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說,心理以及精神防線,全線崩潰了。
“你怎麽知道他有藏私?”馬鵬興奮地問,一把拽着出門的餘罪。
“混江湖的誰能不想歸宿問題,不留點棺材本都不可能。我摸着他,一說棺材本他就緊張,都不用搜,我就知道有了。”餘罪道。
“那你怎麽知道他藏在身上?”林宇婧也興奮地問。
“當賊的誰也不會相信,不藏自己身上藏哪兒?”餘罪笑着道。
歎爲觀止的孫天鳴湊上來,問着:“我明白了,你故意趁他出逃的時間抓捕,就是期待在他身上找到這些能擊潰他心理防線的東西?這些東西如果讓他的徒子徒孫看,估計能激起點仇富心态,往下審容易多了。”
“而且來源肯定有問題。這麽多口供來回咬,哪個都跑不了。”餘罪笑着道。
“可你怎麽确定他一定會帶着棺材本走?”孫天鳴奇怪地問,在餘罪力主無證據直接抓捕毛大廣時,他尚有疑慮,不過剛才所見之後才覺得,那時機選得恰到好處。
“還是那句話,屢遭打擊的慣犯,除了自己他們誰也信不過,咱們把聲勢搞得這麽大,要是普通嫌疑人肯定還會有僥幸心理,可這種人不會,他絕對不會冒任何險,所以我推斷他隻要嗅到風向不對,一定會馬上出逃……至于棺材本嘛,此人無家無業無親無故,隻能随身帶走了,像他這種人,肯定信不過銀行。”餘罪說道。
衆人一想起剛剛的事,又笑了,餘罪拽着孫天鳴道:“孫隊,車啊,一會兒我開走。”
“這個不算你赢了吧?”孫天鳴笑着一拉臉,說胡話了,“你把人家氣昏厥,可不算審下來了。”
“啊,耍賴是不是?不帶這樣的啊。”餘罪火大了。要馬鵬和林宇婧幫着說話,那倆人卻不幫他了,總不能真把孫隊長的車給開走吧,孫天鳴也就一說,随即他攬着餘罪道:“還有一個嫌疑人,你審下來,馬上兌現。”
“還有,哪一個?”餘罪道。
“年紀最小的,許克東。”孫天鳴道。
“多大了?”餘罪問。
“不清楚,估計十八九吧,這小子連籍貫也說胡話,不過據喬小瑞交代,這小子是老跛的一員幹将,别看年紀不大,在團夥裏和童大帥、楊鐵、李雲昌是平起平坐的位置。”孫天鳴道,對這個江湖少年軟的不行,硬的更不行,又不是什麽大案要案,總不能真對個孩子上手段吧?
餘罪眼珠轉悠着,孫天鳴故意刺激着:“你剛才可說了,審不下來的就算輸了,這個不勉強,我一會兒開車送你。車就不送你了。”
“審下來沒問題,我怕你又耍賴。”餘罪道。
孫天鳴直接把車鑰匙掏出來了,遞給餘罪道:“審下你開走,我和支隊長說去。”
餘罪沒理會到馬鵬和林宇婧眼神的阻攔,直接拿起車鑰匙了,一下子驚得孫天鳴又是大眼瞪小眼了,真沒想到這小子有種,很有種,什麽爛事都敢接。
餘罪返身回十号預審室拿走了那一摞報紙,此時已經沒有什麽生活希望的毛大廣在有氣無力地交代着,避重就輕辯白着自己不是竊賊,至于鞋底的金子,他在呢喃着說不出來源。餘罪同情地看了眼,退出來了。
出門那三位卻是眼巴巴看着他,等着餘罪的妙招呢,餘罪卻是叫着林宇婧,鑽進孫隊的辦公室私下說話了。不一會兒出來了,餘罪又叫着馬鵬躲過一邊咬耳朵去了。随即兩人進了預審室,孫天鳴覺得有點異樣,半晌才發現林宇婧成披肩發了,問着怎麽了,林宇婧也納悶地道:“他把我頭上的皮筋要走了。”
“皮筋?幹什麽?”孫天鳴也蒙了。
“不知道,他說是刑具。”林宇婧哭笑不得地道,剛才是硬被餘罪拽走的,她現在還臉紅着呢。
“刑具?”孫天鳴蒙了,這來來回回,颠覆了他對處理警務的認識了,趕緊地湊到預審門的貓眼上往裏瞧着,看不清楚,他直接推門進去了。此時餘罪正翻着報紙,又是那麽随随意意地開始了。
