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璐一愣,被這樸素的理論震住了,歐燕子卻撲哧一聲笑了,笑着道:“哦,我明白,這個擇偶條件,也就鼠标符合。”兩人相視笑了,安嘉璐卻也是心有所思,一直未發言。
出了電梯,快到病房門口時,幾個人蹑手蹑腳,冷不丁被人看見了,張猛笑着喊着:“鼠标,你妹。”
又有兩個腦袋伸出來了,回頭也喊着:“鼠标,你妹。”
鼠标心神剛甯,正啃着慰問品,不屑地回頭對罵着:“你妹,你們全部你妹!”
“你确定?我妹了啊。”駱家龍笑着道。
一下子鼠标覺得不對了,咬着蘋果奔出來了,哎呀,一慌把舌頭咬了,顧不上疼,上前就抱細妹子。細妹子卻是生氣了,哭着,鬧着,小拳頭擂着:“你怎麽不告訴我……你怎麽不告訴我……受傷了也不告訴我……騙我,又騙我……”
“沒騙你,我怕你擔心……誰他媽告訴我女朋友了……别哭啊,晶晶,我不當警察了,我回家給你做飯洗衣服去……”鼠标攬着,大手抹着細妹子的淚,細妹子撫着鼠标頭上的繃帶,又是悲從中來,兩人相擁而泣,哭得那叫一個稀裏嘩啦。眼睛很軟的安嘉璐和歐燕子,頓時被這種偉大的愛情感動得不忍再看。
“行了啊,肅靜肅靜。醫院走廊,搞得像情人路似的。”張猛看不過眼了,兩人哭得引得不少病人出來觀看,而淚漣漣的這一對,怎麽看怎麽像演電視劇。
安嘉璐和歐燕子勸着這一對,駱家龍回頭跟兄弟們說着:“喂,兄弟們,你們說,爲什麽動人的悲劇總不發生在美女和帥哥身上,非要在标哥身上演出呢?”
“别酸了,要有細妹子這麽個妞兒,我絕對娶她當老婆。”孫羿道。吳光宇接茬兒道:“現在也不晚,和鼠标搶呀。”
“真是一群不要臉的,不能饑渴到連兄弟的妹子也想搶吧?”張猛道。
熊劍飛不悅地瞪了衆同學一眼,實在興味索然,見孫羿和吳光宇、張猛都看着安嘉璐,他不屑地說着:“真沒出息,我就不信,沒妞兒能把你們憋死。”
“憋不死,可活得沒意思。”吳光宇笑着,評價熊劍飛道,“難道熊哥你一直練童子功,不怕變态呀?”
熊劍飛一聽這話火了,一揪人,卡着吳光宇的脖子,惡狠狠地說着:“老子早變态了,先拿你發洩發洩。”惹得衆人一陣好笑。
安嘉璐和歐燕子此時再見警校的同學還是這麽鬧,頗有些親切的味道。不過等聽到二冬沒事,懸着的心才一下子落地。這幹人對安嘉璐說李二冬在隔了兩間的特護病房,已經睡着了,傷勢不重可也不輕,捅了小腸部位了,光手術就做了兩個多小時,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不知道是誰提的議,想去看看。駱家龍帶着衆人,蹑手蹑腳,出了樓道,拐了個彎,在一處大玻璃外,一個接一個,将很多個關心的臉龐印在玻璃牆上。就像心有靈犀一樣,病床上的李二冬睜開眼了,他看到了很多人,很多熟悉的同學、朋友、兄弟,他們都在欣慰地笑着,在做着鬼臉,在打着手勢,在這個本應該悲傷的時候,卻一點也沒有悲傷的氛圍。
他笑了,笑得依然虛弱,可卻很開心……
十二時,重案隊一組在交通監控上根據描述鎖定了兩輛作案車輛,拍到了一張模糊的面部,技偵開始最細微的還原手法恢複,這個技術活難度不算很大,但很繁瑣,需要很長時間。
同一時間,重案隊二組向塢城路派出所、分局下屬的治安隊、巡邏隊發出了協查請求,要求協查的是淩晨四時開過商業街的兩輛面包車。這樣的面包車和這個時間段,把協查的人也難住了。這條人口密集的商業街,大多數商戶用的都是這種經濟實惠的小面包,很難查的。
下午十三時,王少峰局長連續兩次打電話詢問重案隊偵破進展,要求務必在最短的時間裏把兇手和脫逃的嫌疑人緝拿歸案。電話裏,領導幾乎是雷霆大怒,比發生了震驚全市的兇殺案件還讓他生氣。
真正生氣的地方在網上——一則《塢城路發生襲警事件,三名警員受傷》的報道,後續又增加了押解嫌疑人脫逃,疑是當地黑社會所爲的八卦新聞,這種事一般是嚴厲禁止的。等網警發現時,網上波瀾已現。拿捏不定處理意見了,網警支隊、刑偵支隊齊齊向市局請示。
難啊,認同或不認同新聞都不好辦,所以還是像慣常一樣保持緘默,外松内緊,不斷向辦案的二隊施壓。
襲警的事件慢慢在擴大,警務資源慢慢地調動着,而這一切,都趕不上上級要求的速度。十四點四十分,第二次詢問了醒來的李二冬,重新描述了一遍被襲的經過。詢問完畢,案情碰頭會就在醫院召開了,邵萬戈臨時向三院請求了一間會議室暫用,兩組聚齊了重案隊偵破上的精英,李航、趙昂川、陳成功、方可軍,再加上新晉的解冰。大家在隊裏私下讨論時,稱這幾位爲隊長麾下的五虎将。從清晨接案忙到中午,會前還有人就着醫院的福爾馬林味兒吃着方便面。
邵萬戈向來雷厲風行,等詢問的解冰一出來,敲着桌子就開始了:“案子就這麽個案子,說難也不算難,可加上限時和社會影響因素,那麻煩就大了。說說,找個突破口,從哪兒下手?李航,你先來……”
