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水靈妞兒呀?”鼠标色色地問。
李逸風大驚失色道:“哇,标哥,你怎麽搶我的台詞?還真有,村姑。”
幾人噴笑,李逸風得意洋洋坐定了,餘罪卻是有點後悔領了這麽個招眼的貨。衆人讨論着是不是真該去趟羊頭崖驗證一下,否則看餘罪這麽樂不思蜀,說不定還真有什麽出奇之處呢。
說說笑笑,吃吃喝喝中,餘罪在意的主要任務看上去沒有任何進展,頂多是李二冬給歐燕子多倒了幾杯飲料。他正準備叫李二冬上趟衛生間,好好教育教育呢,卻不料手機響起,在座二隊人員,都是一個德性,下意識地摸口袋。
不對,是所有二隊人的手機都在急促地發出警報似的鈴聲,大家拿出手機來,都下意識地齊齊起身。張猛脫口而出:“有案子,緊急集合。”
趿趿拉拉一動,這才發現要晾下不少人,餘罪歎了口氣道:“去吧去吧。當警察就是這勞累命,片刻不得安生。”
“走了,緊急集合,肯定有大案。”熊劍飛道,回頭重重地擂了餘罪一拳道,“有空去找你吃去啊。”
“我也是,這次隻算請了一半,下次還是你請。”孫羿道。
“别瞪我,我不宰你。”董韶軍笑了笑。
一行人告别着,匆匆而去,餘罪、鼠标、豆包送人下樓,拿了件飲料給扔到了車上。衆人急于集合,也未說謝,絕塵而去,那場面真是讓哥仨郁悶了好一會兒才返身上樓。
人走了一多半,一下子就冷清了不少。回來時三個人傻眼了,細妹子陪着李逸風、安嘉璐和歐燕子正找樂子呢,猜拳喝酒,把李逸風灌了多半瓶,醉醺醺的。肯定是三個女孩子搗鬼了,要不搗鬼,細妹子就白跟鼠标了。果不其然,三人坐下時,細妹子眨着眼睛,手做了個抹臉狀,這是向安嘉璐傳遞信号呢。安嘉璐故作沉思樣,猛然叫一個:“四點!”
“哎喲,又輸了,安美女真厲害。”李逸風願賭服輸,又幹一大杯。再讓歐燕子猜時,仍然是輸,李逸風樂颠颠地跟赢了似的,搶着喝酒。
餘罪哭笑不得,鼠标奸笑不已,豆包笑而旁觀。沒多大會兒,狗少小哥被倆女警灌得趴桌上哼哼,不會說話了。
本來是乘興而來,不過卻很難盡興而歸了,飯後先就近開了間房,把喝得暈三倒四的李逸風先安頓下來。豆包開着車送鼠标和細妹子,安嘉璐載着歐燕子也走了。餘罪回到了房間,替李逸風蓋好被子,剛洗了把臉,就接到了電話。
是安嘉璐的電話,他怔了下,匆匆地返身下樓來了……
媒男媒女
五原的冬天很冷,酒店大廳的玻璃門隔開了兩個迥然的世界,餘罪推門出去時,有點奇怪,這麽冷的天氣,安嘉璐卻是别有興緻似的站在車水馬龍的街入口。
紅色的風雪衣,垂着老長的圍巾,雪白色的,餘罪一下子想起了在學校那堂課上聽到的名字:烈焰玫瑰。那個名字起得真傲,傲得大多數人第一個猜到的就是喜歡紅色、熱情奔放的她。
餘罪奔上去了,迎着安嘉璐站定時,帶着歉意笑了笑,說了句謝謝。安嘉璐卻是稍有懊喪,不介意地道:“什麽事也沒辦成,謝什麽謝啊。我可盡力了啊。”
“所以我要謝謝你嘛,要我請,肯定請不來。”餘罪道。他飯前因爲二冬兄弟夢中情人的事,可動了不少腦筋。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多了個狗少插科打诨,又來了個任務把人全集合走了,這事情嘛,恐怕是要功虧一篑了。
相視間,安嘉璐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她看着餘罪笑,餘罪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半晌安嘉璐開始數落他了:“這事不是我說你,不行的,燕子現在工作問題剛解決,一解決這個問題,追燕子的人多得去了,而且她好像根本對李二冬沒什麽感覺嘛……再說李二冬也不能差成這樣啊,一句像樣的話都沒說。”
說到此處餘罪也胃疼了,誰可能想到,兄弟見了女人還害羞。他一想,解釋着道:“那正說明他太在意了,所以他才不知道該說什麽……”
“可人家根本不在意呀,剛才還說了,那什麽李逸風挺有意思的……哎,對了,那傻孩子你哪兒撿的?”安嘉璐哭笑不得地道,心想怎麽餘罪周圍,都是奇葩。
“不是撿的,鄉派出所民警。”餘罪不好意思地道。
“哦,怪不得呢,臉皮厚得快賽過你這個所長了……你别再給我下任務,我真沒辦法。”安嘉璐道,要堵餘罪的口。
