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這個沒興趣,我是說……怎麽扒出來的?”鼠标興奮地道。
“喲,你看,那個長腿妞,像不像個賊。”餘罪突然異樣地問,鼠标一側頭,看了看,搖搖頭,不像。回頭時,餘罪正數着錢,鼠标蒙頭蒙腦還沒反應過來,餘罪卻遞上來道:“給,今天的獎金,請你了。”
“不會吧,非要把哥感動得哭一場!”鼠标不客氣地拿錢了,一拿不對了,這錢好熟悉,就一張一百,剩下的都是五塊十塊的。他一摸口袋,然後瞪上餘罪了……轉頭的工夫,餘罪把他身上的錢摸走了。
“拿兩指夾錢,這個真的不難練,關鍵是經驗……趁着失主分神的時候下手,他不分神,就制造機會讓他分神,比如,我肩膀撞你一下,說聲對不起。比如,我拍你肩膀叫個名字,你回頭時,我說認錯了……你看你怎麽就不開竅,其實和你打牌作弊一樣,障眼法,你看我這隻手,有什麽特點?”餘罪伸着左手,鼠标掰着他的手,看了看,搖搖頭道:“沒什麽特點呀,跟雞爪似的。”
“看另一隻手?”餘罪笑了,鼠标一驚一低頭,哦喲,又上當了,餘罪的另一隻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把他剛裝回去的錢又拿到手裏了。鼠标哥被玩得頭昏腦漲,算算算,不玩了,再玩這錢真保不住了。
說得容易做起來難,餘罪這一手既融合了老爸稱水果缺斤短兩的本事,又加入了監獄老賊短毛的授技,還經過了被賊撓抓打擊,别人不知道的是,自被打擊後,這一手他關在家裏天天苦練,端的是艱難困苦,到今天玉汝于成了。
“看看看……”
餘罪聲音突然嚴肅了,步話裏叫着李二冬和洋姜,正對面方向駛來的8路公交,人群開始湧動。餘罪指着人群道:“看,一個賊,一個掩護的……你看他們的動作,本來不擠,他們使勁擠……這種情況,如果上車的時候扒到了,他們就不上車,如果上車的時候扒竊不到,他們跟着車走,伺機下手……扒到了。”
如果離開,就是扒到了,等車一走,丢錢的就得自認倒黴了。
餘罪飛一般地橫穿馬路奔了過去,李二冬、洋姜嗖嗖從另兩個方向飛蹿着追人。那竊賊發現不對了,一下子提速了,卻被對面奔出來的拿玩具水槍的哧哧哧朝臉上噴水。哎喲,這家夥反應快,居然躲過了,槍口一移,李二冬一不做二不休,噗噗噗往那人褲裆部噴了幾股。那賊火了,拔出刀來,兇相畢露,怒喝着:“讓開,老子砍死你。”
李二冬一個激靈,掉頭就跑,那人回頭見同伴被摁住了,顧不上了,飛步快奔。反扒和扒手這一對天敵,經常就在大街上上演追逐戲,今天又開始了。不過後面那位倒黴了,沒來得及跑,被摁住了。化過裝的大毛踹了那望風的一腳道:“又是你,陶小旦,才放你幾天了,又幹上了?”
“铐上……車上哪位乘客丢錢包了,下來,到反扒隊領去。”
洋姜吼了句,哎喲,車上一陣尖叫,是個女聲:“啊,我的錢包。”
着急地奔下來,居然是位長相挺水靈的年輕妞,找不着錢包急了,高跟鞋朝着地上的賊就是一頓痛踹。公交乘客對扒手最深惡痛絕了,不少人揮手喊着:“揍死他,再偷東西。”
打得狠了,洋姜趕緊攔着道:“大姐,别踹了,人家是賊,又不是強奸犯,你怎麽老踹人家下半身。再說他是幫手,不是賊。”
“那誰是賊?”美女生氣了,火大了,敢情錢包還沒下落。洋姜被發飙的妞吓得一指。
不遠處,跑出不到二百米的蟊賊,正跳腳大吼着,手捂着褲裆,像燙着了,一直呼扇着,可總不能脫了褲子扇吧?再說也來不及了呀。
李二冬就在幾步之外看着,餘罪也奔上來了,兩人嘿嘿奸笑着,不急不緩跟着,工業辣椒精果然名不虛傳,老大老二一起疼起來了,這哥們疼得原地亂跳,跑是跑不動,被抓又不甘心。
“刀扔下,自己戴上铐了,當回小偷是小事,可别當了太監,終生不舉了啊,現在是不是下面火辣辣地疼,感覺那玩意兒不屬于你了?”餘罪笑着道,扔過了铐子。那人老實了,趕緊扔了刀,自己戴上铐子,蹦蹦跳跳,兩腿亂蹭,渾然沒有剛才的悍勇,哀求着道:“大哥,就偷了個錢包,不至于讓我斷子絕孫吧,這咋辦?怎麽裏面跟燒了堆火似的。”
