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空降新崗,出師不利(5)

其實賊沒那麽好抓,早了,她無罪;遲了,她很可能轉移贓物。隻有在偷到手一刹那的瞬間抓到那才完美,叫人贓俱獲。這也是反扒隊的标準教材。

而餘罪心裏覺得,好歹自己也有人渣堆裏練過的經曆,抓個蟊賊這麽小小的挑戰,對他實在不算回事。當然,挑戰性還是有的,他巴不得多逮幾個回去讓小觑哥幾個的隊員恭維一番。

慢慢地往前走着,他看到那美女放緩了腳步,而她的前方,是标着王大生珠寶店的商鋪。一瞬間餘罪明白了,這是一個高手,肯定隻找值得她下手的目标,剛剛丢錢的那個女人就是從一輛奔馳車上下來的,餘罪懷疑光那個包就價值不菲,珠寶店,要在這兒動手,那一次能偷多少?

他看到了,女人放緩了腳步,更慢了,此時,珠寶店裏說說笑笑出來了一男一女,像是一對夫妻,從出門廳的一刹那,餘罪看到美女稍稍加快了腳步,一對夫妻、一個女賊,正沿着兩條相交直線往一起走。

要動手了,餘罪也慢慢加快腳步,他很奇怪,水平要高到什麽程度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這樣明目張膽走過去扒竊?

不過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在濱海監倉裏就聽說過N種匪夷所思的犯罪方式,那是教科書裏根本不會教給你的。而現在,盡管他不知道,但他相信,絕對會發生意外。

“嗖”的一聲,那女人肩上紗巾無風自起,在接近那對夫妻的一刹那,女人“哎喲”一聲,腿一趔趄,像腳崴了,随後“吧嗒”一聲,一個紅色的錢包掉在地上,紗巾卻飛起來了。那美女像是無法自持,嬌柔地,楚楚可憐地即将傾倒。

“小心。”目标女人驚呼了聲,攙了她一把。美女臉上痛苦之色甚濃,謝了句。而目标男士很紳士地跑了兩步,幫美女撿回了紗巾,扶着美女的目标女人彎腰幫她撿起了錢包。

從餘罪的角度,他甚至看不到那女人是不是動手了。難道已經偷了什麽?可目标女人的錢包也拿在手裏,理論上根本不會有被偷走的可能。

餘罪有點蒙,技到用時方恨差,早知道該在監獄裏多住幾天,好好向短毛請教請教。

“謝謝,謝謝大哥,謝謝大姐……”那女人楚楚動人,裸着一大片肩,讓目标男士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那女人像是對男人特别有興趣一般,出口贊了句:“大哥,你真帥。”

這一句說得媚眼齊飛,那男人心猿意馬,目标不離那美女的胸部。另一位吃醋了,拉着男人,像是狠狠掐了一把,拽着人走了。美女一瞬間轉身,加快了步子,哪像剛剛崴腳了的樣子。

“得手了。”

餘罪心道,雖然他不知道偷了什麽,可他知道得手了,有點奇怪,甚至他還看到目标女人拿着自己的小包上車了,難道是偷了男人的東西?也不像,兩人似乎沒有接觸,眼看着目标要走,餘罪回頭一指那男人開的車,讓李二冬和鼠标去攔,自己快步奔上去,朝着那女人纖手一拉。

“啊,幹什麽?”那美女吓了一跳,餘罪近距離才發現,比想象中年齡還要小。

“偷什麽了?盯了好久了,拿出來吧。”餘罪笑着,另一隻手一亮腰裏的铐子。

“我什麽也沒偷,警官您不是走眼了吧?”美女笑了,似乎一點也不急惱,就那麽笑吟吟看着餘罪,像是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

“你裝得過了,如果我看錯了,你被陌生的男人拉着,不應該是這麽鎮定的表現,所以,我現在更确定,你就是賊……可以呀,連偷來的包都能當道具?打個賭,這個包你不知道裏面有什麽東西。”餘罪笑了。那女人面色一沉,餘罪早有防備,手握得更緊了,就那柔若無骨的細腕子,他相信這麽嬌滴滴的妞可掙不脫。

