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應聲,餘罪加重了語氣,虎聲虎氣問着:“嫌疑人呢?”
“報告邵隊長,都在屋裏。”李逸風故意大聲喊着,推開了門,那兩人訝異看着,一位穿正裝警服的警察,威風凜凜站在門口,回頭訓着看守道:“幹什麽吃喝的,看守期間玩遊戲……一邊守着,站好!”
一訓,那三位頗爲聽話,老老實實站一邊了,那警察壓壓帽檐,進了房間,“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秦海軍和于向陽訝異了,一天一夜,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現在兩人不是一般的萎靡不振,真不知道這樣被警察滞留着,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誰叫秦海軍?”餘罪微低着頭,輕聲問。
“我。”秦海軍一激靈,站起來了。
“坐下,那另一位就是于少了?”餘罪問。
“對對對,我就是……您是?”于向陽忙不疊地舉着手,突然想到了自己神通廣大的姐夫。不過這一刹那秦海軍瞪了他一眼,很多話生生地咽回去了。
“别管我是誰,你們倆真有能耐啊,居然還有人讓我專程從省城來一趟。”餘罪壓着聲音,走到窗口,掀着簾子看看,不經意地用簾子掩着半邊臉,怕被識破一般。
越神秘,越顯得有貓膩了,于向陽興奮了,秦海軍懷疑了,不過臉上的期待很濃了。半晌那警察背過身子,手裏摸着手機扔到床上,以一種相當神秘的口吻道:“當我沒來過,時間不多,給你們五分鍾,刑警隊的就快回來了,不該說的話,不該講的事,可别亂講……亂講我也幫不上你們了。”
兩人一聽,一愣,被餘罪一唬,現在更相信是老闆背後做“工作”了。于向陽狐疑地拿起手機,餘罪看也沒看,又輕聲催了句:“去衛生間,那兒隔音……麻利點兒,你們再不消停,外面可都等急了。”
這一催,秦海軍和于向陽失态了,忙不疊地捧起手機,一前一後鑽進衛生間了。餘罪側過臉,掩着嘴在笑,這倆貨絕對是相信潛規則的貨,一試就靈。
“姐夫,姐夫,我們怎麽辦?刑警隊這回咬我們了。”
“你說什麽了沒有?”
“沒說什麽,什麽也沒說……對了,屠宰場那邊記的賬,被他們取走了一份……”
“什麽?你個蠢貨,那賬怎麽能見光,你得咬住了,那就是胡亂記的。”
“這、這我知道,我什麽也沒說,就說收了幾頭便宜牛。”
姐夫和小舅子對着話,秦海軍爲防萬一,透過門縫看着外面的警察。那警察一副臨窗遠眺的樣子,似乎根本不關心兩人的事。他更确信了,這是神通廣大的老闆走的關系。一掩上門,于向陽把電話遞給他:“我姐夫找你。”
“賀老闆,您說……您放心,我一口咬定丁一飛就是老七,沒事,我知道……昨晚真沒辦法啊,一下子出個中毒的事,警察後腳就來了……”
“你真他媽是牛頭吃多了……有狗屁中毒事件,現在警察就依着這個名義查銷贓呢……咦?不對呀,你們現在在哪兒?”
“在……我也不知道在哪兒,晚上來的,好像……”
“那你怎麽給我打的電話?”
“一個警察給的手機,不是,老闆您……”
“咔嚓”一聲,電話毫無征兆地挂了。然後秦海軍一下子愣了,一拉開衛生間的門,那警察正捂着前額,在哧哧笑着,笑得兩肩直聳,渾身亂顫。秦海軍恐懼地拿着電話,一狠心,趕緊扔進馬桶池裏了,于向陽也明白又上當了,趕緊摁着沖水。
餘罪在笑着,奸笑得眉眼眯成一條線了,笑了半天才對兩位瞠目結舌的道了句:“線路開了三方通話,你沖走有個屁用?早傳回去了,哈哈……你這麽做,豈不是暴露了你心裏有鬼。真不知道你這奸商怎麽當的。”
同一時間,遠在省城勁松路二隊的邵萬戈、馬秋林對着技偵設備裏傳出來的聲音笑了。邵萬戈難得這麽開心地笑,他眯着眼問馬秋林道:“馬老,這是怎麽辦到的?那倆知情人可還被滞留着,能相信他?”
