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人體的排洩物研究,汗漬、血漬、體液、精液、毛發等等一類,我學得還不夠,離我的老師差遠了。”董韶軍笑着道。看樣子,已經學有小成了。
“這個很難嗎?搞得這麽神秘?”邵萬戈不太相信道。
“不神秘,歡迎參觀,這裏是開放式,全國每年都有來觀摩學習的,而且是各類排洩物樣本收集最全的地方。”董韶軍笑道。
邵萬戈還真有點好奇,背着手進研究室了,李傑也好奇地跟進去了。
董韶軍笑了,很有先見之明地站在門口,把門口的不鏽鋼垃圾桶擺正了位置。果不其然,一眨眼的工夫,指導員李傑奔出來了,正好趴在他擺好的垃圾桶上,幹嘔了幾聲,沒吐出來,一會兒愕然地看着董韶軍。董韶軍卻是奇怪了,隊長居然沒出來,他伸頭進去看時,邵萬戈早彎着腰,捂着眼睛,艱難地幹嘔着,虧是路上沒來得及吃午飯。
“人體排洩物主要就是大便,大便屬于被污染過的證物,能從中提取出證據是一個重要的課題,所以這裏的大便樣本也最全。很多都是新鮮的。”董韶軍道。裏面琳琅滿目的貨架上,全是培養皿以及大便。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指導終于“呃”的一聲,吐出來了。
“這個不是妖孽,是個變态的妖孽。”
邵萬戈和李傑遠遠地躲到了大門口如是想着,看着董韶軍面色如常地進出研究室,收拾東西,和老師平靜地告别……
同樣在這一天,餘罪駕着一輛越野警車停在了三岔路口,一條窄窄的路指引着他人生的下一個驿站:羊頭崖鄉。
命運這個流氓一直就在不斷調戲着鍾情于她的人,想當片警,結果被打成蟊賊;想當正常警察,結果在濱海當了卧底;想找個輕活幹,不料又苦又累抓了幾個月蟊賊。當他萬念俱灰,想脫下這身警服的時候,卻糊裏糊塗升職,當所長了。
不過是挂職的,帶個“副”字。
沒什麽行裝,就幾身換洗的衣服和這輛從孫天鳴那裏赢來的警車。塢城反扒隊換人了,很照顧他,沒留這輛車,孫隊長又不好意思要回來,餘罪也就開上來了。
其實他不想來的,不過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最好的結果,在瓶刺刺向自己的時候,他已經作了最壞的打算。他覺得是監獄生活的影響,讓自己總是在無計可施的時候,狠狠心,就能豁出去。可回歸到正途,又覺得豁不出去了,因爲提拔所長的時候,老爸樂得合不攏嘴了,逢人就吹噓,你說要不當這個所長,連老爸吹牛的資本都沒了,那得多失落不是?
就是嘛,好歹也是所長,副科級!
餘罪一踩油門,飙上了鄉路,這段路足足駛了兩個小時,路面坑坑窪窪,年久失修,一看就是窮鄉。所過之處,遇到了兩輛拖拉機、四輛三輪車、七輛畜力車,他判斷出來了,是個很窮的鄉,像樣的機動車估計都沒幾輛。漸漸地看到坐落在群山環繞的鄉中心村時,自己的判斷一下子全被證實了,環村皆樹,樹周圍是麥地,晴空一片,白雲朵朵,這要放到春夏季節,肯定是山清水秀。
環境保持得這麽好,那也肯定窮透頂了……
一點也沒錯,餘罪轉悠了一圈才找到了鄉派出所大院,有點傻眼,居然是在一座廟裏。雖然已經刷成了藍白相間的統一标志,可它就是個大廟,半尺厚的圍牆,全是石塊壘成的,中間還有神龛供着不知名的小佛,大門倒是新裝的鐵門,不過看着有礙和諧,是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高度結合産下的怪胎。
他明白爲什麽縣局領導都不來送他上任了,這地方,管頓飯都困難。估計經費都被壓縮到極緻了。
輕輕推了推門,門是開的,裏面隐約響起了吆五喝六的猜拳聲,喲,喝酒呢。餘罪看看時間,已經下午四時多了,媽的,真舒服啊,這個時間還有酒場。
進門,果真是大廟,修葺過的房屋還能看到舊廟的影子,東偏房裏在喝,餘罪踮腳到窗口,敲了敲窗,出聲問道:“同志,這是羊頭崖鄉派出所嗎?”
“是啊,找誰?”歪戴帽子的一位出聲問道,一看是同行,愣了下。
“找你們呀!上班時間喝什麽酒啊?”餘罪沒來由地有點生氣,好歹是警察,怎麽活得比老子還差勁,喝成這德性。
“你誰呀,沒事一邊去。”一個叼着煙的,不屑了句。
有幾位喝酒的,感覺到不對了,果不其然,外面的餘罪吼了句:“老子是新任羊頭崖鄉派出所所長,都滾出來,集合。”
幾個人起身了,互視一眼,奔出來了,不過一看這樣子,大部分是協警,而且人數差了很多,名冊上有十二人,而面前隻站了五個。餘罪第一回當領導就這麽失敗,有點失望,他憤憤不已地問着:“其他人呢?”
