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空降新崗,出師不利(3)

“沒有。”餘罪一停頓補充道,“不過扒手我可幹過,那可是項技術活。”

“走走走……”許平秋不聽了,知道又是監獄裏學的毛病,他不疊地揮着手,把三人攆進來,偌大的院子靜悄悄的,人肯定都上路執勤去了,家裏沒什麽人。鼠标高興了:“喲,這單位好啊,天天就在商業街上逛悠?”

“工作時間也彈性啊,單位一個人也沒有。”李二冬樂了。

三個人樂得擊掌相慶,氣得許平秋胃裏翻騰,見過不長進的,可沒有把不長進當長進的。

正說着,人聲傳出來了,啪啪幾聲清脆的聲音,像耳光,幾人心中一凜,都看向了門緊閉、窗簾拉着的一間屋子,裏面傳來了隐隐約約的聲音:

“說,還幹了幾次?别以爲不認識你,上個月就抓了你三回,偷包還不過瘾是不是?偷起電動車來了……你和誰一起幹的?跑的那個叫什麽?别抵賴,照片都拍下了,不給你小子嘗點厲害,你就不知道反扒隊門朝哪兒開的……說!”

悶哼聲、吃痛聲,求饒聲……那邊許平秋的臉上不容易看到什麽表情,不過鼠标和李二冬的表情豐富了,像是偷着樂,似乎想起了學校的光景,幾個人把瞧不順眼的家夥擠在小胡同裏痛毆,打完就跑,還不用負責。

餘罪的表情不明顯,不過眼睛很亮,許平秋征詢的眼光投去時,他笑着道:“我想起一個笑話,你們想不想聽?”

“說來聽聽。”鼠标興奮地道。

“說有一隻兔子鑽進林子裏,警察要逮,美國警察調集了大批警力包括直升機搜索一日未果;日本警務省調集了自衛隊,地毯式搜索,未果;國際刑警調集歐美各國警力大協作,搜索未果。沒辦法了,隻好求助于中國治安隊。”餘罪道,看了看許平秋,許平秋明顯沒有聽到過這個笑話。鼠标和李二冬愣了下,似乎熟悉,又沒想起來。

就聽餘罪接着道:“中國警察治安隊去了七個人,片警加協警組隊,一桌麻将,一桌鬥地主,上午玩,下午洗桑拿,快天黑了一人一根警棍進林子搜索逃跑的兔子。不一會兒就抓了隻狗熊出來,他們在背後追打,前面的狗熊抱着腦袋喊‘啊,别打了,我就是兔子’。OK,圓滿完成任務。”

鼠标和李二冬撲哧一聲笑噴了,笑了半晌兩人一抿嘴,尴尬地看着許平秋。許平秋此時才不可抑制地笑出來了,笑着問:“哦,我懂了,看來你們對能把狗熊變成兔子的地方,很滿意,對嗎?餘罪。”

“挺好,我有什麽不滿意的。”餘罪笑着道。這個“作威作福”的地方,那絕對是曾經的夢想,最起碼不用什麽時候都看着上級臉色,時刻準備着敬禮了。而且這單位,打交道的肯定都是小偷小摸的小蟊賊,相比以前幹的,要算最輕松的活了。

“好,等着……我就說過嘛,我招的人,隻有别人不會用的,哪有沒有用的。好好幹,說不定下一任隊長就在你們中間。”

許平秋很牙疼地誇了句,背着手上樓了,電話直接聯系着支隊長,不一會兒,開了輛破面包的一個中年男人屁颠屁颠奔回來了。此人長得絕對個性,臉上堆笑,腦上缺毛,扣子沒系整,卻又露了一片胸毛,整個像隻年老的大猩猩。

沒到十分鍾,大猩猩就成了三個人的隊長了,隊長姓劉,就叫星星。這裏絕對是仨人最中意的地方,最起碼三人同時發現,論長相都不用哥幾個墊底,論出身這裏有多半協警。要說這仨人可是正規的科班生,此時成就感太強了。三人樂颠颠地參觀着新單位,連許平秋都沒送一送……

培訓新人

“注意一下哈,新人進門都得有一課,一般是副隊長上課,副隊姓苟,别笑……不是狗日的那個狗啊,是草字頭加個句字那個苟……副隊長出去抓賊了,委托我帶帶你們啊。我給你們講講賊的特點,特别是咱們五原蟊賊的特點。”

劉星星隊長捋了捋毛發稀疏的額頭,粗指頭又蘸點唾沫,翻開本子了。這時候恰巧幾名隊員押着個掙紮不已的蟊賊進來了,有人嚷着:“隊長,西街市場揪住一個。”

“知道了,知道了……别煩我啊,小聲點,正給新人上課呢。”劉隊長夾了支煙,不耐煩地喚着關門,李二冬就近去閉上門了。等把煙點着時,劉隊長看看餘罪、嚴德标、李二冬三人,似乎記性有問題了,狐疑地問着:“我剛才說哪兒了?”