年紀不大,滿臉瞎話,個子不高,水平不低……賊頭賊腦的許克東讓餘罪能想到監獄裏遇到的瓜娃子,就這副爹不親娘不喜的德性,那是少小離家,缺少關愛的緣故,遊離的眼神,時刻準備着防備的表情,都是缺乏安全感的環境造成的。
動機、誘因、心理傾向、犯罪目标選擇等等,這些曾經犯罪學上很深奧的理論,餘罪經濱海一獄,仿佛是理論聯系實踐一般,世事洞明了,畢竟那裏是全國人渣的聚集地,太有代表性了。他翻着報紙,在找着一則連他也不太相信的小道娛樂消息,不時地瞥眼瞧着這個小人渣,恍惚間似乎有一種親切感在内。他想起了那個傻乎乎的瓜娃。怎麽看怎麽傻,可他狡猾的地方,你根本想象不到。
馬鵬被餘罪叫進來了,扮着黑臉站着,兩位預審和隊長守着門。不一會兒,餘罪攆人似的叫着:“出去,出去,我和小兄弟談談。”
孫天鳴開門讓預審員出去了,他沒走,實在好奇太甚。就見餘罪笑吟吟地拿着一份報紙折着,露出那則花邊新聞,舉到嫌疑人眼前,客氣地道:“看看這則消息,你信不?”
嫌疑人愣了,看着那則短消息,說是某地有位男子醉酒,調皮的女友嫌他怠慢自己了,于是幹了件啼笑皆非的事:把皮筋綁在男友的小雞雞上,結果酒醒後男友不适,去醫院檢查……出大事咧,小雞雞血管壞死,要切除了……
嫌疑人笑了,說道:“不是吧,還有這種傻逼?那男的慘了。”
“你不相信有這種事?”餘罪問,這孩子真不大,一笑挺童真的。
“不信,瞎編的,所有報紙都是用來擦屁股的,就不可能有真話。”嫌疑人不屑地道。
“呵呵,你今天就剛才這句是真話。”餘罪笑了,不過蓦地翻臉道,“不信啊,那就好。老二,把他铐好,加上铐子。”
馬鵬要了孫隊個铐子,按餘罪的指揮,将許克東雙臂反铐,腿則铐在椅子上讓他動彈不得。那年紀尚輕的嫌疑人一陣哆嗦,不知道要上什麽手段,不住地哀求着:“大哥,别打我……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你們打我,我也不知道呀。”
“警察怎麽可能打人,滿嘴胡言,一看就天天說瞎話,你這是病,得治,對不對?”餘罪背着手,用教育的口吻道,嫌疑人聽傻了,眼巴巴地看着餘罪,不知道這個惡警要怎麽治他。答案立見分曉,餘罪手一亮,指圈上繞着東西,那嫌疑人一激靈,吓壞了。
皮筋,他瞬間聯想到剛才看的新聞,一下子成了他最恐懼的想法。
“反正你也不說實話,我們拿你也沒辦法,這樣吧,我也把皮筋繃到你雞雞上,明兒到天黑再放你。”餘罪道,說着就上前來了。嫌疑人驚恐地往後躲,不過椅子動不了,铐子被拉得叮當作響,他聲嘶力竭地喊着:“你們敢?我要告你們。”
“連你自己都不相信這事,你說出去誰信?”餘罪奸笑着,湊得更近了。
“你敢?”嫌疑人急了。
“他媽的,我不敢?笑話!整死你老子都不用賠命。”餘罪捋着袖子,要動手了。
“别别,大哥,你饒了我吧,哪有這樣整人的?我服了您了,還不成?”嫌疑人換了口吻哀求着。
“服有個屁用,老子閑得蛋疼,就想整整你。”餘罪惡相外露,拉扯上嫌疑人褲子了。
嫌疑人使勁掙紮,大嚷着救命,不料餘罪更黑,大聲叫着:“關監控!關燈!”馬鵬也在助纣爲虐了,按着嫌疑人。嫌疑人喘着大氣,看着餘罪,硬的軟的哀求都不奏效,現在愈覺得眼前的人恐懼了。餘罪一點也不像吓唬的樣子,反而很享受這事似的,拽了他的腰帶,奸笑着道:“一會兒告訴我感覺啊,下回我再用這招,好告訴其他人。”
說着,解開褲扣子了,那嫌疑人急得幾乎快哭了,在餘罪撐開皮筋的一刹那,他高喊着:“關燈!”