“呵呵,現在的人,不相信規則,不過肯定相信潛規則,他鑽了空子了。”馬秋林笑道,和餘罪通上話了。
電話的另一頭,餘罪邊笑邊掏出了铐子,對着兩位苦命漢子道:“恭喜二位,成功地由知情人晉升爲嫌疑人,我準備和二位談談。外面的進來。”
李逸風、李呆、李拴羊氣勢洶洶進來了,那樣子吓壞了于向陽,全身條件反射似的激靈了一下子,餘罪拉起了臉,換着兇巴巴的口氣道:“要麽和我談,要麽和他們談,你們選吧。”
選擇并不難,李逸風三位一捋袖子,那樣子随時準确開揍,秦海軍和于向陽知趣地趕緊說:“我們和你談。”
真相似假
“老秦,擡頭看着我……你能不和娘們兒上床一樣行不行?明明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還羞羞答答,半推半就?”餘罪不耐煩地說道,點了根煙,盤腿坐在床上。忝列陪審的李逸風差點笑噴出來。坐在椅上的秦老闆,一會兒緊張,一會兒期待,看人都是偷瞄,說話就咬嘴唇,還真是個羞答答的表情。
對于餘罪來說,他已經洞悉了很多黑色和灰色地帶,不僅洞悉,而且親自經曆過。他知道面前這位秦胖子如果就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的話,恐怕不可能坐鎮賀府牛頭宴十餘年,雖然有背後賀名貴那個大老闆支持,但是能從背後被推到前台,恐怕要有過人之處了。
“不瞞您說,來賣牛的都自稱是老七的夥計,也沒啥,就是老七幹得最早,在這一片信譽也最好,做小買賣的,都想趁着個名人拉攏點關系不是?我剛才就和老闆打個招呼……那個,再怎麽說人家是老闆,我就一跑腿的掌櫃,這一下子把人生意給砸了……啧,警察同志,你們不能這樣吧?昨晚中毒是不是你們故意的?”秦海軍這會兒聰明了,認出餘罪來了,不過實在無法原諒自己連着兩次掉進同一個坑裏。
“嘭!”有人拍桌子了,李逸風叫嚣着:“這樣是怎麽樣?牛肉确實有問題,把我們一位同志吃住院了,現在還沒好……你聽着,秦海軍,這偷牛的抓不着,你們銷贓的和他同罪。”
腳下疼了下,李逸風“哎喲”了一聲,話斷了。是餘罪踩了他一腳,瞪着他,他下意識地閉嘴了,這所長太霸道,不給說話的機會。
當然不能給了,這家夥的法律水平和法盲差不了多少,餘罪生怕他說錯話了。這個時候,嫌疑人猶豫成這樣,你拉一拉,說不定就開口了,你要推一把,說不定他可就惱羞成怒了。
“沒錯,中毒的事是假的,你可以不用考慮賠償的問題。”餘罪幹脆實話實說了,吓了李逸風一跳。而秦海軍聽到時,一下子被氣得怒目圓睜,要站起來,卻被李逸風摁住了。一摁,秦海軍才省得自己的身份,不過那股氣是消不了了,咬牙切齒瞪着餘罪叫嚷着:“你等着,我記住你了……我傾家蕩産也要告倒你,知道這個店我搞了多少年嗎?費了多少心血才成今天這樣子,你一晚上就讓它全毀了,我、我……我要和你拼了……我……”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奸商一怒,氣血上頭。不過就這企鵝身材想拼也難啊,直到餘罪叼着煙重新坐回床上了,也沒見秦老闆要拼命,餘罪笑了笑道:“做到這麽大,也包括有廉價的食材供應原因吧。”
秦海軍一怔,不敢吱聲了。
餘罪這一句正敲到痛處,他知道對于心裏有鬼的人,想把拼命的氣勢聚起來也難,估計想的更多的是怎麽脫身。所以在警察的眼前才會一直是這樣一個可憐巴巴的形象。
他想起了在濱海的監獄,曾經的那些人渣,都會有這樣可憐兮兮的一面,就等着你同情,等着你放松,等着你疏忽的那一刻。他捋了捋思路,像在自言自語地說着:“可以告訴你,我們到翼城市已經三個多月了,從去年冬天就來了。對,你說的沒錯,不是什麽食物中毒,而是在追一群偷牛的嫌疑人……沒錯,警察是笨了點,抓不着賊,隻能在銷贓上想辦法。我們來的時候,其實第一個重點目标就是你們,三個屠宰場、兩家牛頭宴,還有一家洗浴中心,這年頭,能把生意做這麽大,沒有灰的、黑的手腕都不可能……秦老闆,你同意我說的話嗎?”
沒肯定也沒否定了,秦海軍依然是一副驚恐的眼睛,看樣子準備死抗了。
“這個沉默看樣子是默認了……那我就很爲你擔心呀秦老闆,你已經把賀名貴老闆的家底也搗了,現在又和警察穿一條褲子了,你說現在你這樣出去,是不是會比攤上個中毒事件更慘一點?”餘罪問,明顯地看到秦海軍兩肩不自然地聳了聳。
不過馬上又恢複正常了,畢竟是混迹了幾十年的老同志,見人有人辦法,撞鬼也有鬼想法。餘罪笑了笑道:“沒錯,你什麽也沒說……可你想想,賀名貴老闆相信嗎?你畢竟交代了幾個送貨的馬仔啊,還有他小舅子捅出來這麽多現金收貨、偷稅漏稅的事兒,你說出去後,他會遷怒于他的小舅子,還是你這位合夥人呢?”
秦海軍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幾下,餘罪知道又點到點子上了,人與人之間,特别是合夥人之間,都藏着一把不見光的匕首,說不定什麽時候背後就是一刀。而這個時候,是很合适的機會了。
“還有,你說賀老闆會不會全部推到你頭上?他可是有錢有勢,辦這個事不難呀。”餘罪又道,這一步一步,把一個老窩出事、舍車保帥的故事框架描繪出來了,慢慢地,秦海軍似乎掉進了個思路裏,越想越有一種心驚的感覺。
“有個徹底的解決辦法,不知道你老人家想過沒有。”餘罪放低了聲音,用聽上去很誠懇的謊言道,“眼下這情況,他這當老闆的攤上的事不小。我知道你有所顧忌,可沒關系,我們對付他……不管他舍财舍到心疼,還是官司纏上幾年,肯定要大傷元氣對吧?我說秦老闆,那時候你可就是真正的老闆了,至于低三下四給别人跑腿?出了事還頂缸?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來,你這身份,還幹不出大批量銷贓那事,你說我說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