“蟊賊的特點。”餘罪接着道,笑了笑,他沒來由地喜歡這位星星隊長。

“賊呀,他分幾大類,我說,你們注意聽啊,以後碰到要千小心萬小心,不過第一類不用擔心,最常見的就是街頭不學無術,沒個正當職業的小混混,偶爾客串一下蟊賊角色,偷個自行車電動車啦,到小賣部卷點煙酒啦,要不趁人多時候拎倆包了,這類最多,不過也不大好對付,都是本地人,追急了敢跟你甩膀子打架,咳……強調一下啊,執行任務絕對不能和當地群衆打架,就即便非打不可,也不能讓群衆看見哈……”

劉隊長介紹着,下面哧哧地笑着,這算是最不忌諱的培訓了。過會兒劉隊不看本子了,扔給餘罪,剩下那倆也湊上來了。喲,這玩意有看頭,厚厚的一撂,都是各類反扒現場圖片,三個人第一次見這玩意,看得蠻起勁的。

“第二類,就是現在的公交、商場裏這号量大質次的賊,他們偷東西呀,一般借助工具,瞧,就是這種。”光說沒意思,劉隊随手從身上摸了鑷子,就像是賊一般,親手示範着。鑷子一夾,自己口袋裏的火機、桌上的筆、小本子都着了道,然後夠到李二冬身上,一伸進口袋就把幾張零錢夾出來了。這速度電光石火一般,讓李二冬佩服不已。

他邊玩邊道:“這種賊呀,膽子不大,一般兩三個結夥,軟的欺,硬的怕,看見警察就趴下。他們的這水平介于專業和非專業之間,一般頂多比小混混稍強點。往後翻,20頁往後。主要是後面要注意。”

哇,三個人一愣,一大張照片全是拉口子,褲袋、衣服袋、包、毫無例外都是被刀片劃了一個大口子。

劉隊長手一翻,兩指間又多一個小小的刀片,他解釋着:“注意這一類賊啊,他們的手指異于常人,大多數經過戳樁、夾物一類的訓練,出手快、穩、準、狠、輕,據說他們中間練得最好的,兩張紙鋪桌上,一刀劃過去,上面的一分爲二,下面的毫發無傷,就這樣。”

劉星星做了個示範,嘩啦一劃,結果上面的紙一分爲二,下面的也劃了大口子。餘罪三個人哈哈笑了,劉隊長也笑着道:“我這技術還不到家啊,主要指出的啊,是說這類賊最危險,如果你抓他時給他反手機會,刀片隻要一亮出來,你是絕對受傷。曾經咱們這隊裏有一個被劃斷腕筋的,遇上這種賊,抓捕他最少得兩個人,一定不能給他雙手留下任何可乘之機。”

三人眼色一凜,似乎稍顯緊張了,劉隊長又笑了,直擺手道:“别緊張,現在的賊專業素質和你們新學員一樣,越來越差,都不願意下苦功夫,這種用刀手法很高的賊,已經很少見了。”

三人互視一眼,哧哧地笑了,這隊長倒是直接,一點也不作假,已經看出三人素質有問題了。

“再往後翻,最後……那隻手。”劉星星隊長指揮着,餘罪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奇怪了,幾隻手的照片,突出的卻是兩根手指,男的、女的都有,十幾張老照片,不知道多少年了。那手讓餘罪愣了下,似乎有印象,對了,他在監倉裏遇到過的那個短毛曾經說過,偷技練到極緻根本不用借助什麽工具,兩根手指就是最好的工具。

“喲,這指頭一般長?”鼠标看着,又看看自己的手,異樣地道。

“指紋……幾乎是光的。”李二冬道,也發現問題了。

“哎,有出息,一下就看出來了。”劉星星隊長得意地拿着一塊扁扁的小石頭,摩挲着,解釋道,“這是老賊的手法,他們沒事就用這種很細的浮石在手裏磨蹭,年深日久之後,他們指紋除了你打上印使勁摁,正常情況下碰觸什麽東西,已經取不到指紋了……這賊裏面,真正有專業技術的,還得說這種傳統的賊。他們的工具就是兩根手指,這兩根手指呀能神到什麽程度我告訴你們……拇指彈起來的硬币,可以直接用手指夾住;油鍋裏夾我沒聽說過,不過肥皂片掉開水鍋裏,那手夾出來一點問題沒有。他們的作案手法是,在一撞、一拍或者和失主擦身而過的一刹那,完成偷、藏、換的過程。而且他們的作案頻率很低,得手後絕對不會在同一地點做第二次,所以他們犯事的幾率也相當低。”

“那豈不是很難抓了?”李二冬道。三人聽得如此介紹,幾乎有點神往了。不管是警是匪,做到極緻,都是讓聞者神往的。

“不是很難抓,是基本就抓不着,因爲他們偷、藏、換是一體的,一般情況都要有副手負責藏贓,就算抓住一個,你也定不了罪。”劉隊長又解釋道。

“抓不到,那豈不是很墜咱們的威風?”鼠标道,不知不覺間已經以警察自居,盡管不算個很盡職的。

“如果僅僅是這種賊,甚至可以不抓。”劉星星來了句意外的話。三人不解時,他解釋道:“你們想想啊,這麽勤學苦練、有理想有追求的賊,五原能有幾個?能到這麽爐火純青的地步,還需要和咱們反扒隊過不去嗎?他們一犯就是大案,該着刑警忙乎了。”