馬鵬立馬關燈,一黑,嫌疑人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哭号着道:“大哥,别呀,我說還不行呀,我就偷了幾個錢包,你們别害我呀。”
燈亮了,餘罪壞壞地笑着,像曾經逗瓜娃子那樣,手裏繃着皮筋問着:“你确定要交代偷錢包的事?不過要說瞎話,小雞雞還是不保啊。老子可是有點變态,就愛玩這個。”
餘罪臉上的表情變幻着,一會兒壞笑,一會兒猙獰,把嫌疑人吓得六神無主,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叫進來了預審員,餘罪把皮筋就放在預審桌前,示意着開問,哎喲,這娃給吓得,抹一把淚,交代一件;抹一把鼻涕,又交代一件;看看皮筋,又交代了好幾件;交代速度快得連預審手寫也趕不上了。
很快,時間兩分零四十秒,不到一半,全線崩潰。
孫天鳴出來了,馬鵬也悄悄退出來了,兩人都看着站在預審桌邊上,無聲威脅着的餘罪。孫天鳴凜然收回了眼神,想說句什麽,卻無語了,馬鵬接着他的話茬問:“你是不是想說,這人怎麽會是警察?”
“你确定,他是警校畢業的?”孫天鳴愕然地問,一般警校生出來,沒有三年兩年,根本适應不了刑警有時候“很不人道”的警務工作,像餘罪這種直接就“不像人”的,當屬罕見。
“千真萬确,剛拿上畢業證幾個月。怎麽,孫隊有什麽想法?”馬鵬笑道。孫天鳴愕然道:“據我所知,警校的教育水平沒有這麽高吧?”
“确實沒有,不過他自身條件比較好一點。”馬鵬試圖嚴肅地說這句話,不過他說出口,又覺得是個笑話。
孫隊震驚了,無語了,這樣的人才,他還真想攬爲己用,不過又覺得不太敢用。林宇婧卻是好奇地問,怎麽就問下來了?馬鵬和孫天鳴誰也不好意思說,尴尬地道:“你問他吧。”
孫隊走了,覺得輸得不冤。可人家這麽快審下來,又覺得有點冤,不管冤不冤,車是不好意思要回來了。
林宇婧和馬鵬在門口等着,馬鵬架不住林宇婧的逼問,把經過草草說了,聽得林宇婧面紅耳赤,紅着臉啐道:“這個壞種,這麽惡心的辦法也想得出來,你也不攔着。”
“我還沒來得及攔,嫌疑人就招了。早知道這辦法這麽快,我都用了。這貨在監獄裏待了幾天,本事長得真不少,你還别說,不比咱們禁毒上那些什麽審訊專家差呀。”馬鵬笑着道。林宇婧啐了句,不理會他了。
不多會,餘罪出來了,得意洋洋地奸笑着對馬鵬道:“老二你服了吧,告訴你了,少年人好色,老年人守财,在這上面整他,絕對一整一個準,你都不信……呵呵,你猜這家夥從多大上就開始偷了?十三歲!到現在工齡都五六年了。”
馬鵬笑着,沒回話,擡頭示意着餘罪的身後,另一側,林宇婧就那麽面無表情地看着,像在審視餘罪。餘罪一整臉色,不笑了,咳了聲,剛要說句場面話,不料馬鵬出壞了,小聲道:“你不用裝了,我告訴她了。”
“啊?”餘罪氣壞了,回頭要揪馬鵬,不過以馬鵬的身手可不容易抓住。他一閃身,快步奔去孫隊的辦公室了,留下餘罪有點尴尬地看着林宇婧,像做錯事一般,嗫嚅了幾次,笑着小聲道:“我、我就吓唬吓唬他,沒準備真幹那事。他不了解情況,一下子被吓住了。”
闆着臉的林宇婧蓦地笑了,燦爛笑容一現,餘罪也嘿嘿笑了,卻不料林宇婧也來了個變臉,斥了句:“你咋這麽缺德?”
