,隻有孫羿這個感情大條的還在撬着核桃,發着牢騷,偶爾捎帶着罵着牲口張猛。餘罪坐近了點,斟酌着言辭道:“我覺得不應該譴責他,爲一個喜歡的女人放棄自己的理想,這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
“是不是女方擔心他工作的危險性太高,給他找了個崗位?”安嘉璐好奇地問。
“肯定是了,二隊的訓練和實戰一直就有點變态,正常人哪受得了?”歐燕子道。
“那你說的意思,我不正常了?”孫羿不高興了。
“你不就個司機嗎?”歐燕子道。
“哦,那倒是……不過也确實有點不正常,我在二隊開車,有一個月,跑了一萬多公裏,屁股上都磨出繭子來了。”孫羿道,說起這個,有一種無語的感覺。
對于這個問題,餘罪下意識地不去插嘴,偏偏這時候有個不知趣的李逸風,放下剛烤的羊肉,很豪氣地道:“我就佩服二隊的哥們兒,那出來的都是一等一的警察,其實我也有那個理想,懲惡揚善,除暴安良……對不對,燕子姐?”
歐燕子嘟着嘴做了個鬼臉,在座的都知道狗少是個什麽貨色,俱是笑而不答了。李逸風卻是拍着胸脯宣布着:“我正式宣布啊,從今天起我要做個好警察,你們以後不許叫我狗少,還有,你們再幹什麽偷雞摸狗的事,别喊上我啊。”
李呆愣了下,不悅地回駁着:“沒喊過你,都是你喊我們。”
衆人一笑,看着李逸風尴尬的表情笑得前俯後仰。安嘉璐餘笑未盡地回頭問着餘罪道:“餘所長,說說你們平時怎麽偷雞摸狗的,看樣子幹得不少啊,都要發誓戒掉了。”
“别理他,他就一人來瘋。”餘罪笑道,有點尴尬地不敢往下接這個話題了。
不過今天全虧了人來瘋的張羅,嫩白的核桃仁子剝了十幾掰,李逸風安排的野炊已經開始上桌了。炖的雞肉香飄四溢,烤的羊肉綿柔香濃,再配着一大堆山貨水果,就着冰鎮的小啤酒,衆人說說笑笑,吃得那叫一個開懷。
飯間餘罪旁敲側擊問着,才知道是李逸風去鼓動歐燕子,歐燕子又拉安嘉璐,兩人都是專程請假來的,還帶上了輪休的司機孫羿。餘罪看李逸風和歐燕子不時地眉來眼去,他嚴重懷疑,這家夥有點假公濟私,怪不得虎妞和張猛正式處了男女朋友對他的打擊也不大,要擱以往,起碼得荒唐上幾天才會露面的。
也罷,有目标總比胡搞強,餘罪看着兩人,想起了李二冬,那兄弟還不知道貓在什麽地方盯嫌疑人呢,每每欲成人之好,結果都是陰差陽錯,他覺得自己這媒人是操心過甚了。
說是野炊,吃起來基本是浪費,兩位警花根本沒吃多少,沒一會兒就在野地玩上了,看什麽也新鮮,反倒便宜了孫羿和幾位鄉警,一個一個吃得甭提多帶勁了。餘罪淺嘗辄止,心思多了,胃口就小了,不一會兒便坐在石頭竈跟前發呆。
“叮”的輕微一聲,餘罪覺得自己胳膊上哪兒疼了下,不過已經習慣鄉下的粗線條了,他沒在意,撫了撫胳膊,沒當回事,看着歐燕子和李逸風,以一名刑偵人員的心态在陰暗地分析着,這兩人是不是有往犯罪深淵繼續下滑的傾向。
“當”的又是輕微一聲,餘罪一捂腦袋,有點疼,氣着了,這回可是實實在在被襲,他尋找着襲擊方向的來源。隻見坐在不遠處舊廟神龛邊上,安嘉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意外地向他勾勾指頭。
要是别的鄉警,肯定屁颠屁颠就去了。可所長不一樣,他眼瞟着衆人,看李逸風和歐燕子說得起勁,孫羿和鄉警們撲克甩得熱乎,确定沒有被誤解之虞後,這才屁颠屁颠奔過來,手裏拿着飲料,順手遞給安嘉璐,那麽尴尬地、賊賊地、興奮地笑了笑。
“你笑什麽?”安嘉璐問餘罪。
“這不是刻意的笑,當領導嘛,總得有這麽一副親民的表情。”餘罪笑着坐下了,一句話惹得安嘉璐忍俊不禁地笑了,露着一圈整齊的貝齒。她擰開飲料,抿了一口,回頭看看手足無措、緊張兮兮、欲言又止樣子的餘罪,随意地說:“好像随着時間越久,我們的陌生感也越來越強了,有這種感覺嗎?”
