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扒’在行動……什麽意思?”
馬鵬一下子沒看明白,林宇婧卻是訝異地看着許處特意留下的報紙,想起什麽來了,翻着内網,指着向馬鵬道:“我說這個挺眼熟,國慶期間反扒隊的可出盡風頭了,特别是塢城路路面犯罪偵查大隊,一周清案趕上以往半年了,其他隊不少都派人去交流學習經驗了。”
“可這什麽意思?讓咱們學學去?”高遠拿着那幾張報紙。
“打電話問問呗。”林宇婧看着馬鵬,特勤出身的,和老隊長走得最近。馬鵬看着許處的車走了才撥了電話,不知道電話裏聽到了什麽,放下電話時像被電擊一般,滿臉愕然,半晌說不上話來。别人追問到底怎麽回事了,他才幾乎不可置信地道了句:“‘包袱’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許處扔到反扒隊抓賊去了。”
“誰呀,就是那位?”高遠一驚,想起了在濱海的驚心動魄,不相信地問,那樣的隊員他一直以爲會被派到某個秘密部門。
“那許處也太不夠意思。”李方遠評價道,頗有功臣遭冷遇的意思。
“他主動要求的,現在快成全市獵扒第一人了。嘿喲,這家夥真可以啊,那幾天大獄真沒白蹲,學了一身本事出來了。”馬鵬驚訝地道。
林宇婧要說話,卻不知想起什麽來了,噗的一聲笑了,然後一幹隊員,都忍俊不禁地笑了,往事如潮湧來,那個讓杜組長、許處哭笑不得的特勤原來給大家的記憶是如此深刻。
“看看餘二去?”
馬鵬眼亮亮地道,許處也是這個意思,讓他找機會和餘罪接觸接觸。這想法不謀而合了,反正禁毒局不遇大案不封隊,這一行借着外出查某案證據的借口,假公濟私去了……
“他們像暗夜中孤獨的行者,靜靜地守候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
“不行,這句容易有歧義……他們像暗夜中行走的獵者,靜靜守候着獵物的出現……那是一種爲了人民财産安全的隐忍,爲了社會安甯和諧的守候……”
“也不對,怎麽這麽别扭……”
自言自語的來文寫着草稿,一句話琢磨了若幹遍,獵扒報道反響很好,畢竟市民深受扒手之害,她後來有點慶幸那天被扒手偷了錢包,否則的話,恐怕不會碰巧遇到那樣的機會,現在已經是全身心地投入到這項讓她興奮的工作中了。
“美女,盒飯。”鼠标伸手遞過盒飯來了。
“美女,礦泉水。”李二冬遞着水瓶來了。
來文笑了笑,這幾日已經習慣兩位反扒隊員的殷勤了,本來覺得有點受不了,後來才發現,這哥倆屬于奸詐中帶着憨厚,沒什麽歪心眼,幾日處下來,倒是關系更近了幾分。接過水和盒飯,她小口抿着,二冬和鼠标拉開車門坐了進來。哎喲,來文發現不對了,給自己的礦泉水,兩貨拎的卻是啤酒,“嘭”地一碰,對瓶吹呢。
“工作時間可以喝酒啊?”來文不客氣地質問着。
“不喝沒精神。”李二冬道。
“這個在報道中可以省略啊。”鼠标咧着下嘴唇道。
來文笑了,這個當然得省略,其實報道省略的東西很多,比如這群貨怎麽盯梢的、怎麽抓人的、怎麽審問的。不過此時,她似乎也融入了這個氛圍,再怎麽說,重拳打擊路面犯罪,惠及的還是廣大市民。
“二冬,怎麽光你們倆吃喝,餘罪呢?”來文關切地問着。
“還蹲那兒呢。”李二冬随手指了個方向,不以爲然地道,“這家夥魔怔了,逮着賊就問那個女賊下落。”
來文笑了,鼠标的漏嘴藏不住餘罪和女賊的糗事,她笑着道:“其實這是一種執着,就像高手陰溝裏翻船一樣,很難咽下這口氣而已,并不是非找到這個女賊。”
“對,他确實挺執着,誰要罵他一句,他得還回十句來。”鼠标道,又和李二冬喝一大口。李二冬撇着嘴巴道:“這叫小人報仇,從早到晚。上學時候他就和牲口打架,就他那體格,牲口愣是幹不過他……甭看牲口現在一線刑警,碰上餘兒,他照樣得吃虧。”
來文又笑了,在這裏聽不到相互尊敬的語言,都是綽号,而這幫子人,幾乎是清一色的糙爺們,一句話不對罵娘,兩句話不入耳便拔拳相向,好起來親如兄弟,喝多了又哭又鬧,不得不承認,這些大小光棍的世界,是她沒有見到過的精彩。
“4号,注意……宏達手機超市門口,花襯衫,背後藏着液壓鉗。”
步話響了。鼠标和李二冬一扔酒瓶,往左側看,監視車停在路牙後不起眼的地方,能看到百餘米外商場外的景象,但隔着這麽遠,看不真切。