這位是在濱海緝毒案重傷的那位,血與火的曆練隻會讓一個人更加成熟,他翻着上午的記錄道:“監控這一條線,我建議作爲旁枝……事發時間在早上六時三十分,而鎖定的車輛,是淩晨四時經過,按時間計算,他們到達反扒隊外巷,應該在四時二十五分。也就是說,他們準備很充分地潛伏在那兒,就等着我們的押解車輛出來。”
“好,排查這一組你負責,重點從無證運營車輛上下手,包括廢舊車輛回收的地方排查一遍,查查案發時間段内,有沒有類似的可疑車輛。”邵萬戈按慣例安排着,等李航應聲,他又看向了趙昂川,這位大個子,平時嘻嘻哈哈,在二隊的時候也很喜歡鼠标和二冬這倆小子。趙昂川此時的表情很嚴肅,清清嗓子道:“上午我去反扒隊的時候,他們已經集體脫離指揮了,依我看,這種事裏應外合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就本市來說,我想一群敢對警察下手,而且敢搶押解車輛的人,不那麽好找吧?有這麽大膽子,直接搶銀行不就得了,反正都是重罪。”
衆人笑了,邵萬戈斥了句:“說主題。”
“主題就是,我們不能脫離反扒隊辦案。被劫走的嫌疑人賈浩成,根據案底查實,他被派出所滞留了兩次,被反扒隊傳喚過不下六次,最了解嫌疑人和嫌疑人幕後的人,應該還在反扒隊。”趙昂川道。
“有道理……你這樣,一會兒和嚴德标,還有那個姓毛的協警聯系一下。有情緒歸有情緒,案子還是要辦,在這一點上,我想他們不會拒絕的,要是能聯系上脫離指揮的隊員,那樣會更好。”邵萬戈道。又問到了陳成功和方可軍,一個是現場勘查,一個是背景調查,被襲現場基本和傷員所述一緻,所用武器是一把三棱刀,其餘是鐵水管以及闆磚塊,标準的地痞裝備,沒有什麽可查性。
至于背景,賈浩成據說是塢城路兩家電單車專賣店的老闆,不過徹查之後才發現,注冊法人不是他,是他父親,這個人是個标準的坑爹二代。本身就有錢,叔叔又是副區長,家世相當不錯。據說案發後,他父親親自到刑偵支隊說明情況,要求警察把他這個逆子捉拿歸案。
說到大義滅親這一段時,邵萬戈猶豫地掏着煙抽上了,下意識地抹了把根根直立的寸發。重案隊員們互使着眼色,安靜了。這位聲名赫赫的邵隊絕對不像個警察,最起碼表面上一點也不像,一年四季常留的是接近光頭的闆寸,長臉,兩眼陰鹜,鷹勾鼻子,和任何一部大片裏的壞人相比,在悍匪氣質上都要更勝一籌。相處久了,隊員們都知道隊長這個下意識動作的意義,那是開始有所懷疑了。
“哦,接着說……解冰,你來,你這腦子比我們幾個都好用啊,大家聽聽你的想法。”邵萬戈掩飾着自己的走神,邀着解冰,衆人善意一笑,都看向這個入隊不到一年的帥哥。在二隊大家都是憑本事混,而這位解帥哥,在分析和判斷上也确有過人之處,否則不會和這些常年在槍口刀尖上打滾的人坐到一起了。
“有幾個疑點,第一個就是他父親大義滅親,我實在無法相信。”解冰開頭道,衆人一笑,邵萬戈也跟着笑了,其實都看出裏面的貓膩來了,解冰接着道,“第二個疑點就如剛才趙哥所說,敢劫嫌疑人、襲警,這種人不好找……除非有一種情況,那就是這個嫌疑人本身就涉黑,才有可能在短時間裏組織作案。”
這一句又赢得了幾位同事的首肯,有光就有暗,有白就有黑,站在警察的角度,誰都知道不管在什麽地方,總有地下世界的存在。
解冰接着道:“第三個疑點,這個賈浩成以他銷贓的罪行,就算進了看守所判也就判兩三年,甚至有機會減刑或者保外……可爲什麽現在要铤而走險呢?說不通啊。”
“你是說,可能牽涉到其他的罪行或者嫌疑人?”邵萬戈問,他一下子思路開闊了。
“否則,就無法解釋了。這個襲警案的動機就缺失了。”解冰以問代答。
“有道理,按你的思路走……這樣安排吧,小解,你和昂川一組,從反扒隊内部入手,李航、成功、可軍,你們三人分下工,集中精力追查兇手。沒什麽強調的,懷疑誰就盯誰,我不管他什麽後台什麽身份,我隻要看結果,最遲在明天這個時候,讓我看到确切的消息。”
邵萬戈拳頭一擂,一錘定音了,這些訓練有素的隊員幾乎是同時起身往外走着,解冰和趙昂川低語着,那幾位卻是急匆匆告别,到監控排查現場了。
解冰和趙昂川急匆匆進了嚴德标和毛志安所在的病房,那一撥人正在說笑,他們一進來,頓時肅穆了。解冰在學校就向來不合群,此時有點勉爲其難,很難爲情地道:“德标,我能和你談談嗎?這個……”
“出去,出去,外面等着。”趙昂川轟着衆人。本隊的熊劍飛幾位有點不悅,至于安嘉璐和歐燕子,則是給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都出去了。就剩反扒隊兩位了,解冰坐下來,和顔悅色對鼠标道:“德标,你能聯系上隊裏其他人嗎?”