“也不是很缺吧,又沒真幹。”餘罪小心翼翼道,林宇婧卻是給了一個不入眼的眼神,甩着長發下樓去了。哎喲,把餘罪失落得呀,難道職場得意,情場就注定失意嗎……
走到孫隊長辦公室門前,看到馬鵬,他又怒氣沖沖揪着人要質問,馬鵬笑着,兩個閃避動作,滑如遊魚般地跑了。
餘罪進了孫天鳴的辦公室,大孫這會兒心服口服了,擺着手道:“啥也甭說了,開走。有這本事,支隊長也得給你配輛專車。”
“那謝了啊孫隊,我先走了啊。”餘罪告辭了句,奔着下樓來了。馬鵬駕着緝毒局的外勤車輛,林宇婧站在車前。餘罪見人沒走,高興地奔跑到林宇婧跟前,一肚子話卻咽回去了。林宇婧淡淡地安置了句:“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一夜都沒睡了。”
餘罪看林宇婧開了車門,他急了,不疊地挽留着:“林姐,我有車了,我送你,一塊兒回去睡。”
林宇婧眉頭一皺,“啪”的一聲摔上車門了,車裏爆出來了馬鵬的一陣大笑。餘罪氣苦地直扇自己嘴巴,漏嘴了,把真實想法說出來了,車冒了股黑煙,“嗚”的一聲走了。
媽的,馬鵬故意的,餘罪恨恨地想着,林宇婧一走,就即便給隊裏赢回輛車去,都讓他好不失落……
次日,戰果持續擴大,根據落網嫌疑人的交代,又拘捕了在腫瘤醫院行竊的扒手七名,不但抓人,而且起贓,繳獲這個團夥用于作案的車輛三台,作案用的各類工具數十件,其中居然包括一台很先進的磁條掃描裝置,那玩意隻要探測到人民币上的防僞條就會閃爍,這些賊已經在利用高科技尋找下手目标了。
當然最惹人注目的還是毛大廣藏在鞋底的金闆,重達七百餘克,别說組織扒竊,光這些金器的來源,就夠老賊喝一壺的了,多數是收購搶奪金項鏈嫌疑人賊贓,這一點被一号打手童大帥指認了。
又過數日,以毛大廣爲首的扒竊團夥全體覆滅,上了内網頭條新聞。聞訊而來的記者來文經劉星星隊長介紹,專程到三分局采訪,也在這一日,腫瘤醫院敲鑼打鼓送來了一副“人民衛士”的錦旗,來文興奮地拍攝到了這一珍貴的場面,心裏已經拟好了“獵扒”報道第五輯的内容。
孫隊長熱情款待了市局宣傳部、醫院以及媒體方來人,他心裏老有點不自然的感覺,這些殊榮,對他來說實在受之有愧,那個真正“人民衛士”的本事,他可學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