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蟲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她在溪水邊找到一個小山洞,在那裏住下來。她依舊沒有衣服,食物也很少。索倫星的季節變換溫和,現在并不冷,山上也無其他人類,她并不需要衣服。她看了一眼她的小魚兒,然後和它告别,她要去尋找食物,或者别的可用的東西。

一塊幹枯的樹皮,她也許用得上。她甚至發現了一些動物的骨骸,也帶回去。連日睡在冷硬的地面上,她的頭骨有點不舒服,她有點懷念第一天剛來到這裏的睡着的那塊石頭,用來做枕頭挺适合她的頭骨形狀。隻是現在已無處可尋。

這時她驚喜地發現前面有一大片蘆葦,飄飛的葦絮綿延,她興奮地跑過去采集了一大捆。這柔軟蓬松像極了羽毛,她是在懷念城堡裏溫暖的床嗎?當然,那是個好東西,懷念好東西并沒有什麽不好。她拒絕外面世界裏的很多東西,可并不代表一切都要和外面反着來才是好的。

也許她應該認真想想到底是什麽讓她逃。這才是本質的問題。想清楚爲什麽逃,逃僻的是什麽,才能真正逃離。也許這是一個值得她思考五十年的問題,她并不着急得到答案。她現在的心思都在蘆葦上。她跑了幾次,才終于采集了足夠多。今天人和魚都沒有食物,可是她能舒服的睡上一覺了,她很滿足。

她可以忍耐饑餓,小魚兒在水裏等着投喂呢。她用石塊敲碎了一點骨末投入石頭窩裏,那裏有點水,正好可以讓小魚兒在那裏生存:你跟着我受苦啦!也許接下來的幾天你都隻能吃這骨頭了,你别挑啊,食物嘛,能提供能量讓生命繼續就行了,我找到什麽你就吃什麽。你放心吧,跟着我我就會對你負責的,你會活着的。等我抓到好東西,我肯定分你。

大自然其實并不寂寞,并且總給人驚喜,她每天都有新發現,每天都能從外面帶回來新的東西,這些東西在她豐富的想像力下總能變成朝着文明的方向改善生活的東西。她是個勤勞的人,在這種勤勞中充實自己的思想,又在充實中體驗人類最原始的艱辛,艱辛又回報她以喜悅。

時光荏苒,冬天降臨。她越來越難獲取食物,也許她會死吧。但是她從未想過要回到神統治的物資豐富的世界裏去。索倫星生命是奇妙的适應者,爲了适應生存有一些改變來得順其自然也非常迅速,比如,她剛來到這裏機體就調整成每日排鈉。機體自動感應到鈉的排出會引起系統功能紊亂,很快就停止這項基本活動了,哪怕這在過去是常規動作。

氣溫越來越低,小魚兒和她攝取的熱量也日漸減少,她想她也許會凍死、餓死在這裏吧!沒關系,還有小魚兒和她一起,他們一起走上一條特殊的路,讓外面那些認爲死亡應該回到孵化器的人嘲笑吧。如果要死亡,至少他們可以選擇自己的方式。生,或者有高低貴賤,死亡可沒有。

她有預感,死亡似乎即将降臨。隻是她不忍小魚兒和她一起死去,是她把小魚兒從大自然中撈起,它的生命就由她看護,她不能置之不理。她把它從大自然中撈出來,就該負責它的起碼的飲食,她有預感她也許明天就醒不來了。她死去不是大事,小魚兒還得活着。

她努力起身,走向溪流,把小魚兒放進緩慢的溪流的那一刻她就後悔了,大自然這麽大,她以後還能找回它嗎?即使再找回一條魚,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這條。身體的疲憊感并不容她長久地失落,她怅然若失地走回山洞,躺在蘆葦裏睡去。如果死亡降臨,她希望能在一個很長的夢裏死去,那是一個長得可以追溯過去、逃避現實、暢想未來的夢。隻是她現在不得不像一條執蟲一樣睡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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