“想想辦法嘛,你看二冬兄弟多可憐,躺醫院床上的時候,他悄悄告訴我,他還沒交過女朋友呢。”餘罪道。這是個笑話,可卻讓餘罪有一種想哭的沖動,他小聲道,“人心裏都有一塊聖地,他心裏那塊聖地是愛情,也是他最不可能得到的東西……他是表面看上去有點無賴,可心裏比誰都耿直,我真怕把他憋壞了。”
“可也不能這麽亂點鴛鴦譜,亂牽紅線呀。”安嘉璐是絕對想幫的,不過她一籌莫展,這種事,可怎麽幫啊。
凡事到餘罪手裏,總不缺馊主意。他連出若幹馊主意,包括利用細妹子約燕子,制造碰面的巧合;包括讓安嘉璐耳邊提醒二冬兄弟的英勇事迹;包括動用一切可能動用的資源給兩人制造機會。安嘉璐聽得哭笑不得,餘罪這架勢,幾乎要動用重案隊了。
“好了好了,别煩了,幫歸幫,結果我可不敢保證啊。”安嘉璐道,打斷了餘罪的教唆。餘罪笑着點點頭:“其實幫就好,不必在意什麽結果。”
“什麽意思?沒結果不還是白忙乎嗎?”安嘉璐道。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餘罪道。
“你會不會用,那說的是兩情相悅,李二冬對燕子是單相思。”安嘉璐被逗笑了。
“沒錯,我就這個意思,反正兩情長久的可能性不大,還不如找點朝朝暮暮的安慰呢,省得他天天郁悶着。”餘罪道。安嘉璐又笑噴了,她手指點點餘罪,很不中意的樣子,餘罪笑着直嘚瑟。
媒事方定,餘罪看看時間,提醒着安嘉璐該回家了,自己則屁颠屁颠去開車了。
安嘉璐家距離這兒夠遠的,車行駛在寬闊的濱河大道上,飛速前行着。安嘉璐開了車窗,像是很少見到城市的夜景一般,贊歎着:“燈光真美啊。我都記不清多長時間沒有見到過了。”
“就是空氣不好,從鄉下回來,馬上感覺到這裏簡直就是毒氣室。”餘罪道。
“對了。”安嘉璐回過頭來了,看看餘罪,饒有興緻地問着,“說說你的所長心得……上次碰到鼠标,還說你挺郁悶,不像啊,我看你活得挺滋潤的。”
“咱們的人生都是面具人生,都是戴着一張面具活着的,比如你,帶着一張微笑的面具,不管辦護照的什麽貨色,你都得笑臉相迎,對吧?”餘罪問。安嘉璐點頭笑了,那是,心裏郁悶臉上也得笑着。餘罪又說了,“比如咱們大多數同學,現在已經戴上了一個威風的面具,明明都挺苦,還仍然是一副威風的人民警察的樣子。”
“那你的意思是,你這個滋潤樣子,也是面具?”安嘉璐問。
“應該是吧,那麽窮的鄉下,兜裏幹淨,心裏空虛,可能滋潤嗎?”餘罪非常誠懇地道,惹得安嘉璐笑了幾聲,不過笑着的時候,又覺得這個話題有點澀澀的味道,昔日的同學各奔東西,現在聚一起也難了,勉強聚起來,也是各有各的煩心和郁悶,遠不像學校裏那麽單純而快樂的日子。
餘罪以爲安嘉璐又若有所思了,他剛要問句話,一瞥眼,卻發現安嘉璐側着頭,癡癡地盯着他看。這一下子驚得油門不穩,車咯噔了一下,餘罪自嘲地笑着道:“安安,不能這樣子看我啊,否則我的智商會急劇下降,血壓會急劇升高,心跳會急劇加速……”
開了句玩笑,不過沒人笑,車廂裏安嘉璐輕輕地道:“其實你不必那樣做的,那件事有很多可以解決的辦法,你那樣做不但傷害自己,也會傷害大家的……”
“這話怎麽這麽耳熟?”餘罪裝糊塗了。他知道是哪一件事,可他不願談及。
“這才是你戴的面具,總是那麽不以爲然,其實心裏有事。”安嘉璐道。
“什麽意思?”餘罪裝糊塗。
“非要我說出來嗎?那件事讓外人看你是受害人……可讓咱們同學說起來,你覺得誰能相信你會處在受害人的角色上?”安嘉璐道,似乎這事讓她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那你準備怎麽樣?譴責我,還是揭舉我?”餘罪笑着問。仿佛在說一件和他根本不相幹的事一樣。
“我不知道,可我總覺得這件事像塊石頭堵在我心口上。”安嘉璐道。
餘罪抿了抿嘴,無言以對。賈政詢、賈原青兄弟倆已經成了過去時,可那事的影響還在,他知道瞞得過世人,可瞞不過自己人,但對于那件事,他從來就沒有後悔,一如曾經在學校裏的鬥毆,打了就打了,拍了就拍了,拍完躺下的認,站着的有種,世界有時候就這麽簡單。
本來那是一種快意,可現在在安嘉璐面前,餘罪似乎覺得自己像犯錯了的嫌疑人一樣,等着她的審判。這一刻他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自己似乎很在意安嘉璐對他的看法,不像以前,自己是個什麽德性,他根本沒在乎過。
沉默了良久,直到車駛進小區門口。安嘉璐卻沒有告訴他她家在哪幢單元樓,餘罪幹脆停下來,提醒着道:“到小區了,你不準備下車?”