李二冬拎着人,餘罪拿着冰水潑了一陣,那賊痛感馬上減輕了,走了幾步。那人又要求潑,再潑一股,喲,好舒服,這哥們就像快感來臨一樣,舒服得直哼哼,哀求着餘罪道:“大哥,真舒服,再來一下。”
李二冬噗的一聲笑了。餘罪談條件了:“兄弟,現在開始不潑涼水了……交代一樁讓你舒服一下,不交代,裏面那把火又燒起來了啊。”
“哎喲喲,我交代……交代什麽呀?今天偷了個錢包,還沒看裏面有錢沒;昨天比民工還背,摸來摸去,摸到了一個錢包裏隻有十塊錢,還不夠飯錢……大前天更背,上了兩輛車,都有你們反扒隊的人,我不敢下手呀。”那哥們此時聽清了,是公鴨嗓子,不是藏着掖着就是極力辯白自己是個沒偷幾回,而且沒偷到多少錢的蟊賊。
“這樣吧,你反正自己也不想說自己的不好……交代其他幾個賊,說不定兄弟們一高興,放過你了。”餘罪道。
“哎,這個辦法好……我交代,城東鋼廠區,獨眼老來咱這地盤上搶生意,前天撈了票大的。”賊哥們開始咬同行了。餘罪和李二冬笑了,都說戲子無情賊無義,這在大多數賊身上還是非常應驗的。
反扒隊員押着一夥兩個賊回到案發地,那個悍妞又啪啪啪扇了蟊賊幾個耳光。誤點的公車上壯聲威的聲音一片,恰逢劉隊坐着警車疾馳來了,給乘客講了幾句防範扒手的要點,又赢得了歡呼和鼓掌聲一片。
餘罪、鼠标、二冬幾人,都在掌聲的包圍中洋溢着喜色,餘罪覺得自己這張被撓過的臉上也有光了……
見獵心喜
一天抓了五十七個賊什麽概念?
普通人無從了解,身在其中的反扒隊員絕對感受頗深,最直觀的就是工作強度蓦地加了若幹倍。解押,取證,錄口供,核對身份,查對舊案,一下子忙得焦頭爛額了,晚上下班的時候,連三分之一也沒有處理完,不得已苟永強副隊長向轄區塢城路派出所求援,派出所派來了十位民警,協同反扒隊的處理今天的嫌疑人。
難哪,對付這号人渣,可不像吓唬吓唬普通老百姓那麽簡單。有些賊是滿嘴跑火車,這邊交代了,隔幾分鍾就反口了,虧是撿回來的錢包打出指模來大部分能對上号,讓一部分扒手低頭認罪了。可還有不認的,民警有點爲難,畢竟是到反扒隊了,有些手段不能使。這光景讓反扒那位活躍的“鳳姐”林小鳳看出端倪來了,遇上死不認賬的,把嚴德标和李二冬叫過來,關上門,兩人隻要審上五分鍾,就鮮有咬死不說的了。
警匪之間的較量有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是必需的,隻要不違反相關法律法規。總不能跟這些長年靠扒竊爲生的蟊賊一直講道理吧?至于怎麽幹的,民警沒問,不過他們發現,這些蟊賊對那兩位反扒有極度的恐懼了,一邊交代,一邊滿身撓癢癢,眼睛左顧右盼,生怕那倆再回來似的。
餘罪沒有參加審問,他拿着一張描蓦出來的畫像,在賊堆裏的轉悠着。哦喲,這幫貨呀,帥得冒泡的、醜得掉渣的、老得快走不動的、小的看樣子才剛成年的……在滞留的房間裏窩了二十幾個,外面沿着暖器管子,還铐了十幾個。他尋着目标,看到一位中年人時,叫了聲:“伸出手來。”
那賊老老實實伸出來了,他看了食指和中指間,然後一展畫像問着:“認識嗎?”
那賊眯着眼,仔細看了看,茫然搖搖頭,不認識。餘罪踹了一腳,略過了。
畫像是一位女人,就是那天遇到的女賊,餘罪仔細琢磨過,這是個手法很高超的賊,如果要找,怕是得從她的同行中找。要找那種業務熟練、技術過人的扒手,太小的不行,太老的不行,用鑷子的不行,還有問幾句話就發現智商不太高的也不行,連問數人,讓他好不懊喪,居然沒人認識。
“認識嗎?你要認識這個人,放了你。”餘罪誘道。又找上了一位二十多歲的男子,是商場扒竊時被捉來的。小夥子穿得油頭粉面,十指修長,不知道還以爲是彈鋼琴出身的。不過餘罪發現,這人的手法不錯,兩指間磨出繭子來了。
“真的假的?”帥賊動心了。
“抓得了你,還放不了你呀。”餘罪很拽地道。
“這是……”小帥賊仔細瞄了瞄,然後脫口而出,“像林志玲……像、像不像?”