“午休,還沒來呢。”
“請假的兩個。”
“還有兩個到市裏了。”
幾個協警怯生生地道,本來知道要來新所長的,不過看餘罪年紀小,個子低,又多少有點膽量了。
這時餘罪發現屋裏還有一位呢,便側過頭嚷了句:“出來!沒聽到集合呀?”
“拽,你拽個毛呀,一副所長,還是挂職的……”裏面那個起身了,穿着警服,一扣帽子,掉下幾顆骰子來。餘罪看清了,也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出了門一站,一副吊兒郎當的德性。
“你叫李逸風?”餘罪問。
“喲,知道我是誰?那就好辦。”小夥樂了,一張嘴,滿嘴酒氣。
李逸風是來時縣局領導特意交代的,縣武裝部部長的兒子,退伍轉業,安排到警隊裏的,背後人稱“狗少”,據說是因爲家裏老爺子管不了,又怕他生事,才把他打發到遠遠的羊頭崖鄉。
一見餘罪臉色緩和,衆警都以爲餘罪被狗少的家世吓住了,都面露微笑。反正這地方,有沒有警務都一樣,沒有所長已經很多年了。
李逸風也笑了,問道:“所長,我一般不來上班,偶爾來一回請請兄弟們。嘿嘿,你來了,得,一起請。”
餘罪也嘿嘿笑着,不過笑着笑着一下子變臉了,惡言惡聲道:“你什麽東西?有資格請老子嗎?”
“嗨!我操,還罵人。”李逸風一瞪眼,上火了。
“聽我口令!立正!”餘罪吼道。
李逸風不理會,一側臉,可不料馬上挨了一耳光,清清脆脆的一耳光。
“聽我口令,稍息!”餘罪又吼道。
李逸風還沒反應過來,又要嘚瑟,不料“呱唧”一聲,另一半臉又挨了一耳光。
他怒從心頭起,吼着就撲了上來,整個一拼命架勢。不過剛撲上來,又急速地後退,咕咚坐地上了。
是餘罪擡腿,順勢在他小腹上蹬了一腳。餘罪憤然道:“警容警紀沒有,立正稍息不會,你他媽什麽東西?”
“我操……”李逸風伸手亂抓着,找闆磚呢,找了半天沒找着,一解褲帶,嗷聲揮着就上來了,“啪”的一聲,抽在了餘罪的肩上。緊接着他蒙了,被抽的餘罪,就那麽惡狠狠盯着他,仿佛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一般。他手一哆嗦,第二下抽不下去了,不料他一停,餘罪一伸手,順勢揪着人,“咚咚咚”照小肚子上就是幾下狠捶,等對方一彎腰,照背上就是一個肘拳,直接把李逸風打趴在地上直哼哼了。
“呸!真他媽差勁,打架都不會!”餘罪呸了口,回眼一瞅,哎喲,威勢立現,那幾個協警戰戰兢兢,一個個挺得筆直。
“你等着……你等着,我告訴我爸去,開除了你狗日的……敢打我……哎喲喲……”李逸風邊罵邊爬起來,罵的後果是屁股後又挨了兩腳,忙不疊地捂着臀部跑了。
連狗少都打跑了,可把衆協警吓得不輕,狗少不咋地,可人家爹好歹是武裝部部長,又是縣人大常委裏的人,就打狗也得看主人面子吧,何況是個狗少。
不過餘罪不管那麽多,挨個兒看過,警容不整的,一耳光;喝得迷糊的,踹一腳;耳朵上别根煙的,又是一耳光……雖然不重,可就如當年一幫劣生站在訓導主任面前一樣,教訓你都不需要費嘴皮子。
收拾了幾個人,餘罪挺着胸吼着:“從今天開始,老子就是羊頭崖鄉派出所所長,無故曠工的,滾蛋;不服從命令的,滾蛋;通知今天沒來的,不想來,都他媽滾蛋!都滾蛋,派出所正好也解散!”
這話說得快意,餘罪得意地一瞅,走了幾步,回頭時,那些協警眼光迷離着,向院門外看,那是狗少駕車回城了,餘罪笑了笑道:“想幸災樂禍沒那麽容易,他要能開除了我,老子得好好謝謝他。”
這把衆人給雷得,面面相觑。隻見得這位新所長進了酒場,不一會兒拿了瓶未啓封的杏花村出來,就着牙一口咬掉了瓶蓋,仰頭猛灌一口,咂吧着嘴,又加了一條新命令:“以後誰上班時間喝酒,滾蛋!”
說罷,大口喝着,一腳踹開了所長辦公室,進去了。衆鄉警迷瞪着眼,心生凜然之後,又齊齊哭笑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