“其他人,你指誰?”鼠标道。此時一下子省悟了,問着大毛道:“咦,大毛,那幫王八蛋怎麽一個也不來看咱們?太他媽不夠意思了。”
“許是忙吧。”大毛也有點失落。
“再忙也得來看兄弟呀,就算不看咱們,也得看看二冬呀,這幫白眼狼。”鼠标氣道。
完了,解冰和趙昂川互視一眼,知道這兩位還蒙在鼓裏呢,解冰盡量放平了口吻,先讓鼠标和大毛不要激動,然後告訴他們倆:反扒隊集體脫離指揮,據現場的督察回報,帶頭鬧事的,是餘罪!
鼠标毫無征兆地噎了下,差點把中午吃的吐出來,大毛驚得一哆嗦,幾乎從床上一頭栽下來。兩人有點不信地看着重案隊的兩位,那麽嚴肅,絕對不是開玩笑了。
“鼠标啊,昨天餘罪是不是參與審訊被劫的嫌疑人賈浩成了?是不是用了什麽手段?招緻人家報複了。”趙昂川問。當警察都有這種可能,有時候你不知道怎麽就惹誰了。
“沒有。”鼠标反應很快,搖頭道,這光景,總不能落井下石吧。兩人又看向大毛,大毛也搖着頭确定道:“絕對沒有。”
“那……能不能試着聯系一下他們,督察隊正在四處找他們……這事不是他能解決得了的。”解冰和氣道,生怕引起鼠标反感。鼠标也急呀,要着手機,撥着餘罪的電話,半晌傻乎乎道:“聯系不上,不在服務區。”
“那你知道他有可能幹什麽?”趙昂川道。
“找兇手呗。你還不知道他是什麽人,誰讓他難受,他就得讓誰哭着臉!”鼠标道。這也是他想幹的事。
“哪有那麽容易?你連體貌特征都講不出來。”解冰道,随後又解釋了句,“趙哥是說,他有可能去什麽地方嗎?”
“哦,去嫌疑人家裏瞅瞅吧,說不定餘兒洩憤,得去砸他家。”鼠标道。那兩位聽愣了,大毛依着這個思路想,脫口而出道:“帶那麽多人走,不會去砸賈浩成家的店吧。”
“不能吧,你們反扒隊這麽拽?打砸搶也幹?”趙昂川吓了一跳。
“這倒有點像餘罪的風格啊。”解冰喃喃道,使着眼色,兩人退出了房間,電話詢問着塢城路派出所,是否往那個地方派駐警力了。邪了,居然還真沒有,解冰急了,叫着趙昂川,兩人火速地往餘罪最可能出現的地方趕去了。
不一會兒,病房裏,餘罪帶隊脫離指揮而且滞留督察的消息被鼠标一一講出來了,一幹警校的同學,下巴齊刷刷掉了一地。剛剛還埋怨這貨怎麽還沒來,現在可好,都傻眼了。隐隐地對這賤人有欽佩的成分了,最起碼他不像大家一樣,隻能幹坐在一起掉眼淚。
震驚才剛剛開始,這時駱家龍的手機響了,是條短信,他看了眼,愕然地對衆人說着:“是餘罪的短信……”
衆人一驚,齊齊湧了上來搶着看,不過看完後駱家龍就趕緊溜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齊齊噤聲,礙于身份的原因,這種事隻能當未見到……
破綻難破
餘罪慢條斯理地收起了手機,擡眼時,一衆反扒隊的兄弟都看着他,還包括一個大姐,能當阿姨的年齡。此時她臉上的憂色更深了,當時頭腦一熱,不知道就怎麽跑出來了,現在想想,這些個協警被開了倒無所謂,可她……畢竟是受培養多年的警務人員,怎麽就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呢?怎麽在關鍵的時候,不相信組織,反而相信個初出茅廬的小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