“真他媽邪門了,餘兒簡直和賊是一家。”李二冬抄着武器,奔出去了。鼠标在背後跟着,順手拎着铐子,這幾日練得愈發出奇了,餘罪如有神助一般,隻要是賊,隻要經過他的視線範圍,像有心靈感應一般,立時會被報出來。
來文悄悄地架起了攝像機,在鏡頭的範圍内,有十一二個隊員,塢城路整個一條街,連續多日反扒隊的高壓态勢,幾乎快被蕩滌一清了,有時候順便抓起這些過路賊了。
她調試着鏡頭,慢慢清晰了,她看到一位花格子襯衫的小年青,左顧右盼着,估計是尋思着可下手了。一轉眼,從腰裏抽出來液壓鉗子,迅速地剪斷電單車的鎖具,一接線,一飛跨,嗚的一聲跑了。
這賊呀,利索得很,頂多三五秒鍾。
不過今天跑不了了,就在偷走的一刹那,路左路右,幾個方向奔着反扒隊員,叫嚣着沖上來了。路上的行車嘎嘎刹車,那賊慌不擇路,扔下車就跑,差點被汽車撞了,從自行車跑過盲人道,在冬青叢裏奔着,直跑出幾十米,來文幾乎看到餘罪在遠處像個閑人一樣,不時地調整着方向。
近了,更近了,像個路人一樣慢踱着的餘罪蓦地發力,騰空而起,一腿甩在逃跑的賊身上,那賊像截木樁,骨碌碌滾在地上了,被按着反铐,拎起來了。
“這是個老手,偷的不止一輛了,否則手不會這麽快……有前科,突審一下,問問銷贓地。”餘罪道。幾位隊員押着人,分開圍觀的群衆走了,這些日子,周邊不少商戶已經習慣看到這個場面,紛紛鼓掌,還有恨賊入骨三分的,跟在後面踹,邊踹邊罵:“老子在這條街上就丢了四輛車……肯定是你這幫狗日的幹的。”
人群簇擁着,看着偷車賊被帶上警車,又是紛紛議論,這時候才有人想起,這條貌似平靜的路面,其實不知道潛伏了多少便衣,可一轉眼的工夫,又全部消失不見了。
看着人群散開,餘罪已經在車上貓着了,蹲點是輪換的,以防面熟,抓到一個賊,他開始馬上調整部署,其實也很簡單,就是幾個組換防了位置。鼠标駕着車,向前行駛了兩公裏,餘罪又指着一個凹形樓的地方讓停那兒。
“餘兒,我看明白了,這停的地方有說道,要視線開闊,而且要自身隐蔽對不對?”李二冬問。餘罪一笑回着:“喲,你終于開竅了。這還是跟禁毒隊那些外勤學的……要說起來了,濱海咱們可沒白去,學的東西真不少。”
“呵呵,我沒學啥,就學了點貼小廣告。”李二冬不好意思地道。來文聽着奇了,問着餘罪道:“你還幹過禁毒?”
“接觸過,沒幹過,怎麽?你有興趣?”餘罪笑道。來文白了他一眼,就不喜歡他這不陰不陽的勁道。停到了地點,鼠标和李二冬自動各盯守一個方向。餘罪卻是閉目養神,來文細細看着周邊的環境,果真是個好地方,從停車點可以對街道兩頭一覽無餘,而且凹形有個好處,能看清街道兩旁的所有建築和行人。她又出聲問道:“餘組長,在盯守地點的選擇上,是不是也有什麽訣竅。”
“當然有,就是你方便看到他們,而他們一眼卻發現不了你……比如這輛破面包,你要孤零零地放在商場門口,就很容易引起注意。可要放到這老式樓前,就沒人注意了……假如剛才咱們停車的地方離偷車的地方不遠,很可能把賊驚走,這些人的感覺也是天生的,特别是賊,賊膽包天這話不對,他們有時候很膽小,感覺不對,大多數時候選擇放棄……”餘罪眯着眼道。
“那你怎麽能預見出他是個賊?”來文好奇地問。
“這個不是學問,是眼力,注意一下他的步态,很閑,但不是悠閑、無所事事閑逛那種。都市裏大多數人都是急步匆匆,賊和他們截然不同;再看他們的眼神,左顧右盼,那是在尋找下手的地方和目标,假如他的眼光落在易受害人群身上時,基本就可以判斷他是賊了。當然,還是衣服的穿着,扒手絕對不會穿寬袖口的衣服,否則不方便扒竅;也絕對不會穿清涼的涼鞋、拖鞋、大寬褲子之類,那是方便逃跑。還有很多……反正你感覺到的越多,就能剔掉越多的人。其實這條街上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剔掉很容易的……”餘罪道,腦海裏閃過見過的那些人渣形象,對他來說太容易了。他也很奇怪地發現,自己雖然對警務依然很生疏,但對于這些蟊賊,熟得很快,就像上輩子一夥的一樣……
睜開眼時,不經意發現來文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他笑笑問:“你對這個興趣這麽大?”