“有。”餘罪機械地點點頭。
“那你知道原因嗎?”安嘉璐不無好奇地問。
“是不是都忙啊。這點可以理解。”餘罪把話往岔路上拐。
“不是吧,某些人很清閑,倒賣化肥、販運大米、收購高粱玉米,聽說生意做得蠻好嘛。”安嘉璐似乎是一種揭露的口吻,邊說邊看着餘罪,總覺得他幹的事吧,你用任何邏輯都無法正确解釋。
餘罪撇撇嘴,有想揍李逸風一頓的沖動,本該捂着的事,卻被狗少當業績吹噓了。他瞟了瞟安嘉璐,羞赧地、很謙虛地道:“你這個用詞不太準确,不是倒賣,而是給鄉裏解決平價化肥的問題,糧食嘛,主要也是把鄉警組織起來辦點實事,方便群衆……警民一家人嘛,這些事有助于增進感情。”
安嘉璐聽得如此解釋,頭一仰,哈哈大笑了兩聲,别人看時,她又覺得很不雅了,趕緊掩着嘴,卻笑得花枝亂顫,不時看着表情變得莊重、正努力扮個所長樣子的餘罪,那股子笑意,卻是想摁也摁不下去了。
這種時候就是男女相處最爲惬意的時間,話語輕松、氣氛活潑、笑聲連連,異性之間相處的怡情之處也正在于此,當你看到對方一舉一動,總是透着親切、可愛甚至可笑的時候,會在不知不覺中拉近距離。
安嘉璐來的時候有點扭捏,心裏免不了還有點芥蒂,不過在看到餘罪的時候,她說不清爲什麽那些小小的不愉快會馬上煙消雲散。這位混迹在鄉下的小警一瞬間給她帶來的快樂,比在五原一個月的都多。她笑着的時候以一種審視的眼光看着餘罪,似乎想發現這位其貌不揚的家夥身上,究竟有什麽魔力似的……她忍不住想象着餘罪穿上警服吆喝着玉米換大米的樣子,那應該是多麽的滑稽。
這麽看,可讓餘罪六神無主了,女人這小心思,要比嫌疑人難琢磨多了。餘罪揣摩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個滑稽的小醜樣子,還是可愛的男生角色,不過數月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那股子興奮勁兒總也揮之不去……是啊,這麽火辣辣的天氣,他連安嘉璐鼻尖上的汗珠子也看得清清楚楚,那晶瑩剔透的樣子,裏面似乎還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呢!
“喂,說話都走神啊?”安嘉璐發現了。
“啊,哪有,我聚精會神在傾聽。”餘罪搪塞道。
“是不是應該你說點什麽了?”安嘉璐笑着道,一笑時,白膩的臉蛋上淺淺的一個小酒窩,好清新。餘罪使勁地抿抿,直把口水咽進去,艱難地問:“你讓我說什麽?”
“這麽費盡心思地搞個野炊,還假逸風的手搞……不會就爲了吃飯吧?”安嘉璐睿智地審視着貌似别有居心的餘罪。
媽的,誤解了,不過誤解得正中下懷,餘罪笑了笑道:“增進一下感情,拉近一下距離,這不就是吃飯的用意嘛,都這麽長時間沒聯系了。”
“是你沒聯系好不好?某些人是不是做錯事了,心裏有愧呀?”安嘉璐白了一眼,傲氣地說。
“你指誰呀?”餘罪愣了下,感覺到那事的副作用了。
“指那位,抱着李逸風表白的人啊。”安嘉璐點明了。
“那是酒後失言。”餘罪難堪道,那回的人丢大了,如果不是張猛離職,他估計自己到現在仍然是同學嘴裏最大的笑話。
“我怎麽覺得,是酒後吐真言呢?”安嘉璐有點責怪、有點不忿,甚至有點質問的口吻,直勾勾地看着餘罪。
“你作爲執法者的一分子,即便不贊同,也應該尊重我酒後吐真言的權利吧?”餘罪嚴肅地道,迎着安嘉璐質問的目光,那麽嚴肅而正色,倒把安嘉璐唬住了。不過接下來,餘罪一百八大轉彎了,臉一苦,眼一眯,表情如此哀怨,像受了委屈一樣補充着:“因爲我醒着的時候,我不敢說呀。這又不和在學校一樣。”
安嘉璐一怔,跟着毫無征兆的眉色一動,又氣又好笑地拿飲料瓶子戳着餘罪。在他這兒,恐怕連個生氣的樣子你都别想保持下去。
确實也是,不管是尴尬還是矜持,在遭遇餘罪沒皮沒臉的賤性時,一定會消弭得幹幹淨淨。
随後兩人的話題轉向張猛的事,餘罪和别人觀點不同,似乎更契合安嘉璐的感受,她現在已經恨屋及烏,不怎麽喜歡二隊那個地方了。說完張猛的事,又說歐燕子的事,還真是陰差陽錯,這麽帥的小官二代經常去省城纏人,歐燕子據說已經有所松動了,這點餘罪覺得已無懸念,就狗少的家境,絕對是大多數美女青睐的首選。
話題說了很多,卻都不是兩人的事。至于兩人之間的事,每每在相視一笑間,已經明白了,不用說了。等着孫羿和衆鄉警們吃完,準備好的節目開始了。
于是在午後的陽光下,一幹小警席地而坐,兩位城裏的美女聯袂唱了曲根本沒人聽懂的英文歌,唱的時候看着人是瞪直了眼睛流口水,唱完了是噼裏啪啦鼓得手掌發疼。李逸風在玩上可是登峰造極了,讓口齒不利索的李呆講方言,教五音不全的拴羊唱歌,每每笑料頻出時,總惹得一幹人笑得前仰後合,煩憂皆忘。直到半下午才忙着收攤回城。
安嘉璐那樣餘興未盡的樣子,直讓餘罪有一種好滿足、好惬意的感覺。
回城的時候,李呆和拴羊早把所裏存的東西一股勁兒往孫羿車裏塞——核桃、紅薯幹、土豆餅,還有新下的棗和焖煮的豆子。孫羿也被鄉警們的熱情感染,直道這裏可比二隊熱情多了,渾然沒發現狗少和餘罪那點兒鬼心思。
“燕子姐,下次去省城,我給你打電話啊。”李逸風殷勤地開着車門,歐燕子卻是傲嬌道:“别給我打電話,我不一定在。”
“那好,我直接去找你啊。”李逸風厚着臉皮道。燕子一愣,安嘉璐撲哧一聲笑了,她裝模作樣地上車,看着不想走、又必須走的歐燕子,笑着問:“燕子,要不你在這兒再玩兩天。”
“好啊,好啊。我給你做飯。”李逸風巴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