“你會後悔這樣抓住我的。”美女異樣道,露着一口整齊的貝齒。她擡手,似乎要扶眼鏡,不過瞬間被餘罪摘了。餘罪笑着道:“美女,别逼我動粗,我這可是第一次抓賊,恭喜你成爲我的處女作了。”

什麽時候也改不了自己這賤賤的德性,一摘眼鏡,那女人似乎沒有反應,隻是奇怪地、異樣地、疑惑地看着餘罪。餘罪回頭時,看到了幾位市民路過,他又笑着道:“不要逼我亮警官證,坦白地講我也狠不下來心铐你這麽位嬌滴滴的小美女……我的同伴就在後面。怎麽,你有同夥嗎?一起來練練。”

“就你,用不着。”小美女詭異地一笑,然後一掙,沒掙脫,餘罪抓得很牢,卻不料那美女掙紮是假象,另一隻手“啪”一聲,清清亮亮地甩了餘罪一個耳光,放聲大罵着:“放開我,流氓。”

“想耍潑,老子是警察。”餘罪一看好管閑事的市民上來了,早有防備,亮着警官證。

“啪”又是一耳光,那女人哭号着罵着:“警察怎麽了,警察就能養二奶,外面都有女人了,還回來找我……騙子,流氓,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放手啊。”

餘罪沒想到有人比他還賤,一愣神的工夫,淚眼婆娑的美女又站到輿論的制高點了。幾位中青年男子,都不善地看着餘罪。餘罪覺得手裏的警官證燙手了,他剛要解釋,“啪”又是一耳光上來了,這回有防備,他趕緊躲開。那女人又哭又鬧,邊号邊數落着:“你個騙子,騙得我好苦,還說會娶我,會一輩子喜歡我……都是騙人的,你放開我,你說什麽我也不會相信了……我要恨你一輩子……”

說着,掙紮着,冷不丁餘罪腳尖一痛,卻是被高跟鞋踩到了。他下意識一放手。有人看不過眼了,指着餘罪數落着:“太過分了,現在的警察怎麽都這樣?”

“還能怎麽樣?最沒底線的就是他們。”有人接口道。

餘罪剛要再抓住那準備逃走的女賊,卻不料那女人回手一抓,這偷技訓練出來的手不是蓋的,餘罪一撈,撈了個空,臉上卻生疼。他剛要撲上去,卻不料腿一疼,撲通聲,跪到地上了。那女人掩面而泣,現在有絕好的機會放腿奔跑了。

“抓住她,她是賊。”餘罪痛不欲生地喊了句,不料腦袋一疼,不知道誰在後面給了一家夥,他暈暈乎乎地一下子趴下了。這些事在旁觀者看來,簡直就是罪有應得,活該,有個打人的小年青“呸”了口,把餘罪手裏的警證踩了兩腳,然後掉頭就跑了。

而旁觀者都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紛紛指指點點,誰也不上來扶一把。這年頭,老頭摔倒都沒人扶他呢,何況一個包二奶的警察?

李二冬奔過來了,趕緊攙着餘罪。哎喲喂,起來一看餘罪腿彎上紮了一根寸長的刀片,李二冬趕緊拔下來。這時鼠标氣喘籲籲也奔上來了,之前他沒過來,是不覺得那是個賊,不過後來發生的事讓他也确定那不是普通的賊了,遠遠地照了幾張手機照片。

兩人攙着餘罪,轟開了市民。餘罪這會兒才喘過氣來,摸摸頭,被敲腫了一個包,摸摸臉,哎喲,被撓了兩把,一片血,氣得他五内俱焚,回頭罵着:“怎麽不上來幫忙?”