“嗯,我上學的時候還真想當個警察。”來文不無惋惜地道。
“呵呵,千萬别當,我最後悔的就是當了警察。”餘罪複雜地道。來文不解了,訝異地問着:“不覺得呀,再說現在選擇機會多了。”
“機會不是屬于普通人的……哪有那麽容易找份工作啊,讓你現在把工作扔了,你舍得呀?”餘罪反問着,來文給了聳肩無奈的姿勢,确實也是,有很多工作,還不就那麽硬着頭皮幹下來了。
“一組一組……家裏找你有事,聽到回話。”
步話響起來了,餘罪和來文同時警醒,不經意間兩人相互盯着看了良久,在工作無奈上或許有同感吧,餘罪拿着步話回道:“我是一組,聽到……重複,我是一組。”
“歸隊,有重要案情,其他人守着,你一個人回來……”
步話裏,是劉星星隊長的聲音,餘罪把步話交給了鼠标,下了車,随手攔了輛出租,直向隊裏回來了。
“怎麽隊裏半路叫他回去?”來文不解地問。
“肯定又是别的隊來挖牆腳,想學點經驗呗。”李二冬道。
“嘿嘿……咱們這經驗,他們是學不來的。”鼠标得意地道。和李二冬相視奸笑,對嘛,就哥倆常使的整蠱審訊辦法,一般人他就沒那天賦,想學都學不來。
“喲……你看你看,九點鍾方向,鼠标,那妞怎麽這麽面熟?她在找誰?怎麽瞄上咱們了?”李二冬指着一個地方,鼠标一看,吧唧給了李二冬一巴掌:“傻逼,那是餘兒在濱海泡的妞……”
“胡說吧,一級警司?”來文在鏡頭裏看到那女警肩上的星星,驚訝地道。
“這算什麽,當年我們在濱海,就警監也是高興了答句話,不高興了罵兩聲,這些人,圍着我們屁股後轉悠着呢,不信啊……你看我的召喚大法啊……”鼠标做了個鬼臉,吓唬了李二冬和來文一通,然後搖下玻璃,手一撮喊了句:“大胸姐……這兒!”
還有這樣叫人的?吓了李二冬和來文一跳。不過那女警聽到後就上了車,二話不說,車直駛蹲守點,下來幾位高階的警官,看得李二冬直吸涼氣。而且來文也被其中一位高大威猛的男警電得有點眩暈,有點花癡了。走在最前的大胸姐刷地一拉車門,意外地笑了,擰着耳朵把鼠标揪出來了,笑着問:“揍得你輕了啊,還沒點長進。”
“鼠标,你成名鼠了啊。”高遠逗着道。
“又胖了,肯定偷懶不少……喲,還一嘴酒氣?小日子過得不錯呀。”李方遠發現問題了。
“在反扒隊混得不賴呀?這是現場追蹤報道?”馬鵬笑着問。
有人揪耳朵,有人捏他的腮幫子,有人端他的下巴,鼠标被這幹老隊友的熱情搞得受不了,哀求着道:“哥哎,姐哎,别這樣好不好?我沒有可愛到這種程度吧?你們男的女的都對我動手動腳。”
衆人一笑,各來一抱,鼠标卻是促狹地要抱林宇婧,被林宇婧搓了把臉蛋,搞得好不懊喪。一群人意外相逢,鼠标向幾個人介紹了李二冬,李二冬這才想起,這是濱海歸隊時候那個女警,隻是有點疑惑,不知道後來她和餘罪、鼠标有了什麽交情。
沒問幾句,言歸正傳了,馬鵬問着:“你們頭兒呢?”
“被隊長召回去了,估計又有大案子了。”李二冬巴結道。
“你們就抓個賊,能有什麽大案子。”高遠不以爲然道。
“小看我們,知道我們一天抓多少嗎?現在這道街,已經沒賊可抓了。”鼠标得意地道。馬鵬笑着問:“沒賊抓,你窩這兒幹嗎?”
“呵呵,偶爾抓個過路賊。”李二冬道。惹得衆人又是一陣好笑。
林宇婧卻是問着餘罪的電話,這家夥參加工作後就改了号碼,之後忙得沒有聯系上。鼠标說了号碼,她撥着電話,嘟嘟響着,半晌才稍有不悅地對隊友們道:“沒接。”
“直接去隊裏,肯定開會着呢。這兩天白天抓賊,晚上開會,瞅空還得當老師培訓,實在是忙。”鼠标嘚瑟了句,惹得一幹禁毒局來人都是一笑,幹脆告辭上車,直駛向反扒隊來了。
人一走,李二冬驚訝了,拽着鼠标凜然問着:“到底怎麽回事,我靠,你們那次在濱海,是不是參加什麽大案了?”
“你可以猜測,但我不能告訴你……警務秘密,保密條例你又不是不知道。”鼠标反駁道,這一說,李二冬倒真閉嘴了,從事這一職業不是一天了,他知道忌諱。他一閉嘴,來文可按捺不住好奇心了,拽着鼠标奇怪地問着:“喂,鼠标,那你說說,餘罪和這個女警……這好像差别也太大了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