“哎喲!”那帥賊捂着腦袋,被餘罪幹了一巴掌,他好不委屈地道:“這妞我又沒怎麽樣過,幹嗎對人家這麽兇……”
明顯是個濫竽充數的,餘罪略過了,又找幾人,這些蟊賊說長扯短,沒一個能認出來的,讓餘罪好不失望地出了滞留室。他蹲在門口點了根煙,看了眼憑記憶描出來的女賊,很漂亮,确實有點像明星。大多數美女的臉都有某種共通之處,那就是能挑起他内心的某種渴望。
比如你看到的第一感覺是,很萌很可愛,有憐愛的沖動,或是很性感,抑或是很高貴,有把她征服的渴望。
面前這張畫像,就激起了餘罪的所有欲望,他在想,也許真的是自己看到的那一刹那心旌失守,才讓女賊鑽了空子。要是個醜得像李二冬的女賊,肯定他媽的一腳就踹翻在地打上铐子,哪至于有後來失手的事。
這麽說來,倒不怨那女賊,隻能怨自己想法太多。他摸了摸臉頰,收起了畫像,沒有找到,就想法再多也沒辦法,就欲望再多,也全部成了失望。
“餘兒……餘兒……”有人小步颠着來了,是鼠标。餘罪摁了煙頭,随意地問了句:“怎麽了?玩得爽了吧?”
“呵呵,是挺爽,這些蟊賊,還沒有狗熊和牲口他們耐折騰,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哎對了,給你介紹一位美女。”鼠标說着上來了,背後跟着位姑娘。哦,餘罪一眼分辨出來了,是那位公交車上丢了錢包的女失主。
“認識一下,我叫來文,姓來,來去的來,文章的文。”失主伸過手來了,很俏的一位小姑娘,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眨一眨,不知道是燈光的原因還是本人的氣質,覺得比發飙的時候要漂亮了很多。
餘罪這會兒可沒有審美的心思,他無聊地擺擺手道:“謝就不必了,以後小心點。”
手也沒伸,那姑娘尴尬地把手縮回去了,看了鼠标一眼。哎喲,鼠标可丢面子了,人家作完筆錄,專程要感謝反扒隊員,個個都如蒙恩寵,可不料餘罪給人家這态度。鼠标趕緊解釋着:“來姑娘,甭理他,他有點缺心眼,不太會說話。”
來文撲哧一笑,故意道:“不會吧,我看你們隊員都聽他的嘛。”
咦?眼睛還挺亮,鼠标笑了笑,又污蔑着餘罪道:“您不了解,他這人不像我,他隻對賊有興趣,對美女沒感覺。”
來文姑娘又被逗笑了,笑對一言不發的餘罪道:“這位警察同志,不至于對群衆這麽冷淡的态度吧?”
“都說了,以後小心點,套近乎就不用了。”餘罪道,果真是冷到極點的态度。
咦,把美女給氣得,直接換了不客氣的口吻道:“喂,小警察,不至于這麽拽吧?我勉強也算個美女,你再勉強也不算個帥哥,拽什麽呀?警監都沒你這麽拽的。”
“不要刺激我,我知道你幹什麽的,也知道你想幹什麽,知道我是警察,還在我面前玩花樣?”餘罪不屑地撇撇嘴,突然想起了傅國生身邊的那位美女,沈嘉文。很多有心計的女人比男人更可怕,特别是有心計也有臉蛋的女人,更恐怖。
“你……你知道……我是幹什麽的?”來文奇怪了,指着自己,看看餘罪,又看看鼠标,鼠标茫然一臉,就照過兩回面而已,肯定不知道,來文一下子笑了:“你怎麽知道?”
“猜出來的。”餘罪道,此時像一個修煉者,很多不在眼前的事卻洞明在他的心中,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可就是在心裏已經有了定論。
“那你說我是幹什麽的?”來文饒有興趣地問。
“和新聞有關。”餘罪道。來文一撇嘴,笑了,不置可否,這個細微的動作被餘罪捕捉到了,他補充着:“記者。”
“絕對不是,嚴警察,你看我像記者?”來文指指自己,笑着道,她問嚴德标,鼠标隻注意臉蛋和胸圍了,哪能看出内在來,搖搖頭道:“我……我怎麽知道?”
“我還看得出,你混得一般,中等偏下,還沒挂上職位是不是?”餘罪道,瞥眼瞧着來文。來姑娘臉色一沉,不過馬上笑了:“你在說我?”
不承認,餘罪笑了笑,隻覺得這些否認比直接承認還讓他确定似的,看看來文的打扮又道:“還在一線混是吧?不是本地人是吧?你那行出頭比我們這行還難,是吧?想在這兒掘點寶給自己鍍鍍金,是吧?這行不通的,這兒的保密性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