“我以爲你調戲那妞,誰知道真是賊。”鼠标一臉苦色道。

“你呢?攔住失主了嗎?”餘罪問李二冬。

“還說呢,我要攔……就我這長相,那一對夫妻以爲我是劫匪,油門踩得才高呢,‘刷’一聲就跑了,差點撞了我。”李二冬道,也哭笑不得了。

“完了,這沒臉回去了,仨人抓一個賊沒抓着,還被賊撓了老大。”鼠标咧着嘴道,不過他看餘罪這麽難過,又安慰道,“别氣啊餘兒,我把他們拍下來了,回頭讓二隊兄弟們把她揪回來……啊?”

鼠标一摸身上,不禁張大了嘴,然後渾身亂摸,邊摸邊自言自語着:“咦,我手機呢?”摸着摸着,動作停了,手指從褲兜下面伸出來。李二冬、餘罪看着,兩個人的表情凝滞了,然後三個人都是相視凜然了,這人丢得大發了。

隻見得鼠标的褲兜上,劃了幾寸長的一個大口子,留證的手機,早不翼而飛了……

女賊的步伐很快,從塢城路穿進了銀河網吧的胡同,轉悠了或窄或寬若幹條胡同,直到确定無人跟蹤之後,才辨着方向,從回民巷出來了。

她撫了撫兀自怦怦亂跳的心,攔了輛出租,說了個地方,在車後迅速地整理着東西。那隻紅色的錢包裏,一摞鈔票,直接一卷塞到身上,然後搖下車窗,不經意地将錢包扔到街邊的垃圾桶裏了,連前座的司機都渾然未覺。

裝起錢,她從胸前雙乳間溝裏一摸,一條金燦燦、帶着鑽墜的鏈子現出來了,憑着手觸的質感她知道是真貨。她催着司機加快,到了五一廣場,走下車的美女又換了個裝束,帶穗的紗巾系在腰間,衣服的顔色又變了,成了富貴紫。

女人的衣服就是幾片布而已,隻在于怎麽搭配。這樣一搭配,那美女又俨然一位休閑範兒的熱妹,不一會兒拿着一桶冰淇淋,站在廣場噴泉邊上。

等了不多會兒,又有兩個年輕男子一左一右湊上來,其中一位把手機遞過來了,解釋了句:“慧慧,他的一個同伴拍照,我給摸了。”

“幹得不錯。”女人拿着那手機,一隻破諾基亞。她眉頭皺了皺,罵了句“窮鬼”,然後把手機拆掉,順手扔進鐵栅下的下水道。回頭時,她對着那兩位道:“什麽時候就跟上了,怎麽沒警示?”

“我們也不知道。”另一個同夥道,話音剛落,迎着那女人很不悅的眼光,他不敢吭聲了,望風打掩護發現不了危險,是此行的大忌。另一個長發高個的央求着:“不怨辰辰,那家夥實在太賊,他沖上抓你時我才發現。可那時候已經晚了,我不敢往上走。”

“反扒隊什麽時候出這号人了,他怎麽可能看到我?”美女回憶着那一刹那,用飄走的紗巾吸引男人的注意力,爾後趁女人彎腰的一刹那,解走她脖子上的項鏈,再然後故意挑逗那位男士,讓女人吃醋,最後脫身,她一點也沒有找出自己手法上的破綻。

難道,他早盯上我了?

一念至此,那美女沉聲道:“塢城路一帶,恐怕不能再回去了。”

“慧慧,沒那麽嚴重吧?他還沒準回去敢不敢說……再說了,那邊拉包的同行多着呢,誰也懷疑不到咱們頭上。他那兩個同伴,一看就是新人,比反扒隊的還差。”長發高個的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有點怕……第一次失手,差點栽了……”女賊凜然道,那張賤賤的笑臉不知道什麽地方讓她感覺到了恐懼。對,他的眼睛很犀利,絲毫不用懷疑,這樣的人要吃這麽一回大虧,肯定要發了瘋地找仇家。此時她更确定了,掏着東西給兩位一扔甩了句:“趕緊處理了,爸急等着錢用,你們也别亂跑,小心沒大錯,那個人不簡單。”