“那你準備趕我下車嗎?”安嘉璐反問道。餘罪伸手開大了暖風空調,摁亮了車燈,側眼看着安嘉璐,笑着道:“既然你一直糾結這個答案,那我可以直接告訴你,賈原青沒有膽量刺傷我,我自傷的,栽贓給他了。我是被逼的,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那兄弟倆是一對人渣,買兇劫警車,差點把二冬捅死,還想把事情捂着,他想得美。”
兇相頓露,安嘉璐異樣地盯着他,她也有一種錯覺,似乎這些話并不讓她反感,她反問着:“你就沒想過後果嗎?萬一栽贓不成,萬一自己傷得太重,萬一……”
“後果就是,他死定了。”餘罪不屑道,“不管我是什麽結局,他都死定了,有這個就足夠了。你不用勸我,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會這麽幹,甚至比這個更狠。”
餘罪惡狠狠地道,語氣中迸發着堅決和快意,當警察做過很多讓他後悔的事,可不包括那一件。安嘉璐瞠目結舌地看着怒容肅穆的餘罪,僵了,她想起了二冬那虛弱的樣子,想起了餘罪的樣子……那麽血淋淋的事實,似乎用什麽語言來勸慰,都太蒼白無力了。
她看着餘罪,餘罪仿佛餘怒未消,惡狠狠的樣子中似乎還透着可愛的成分。蓦地安嘉璐笑了,說道:“不必在一位女士面前标榜自己的兇惡吧?”
“哦,那倒是,失言。”餘罪讪讪一句,側過了頭,不再看她。
生活得越久,人就會變得越現實。這個時候再讓餘罪拿束花去求愛,估計他不會再幹那種荒唐事,因爲他越來越明顯地感覺到,兩個人,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
“我覺得出事以後,你好像在刻意地疏遠我……連走的時候都沒告訴我一聲,能告訴我爲什麽嗎?”安嘉璐輕輕地問,很不自然地欠欠身子,仿佛這句話花了她很大的勇氣才說出來。
“不爲什麽,又不是光榮的事,我誰也沒告訴。”餘罪道。
“前面那個問題還沒有回答。”安嘉璐提醒道。
“不存在什麽疏遠吧?我們的距離就沒有近過。”餘罪道。
“你這樣認爲?”安嘉璐很不悅的口氣。
“難道不是嗎?!”餘罪異樣地問,側頭看安嘉璐,他在回憶着,自己好像沒記錯,什麽時候不疏遠了?不管是理論上還是現實中,安嘉璐一直是解冰的女友,這一點好像也沒有變過。當然,也許曾經走近過,不過肯定是在夢裏。
“嗯,看來你根本沒把我當朋友。”安嘉璐幽幽地一歎,黯然道,“我以爲我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很重。你出事的時候,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後來聽人說,你失血過多,差點沒搶救過來……那天我看到好多同行很難受,都在病房前等你……我那時候就想,隻要你能醒過來,我付出什麽代價都願意……我真不敢想象,親眼看到同學……看到你那個樣子……”
“喂喂喂……”餘罪打斷了安嘉璐的多愁善感,解釋着道,“你說這話,我怎麽覺得你喜歡上我了?”
“怎麽?不可以嗎?”安嘉璐帶着幾分傲色問。
餘罪愣了,被猝來的回答驚得打了個飽嗝兒,他馬上打開車窗,吸了一口涼氣。旁邊坐着的安嘉璐哧哧地笑起來了,餘罪的呼吸一下子平靜了,他知道恐怕是遭遇上了女人,特别是美女的惡趣味,當面說喜歡你,就等着看你激動的傻樣兒。
安嘉璐一直在哧哧笑着,餘罪慢慢地回過頭來,在很近的距離盯着安嘉璐。安嘉璐下意識地躲了躲,這一個微妙的測試讓餘罪知道結果了,距離感是存在的。這一刻他想起了林宇婧,每每這樣的時候,都能從她的眼神裏看到對方對自己的喜歡。
而安嘉璐,絕對不是。他換了一種平靜的口吻道:“我明白了,你是喜歡我出糗的樣子。”
“嗯,喜歡,更喜歡你發飙罵人的樣子,知道我爲什麽一直想問你這件事嗎?”安嘉璐道。
“爲什麽?”餘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