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的生活并沒有太多不同,我和姆媽一起盡歸大君,爲大君放羊。大君是中原皇帝的守邊将軍,他征戰多年,盡管擁有絕對的力量優勢,也無法完全占領草原。這一點讓我頗爲詫異。結合多年以後的消息,我才知道這其中的原由。瘋狂的殺戮之後廣闊的草原有鮮血的滋潤,水草更豐茂了,就可以養更多的牛羊,就需要更多的奴隸和牧民。我恭恭敬敬、聽聽話話,弱小的身軀裏也流淌着放牧的基因。相比我那些強壯的人而言,懦弱是俘虜的一項優勢。我就這麽苟延殘喘下來。
隻是我更能感覺到草原生活的苦寒了。草原的夜太黑。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我和幾個同樣的奴隸在蒼茫的草原上放牧。我們蜷縮在幾乎完全透雨、大半透風的帳篷裏等待天明。羊群早不知道已跑到哪裏,帳外兩三隻、或者更多的狼正在圍着我們的帳篷一圈圈地奔跑、嚎叫。那是狼對人的威脅加恐吓,換句話說叫外交談判。我心裏害怕極了,我的雙眼——那汪碧綠的池水,也被映照得更加碧綠了,透過我的眼淚,世界仿佛不再是黑暗,而是變成了碧綠的顔色。
我們應該扔點東西出去給狼吃,這樣狼就不會吃我們了。一個夥伴建議。
哲布,是我們這群奴隸中最有力氣的。他那時也不過十來歲,已經比我高出一個頭。他是典型的草原漢子,即使和我們一樣就吃點野菜,他卻能長出一身黝黑闆紮的腱子肉。
他憤怒地指責道:那可是狼,喂不飽的,給他吃飽了更有力氣來咬我們。他拿着僅有的那把小刀沖出去與狼搏鬥,然而寡不敵衆,或者是戰鬥經驗不足,很快他就拖着被狼咬傷了小腿退回來,兩個深邃的血窟窿正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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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地往外冒血,還帶着他的熱氣,他暈了過去。
我接管了戰局,我的想法與他截然相反。我的思路是狼咬我們就爲了吃,那給他吃不就完了嘛。不然和他硬剛隻有死得更快。大家評評理,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我們很快失去了所有肉幹、大餅,然而這一小小的狼群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那嚎叫聲似乎更大了,奔跑的速度也更快了。
哲布蘇醒過來,被我氣得竟無語凝噎,他鄙視地瞪着我,眼神裏或者還有憤怒,他瞪了我好一會兒,然後一把把我推開,用盡力氣高喊着:我和你拼了!就沖出了小篷,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看吧,還鄙視我,我說得可都沒錯!這生死關頭了還有功夫無語凝噎,氣量狹小不說,還不顧同志團結......
事實證明硬剛隻有死得更快。照我的辦法,先扔肉幹大餅,然後......然後反正腿也被咬傷了,把腿砍下來扔出去,一條腿不夠我就再來一條,我就不信喂不飽那幾隻狼,撐也能撐死它們。
你别怪我殘忍。爲了生存,腿算得了什麽。如果是我,我也會砍下我的腿來。留得青山在,我又體會到了生存技巧之二,那就是如果殺不了狼那就養着它、撐死它。再說了,那腿反正已經被狼咬了,留着說不定還會得狂犬病,在遙遠的地方聽說人們就是這麽治療這種病的。當然這些是我事後總結所言,可能有點不恰當。
回到起當時的情形,我的心跳仍然是急促的。那時,我呼吸着冰冷的空氣,擡起頭,夜色依舊濃,那是完全沒有要天亮的意思。突然在大君的方向出現了一抹紅。我确信沒有看錯,那裏的确出現了一抹紅。我向這抹紅跪下來,蒼天啊,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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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的神啊,解救你貧苦的子民吧!
神肯定聽到了我的祈求,那晚狼沒有沖進來,當然哲布也沒有再回來。我那虔誠的一跪,第二天神就給我帶來了好運,大君的小公主誕生了。大君很高興,賞賜小公主三十名奴隸。我從此再也不用放牧,承受草原苦寒,而是成爲了小公主奴隸中的一員。
我那雙碧綠的眼睛終于看到了這個世界的可愛。原來世界也有溫柔的一面,女人也不都是像給我接生的那個老婆婆或者姆媽一樣的粗糙和灰暗。小公主多嬌小、精緻啊!她給了我所有關于這個世界美好的想像。伴着她成長,是我人生快樂的源泉,盡管我隻是一個任人打罵和驅使的奴隸。小公主長大一點,就騎在我的身上四處玩耍。她淺淺地笑着,抓着我的發辮,騎在我肩膀,一隻手搖着一枚精緻的銀手柄小波浪鼓敲着我的腦袋奶聲奶氣地:駕!馬兒快跑!她就是揮舞着鞭子,咯咯咯地笑着敲打在我身上也是不疼的。
相比之下大公主那在風中呼哧呼哧響的鞭子,那才是真的疼。大公主如草原上的其他女人一樣健壯、高大、有力,笑聲洪亮。她在我腦海裏的典型形象總是一副盛氣淩人、頤指氣使的樣子,呼啦啦騎着一匹大馬,鞭子甩得比男人還響還有勁兒。她砰地一聲跳下馬來,滿頭珠玉交響,把鞭子朝我一扔,順便在的屁股上賞一腳,我就骨碌碌滾過去給她拴好馬。
即使作奴隸每天挨鞭子,這樣的生活也比在草原上放牧好太多啦!帳中很溫暖,燒得噼啪作響的柴火驅散了草原的苦寒,火光也照亮了黑夜。最大的好處是這裏人足夠多,再也不用擔心被狼包圍。所以人得有生存的技巧,那哲布恐怕永遠無法想像如今我的生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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