言罷,她揚長而去,兩位助手傻傻看着俏影遠去,爾後又相視異樣了,好像都在奇怪,三爺手下的慧姑娘,什麽時候還怕了。

熙熙攘攘的街市在暮色漸漸降臨的時候,慢慢地恢複了甯靜。

可塢城路派出所甯靜不了,今天又出了個頭疼的案子,一對夫婦相攜前來報警,說是在王大生珠寶店門口丢了一條千足金項鏈,加上墜子,總值八萬八千元。老婆埋怨老公光看那個女人,而老公埋怨老婆不小心,派出所民警一聽兩口子拌嘴就頭大了。細細詢問更奇怪了,兩個人對同一個疑似竊賊的女人表述還都不一樣。

這一天過了下班簽退的時間,鼠标和李二冬才回到了單位,餘罪臉被撓了,肯定不敢回來了。就他倆人也不好意思進單位了,偏偏此時又從副隊長嘴裏聽到了一個噩耗:

“别光顧溜達啊,這幾天肯定熟悉得不錯了,正式通知你們,從明天開始你們也和隊裏其他人一樣納入考核,完不成規定的案發率抓賊指标,績效獎金要打折的啊。”

兩人傻眼了,唉聲歎氣地坐在單位門口,開始懷念刑警隊那光蹲坑盯人,沒有考核任務的日子了……

老友上門

叮……叮……叮……

輕微的聲音響在公安小區某層的閣樓裏,僅穿一條褲衩的餘罪在玩着硬币,硬币不斷地從他身前抛起來,被夾住,再被彈起來。

如果此時有人在場的話,一定會發現他滿臉惡狠狠的表情,運指如飛,苦練偷技,不斷到各個指縫夾着硬币,口中還在念念有詞:“我夾,我夾……”萬一失手,他會對着自己骈起的雙指發愣半天,再試着牆上戳上一會兒,而戳的地點墊着厚厚的報紙,早已經被戳出個窟窿來。

大熱天不敢出門,不敢去上班,對于他這号屁股坐不住的人實在是一種折磨,這些天就煎熬在這種折磨裏,偏偏住的地方又是市公安小區,當年新修小區的時候考慮到了警察隊伍裏的單身漢多,每幢樓的閣樓都專僻成了單身宿舍。不得不承認,即便能住在這裏也是虧了省廳那位處長的照顧,但這個時候不是照顧了,滿院子除了警察就是警察他媳婦和他爸媽,他實在是沒臉出門。

對,有老婆的被撓成這樣還好說,可沒老婆的,實在找不出可栽贓的人啊!

叮……硬币落地了。餘罪努力回憶着,曾經在監獄裏短毛教那幫人渣的時候說過:眼要快,手要疾,心要靜,人要穩。他揣摩着這些仿佛秘籍的東西,不經意手撫到臉頰上時,頹然而坐了。

他媽的,心靜不下來呀……餘罪摸着左臉頰,這邊被傷得最重,撓得皮開血流幾乎等于整容了,剛剛結痂。要是伸着這張臉上下樓,被那熱情的警嫂、沒成年的小屁孩們拽着一問,萬一得悉實情,他估計這張整容的臉得給扔了。

媽的,老子就不服氣了,非把這女賊給揪回來。餘罪頹廢了半晌,又開始揮汗如雨,繼續苦練偷技了。還别說,幹這個他真有先天的優勢,從小沒少在老爸的櫃台偷錢,心理素質絕對過硬;濱海監獄又得老賊點撥,再進反扒隊道聽途說了不少扒手的訣竅,這手法上,長進端的是一日千裏了。

冤啊,實在是冤!餘罪是實在咽不下這口氣,當街被女人扇一耳光,還是衆目睽睽之下,偏偏還是在他自以爲過人的地方,這一把撓得,把臉可都撓得丢盡了。

“笃笃笃”的敲門聲響了,正沉浸在技藝中的餘罪手一哆嗦,一把收起硬币,不敢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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