“哦,懂了,早就開宗立派,廣收門徒了。隊長,是不是這蟊賊也分派、分門。”鼠标興緻盎然地道。幾人被隊長的話逗得挺樂呵,說來說去,這個神偷,還輪不着咱們對付。

“哎,說對了,賊也有賊的江湖,以前講盜亦有道,很多賊呀,僅僅是被逼得走投無路,進而铤而走險,所以一定程度還是講點江湖道義的,比如扶危助困了,比如老弱病殘四不偷了,比如金盆洗手了等等……可現在這個江湖呀,亂套了,越來越不像話,想錢都想瘋了,是人不是個人,都敢出來頂賊這個名頭了……不是我笑話現在這些蟊賊,往前數二十年,就這水平,得被群衆當街打殘。”

劉星星隊長說着,似乎在潛台詞裏對“賊”這個稱呼并不是十分排斥,他又講着最難管的一種賊,就是那種趁過年過節一哄而來的盲流,手法越來越下作,偷不着就明搶,搶不着就哄搶,有時候連偷帶搶還順便劫個色。個個急紅眼了,别說偷錢,連居民區地下室那些大米、白面、豆油都不放過,恰恰是這類平時爲民、節時做盜的,最難控制,危害也最大。

鑷子流的,劃刀流的,技術流的,還有流竄的,幾大類大緻一說,兩支煙抽得隻剩煙屁股了。劉星星隊長起身了:“就這樣,你們回去好好消化消化,明兒給你們仨組個小組,給你們劃個區域。都是警校出來的,上手肯定快。”

三個人正興高采烈看着,一聽這話卻蒙了,面面相觑,鼠标問着:“這就學完了?”

“啊,你還想學什麽?怎麽抓人不用我教吧,警校沒教過?”劉隊長奇怪地問。

“哦,我們崗前培訓,就這麽一天?”餘罪也奇怪了,崗位培訓,到其他警種,沒有大半年你熟悉不了。

“本來應該多安排幾天,忙呀……啊,就這樣,熟悉熟悉,趕緊上崗,快到十一假期了啊,一到節假日,那可是蟊賊總動員,光一天遊客報案的就得有百八十例,咱們隊每人每天平均抓的蟊賊都不夠數。對了,你們中間,選個組長……誰來當?”劉隊長問着,看着三人。

鼠标和李二冬不約而同地從不同方向指着餘罪,隊長随即拍闆,一指餘罪道:“就你了……這賣相不錯,像個走江湖的。”

一說,鼠标和李二冬笑了,氣得餘罪幹瞪眼。劉星星隊長走了幾步,想起什麽來了又安置着:“對了,你們仨賣相都不錯,是這塊料,回頭和隊裏的都見個面,别讓自己人把你們仨當賊抓了。”

鼠标和李二冬臉色一凜,蔫了。餘罪一看李二冬尖嘴猴腮那德性,滿面賊相,卻是忍俊不禁地呵呵笑上了。

出了門,就聽得劉隊長嚷上了:“小軍,這麽久了審下來沒有?這是反扒隊,不是迎賓隊,對他還客氣什麽?”嚷着,兇着,進了小黑屋,噼裏啪啦一陣,然後傳來了蟊賊亢奮似的男高音:“哦喲,大哥,真的就偷過這一個錢包,一共才二十塊錢……你們不能看我老實,就老跟我過不去呀。”

餘罪收回了眼光,笑了。鼠标卻是不放心地道:“這就讓咱們上崗,是不是快了點?”

“就抓個賊嘛,又沒什麽技術含量。”餘罪道。李二冬卻是擔心地道:“那要抓不着,怎麽辦?”

“去不去抓,那是态度問題;抓不抓得着,那是水平問題,不是一個概念。還有這麽好的警種,我怎麽就沒發現呢。”餘罪幸福地道。

“好嗎?”鼠标和李二冬不覺得了。

“你們想想,遛遛馬路逛逛商場,街上看看美女,路邊喝瓶冷飲,一天就過去了,那小日子豈不是很好玩。真要碰上個小蟊賊,咱們仨摁住揍一頓,提回來不就得了。”餘罪道。

鼠标和李二冬兩人一位想有更多的時間陪陪細妹子,一位想有更多的時間玩玩網遊,聽餘罪這麽解釋,兩人不約而同地點頭:“對,這警種是挺好,又輕松又學本事。”

又神侃了一會兒,等到和反扒組見面時,裏面隊員居然有一半多是協警。這支隊伍可和正規部隊差遠了,不說話看上去一個比一個渣,一開口個個都是髒話,讓三位新人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那些人更“親切”,第一天就有人請客,而且根本不見外,幾瓶酒下去就稱兄道弟了。

淚奔啊,投入到這種組織的懷抱裏,多有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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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一周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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